六十四 巷戰

六十四 巷戰

()六十四

當疲倦侵蝕靈魂時,軀體的意志在支撐著野獸的行動。

意識的潰散不能剝奪生存的渴望,不能。

……

伊里斯無神地癱坐在空曠的建築里。這是個還沒有完工的盤,整層除了鋼筋和水泥柱沒有其他別的東西。垂吊著的是昏黃的燈泡,大概是給深夜作業的工人們照明的,粘稠的燈光不能給人帶來絲毫有關光明的美好聯想,有的只是腐朽的氣氛所引發的不安、麻木與無奈。

但是金髮的青年神情卻冰冷兇殘得可怕。

沒有銳利的眼神,那天藍的眼眸焦距都不知道在哪裏,就是這樣一張頂着神遊的雙眸的臉,偏偏給人野獸的緊迫感。

熊貓顫巍巍地捧著塊不知道哪裏弄來的半瓶水,仰著頭猶豫了一下,小短手遞了出去:「吶,喝點東西…………」

軟綿綿的聲音到了後面開始顫抖著消音,因為詢問的對象將那雙除了幽深什麼都沒有的眸子無意識地轉了過來,然後那緊迫的壓力全部轉移到這隻渺小的布偶身上,他立刻感覺到沉重的力量無形地壓擠着他的呼吸,幾乎讓他無法開口:「那……那個……伊里斯?」

靜默,沒有焦距的藍眸潰散著,卻又莫名地覺得那是專註的目光。

銳利似箭。

熊貓抿了抿唇,在這個既英武強大又弱小卑微的生物面前,第一次顯露出自己強勢的一面。短小的軟軟的布偶手將水瓶塞到了獸族首領的嘴裏,不由分說地灌了幾下。

期間,某熊貓表情鎮定卻手忙腳亂,當看見一道盈亮的水漬不經意地從金髮青年嘴角淌下,在那圓潤微翹的下巴上懸而墜下時,布偶君被嚇得毛絨絨的爪子一抖,連忙反射性地退後三步。

結果,狼族的首領只是繼續那陰晴不定的表情,眼神仍然潰散,在伊里斯那種恐怖且絲毫不變的神態下,熊貓漸漸放鬆下來,輕輕地喃喃:「已經失去意識了啊……真是的,可怕的意志力……」

此時,與庫洛洛一行的巷戰已經進行了三十二個小時了。

三十二小時前。

優路比安大陸-友克鑫-某暗巷

熊貓還沒開始掙扎就被突然鬆開的鉗制嚇了一跳,一米多的高度對於人類來說不算什麼,而對於布偶而言未免有點恐怖,跌落時軟軟地着地,沒有痛感,這點讓格尼教授——也就是熊貓君感到既慶幸又失落。

明顯感覺到伊里斯的不對勁,是在金髮的祭師降落這個次元並在暗巷中用異常的動作行走時。熊貓挪動着短腿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時,會發覺這個一向習慣觀察掌握周圍環境的戰士居然對陌生的環境熟視無睹,渾身散發的氣息全是帶刺的,像是感受到了無形的危險而齜起利牙的獸類默默地在黑暗裏前行。平時踏實的步伐此刻有些虛浮,而永遠挺直的脊背依舊挺著,但線條卻並非充滿力度——更多的是僵硬,一種抵觸般的僵硬。

——他虛弱了。

熊貓冒出這個念頭的同時,一向善於分析思考的大腦卻停止了那光速的運算推理,只是大量的信息通過各類感官不斷湧入他的腦海——伊里斯的動作、伊里斯的眼神、伊里斯的表情、伊里斯的背影、伊里斯的習慣和……在這個環境下的伊里斯那過於鋒利的氣質。

——不妥,大大的不妥。

布偶陷入了糾結之中,緊鎖著的眉宇只顯露出了滑稽的感覺。

隨着神格日趨完整,伊里斯的靈魂與身體的聯繫發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那根看不見的線本來因為戴安娜的神格碎片的影響而被削弱,現在卻在那片女神的神格碎片逐漸被同化的過程中又漸漸增強了。穿越次元是一次時間與空間的巨大跳躍,一些聯繫,像命運的三女神中最小的克羅托所紡織的線,那連天神都無法違抗的命運線也會被次元斷層所磨損,更何況靈魂與身體的小小牽連……

如果一根緊繃的線突然被重重地撞擊……

那顫動的悲鳴能夠把線兩端的所維繫的東西都受到重創。

伊里斯現在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侵蝕着他的靈魂。他挪動着腳步,靠意志,靠身體的習慣,用過於倔強的腳步毫無目的地前行着。

——分析……無法分析。

——腦海一片混沌。

神力滋養修復着他受損的精神,速度很緩。剛剛融合了神格碎片會有一次小小的神力爆發,之後的一段虛弱期又恰巧在此刻來臨。

雪上加霜,這裏不是個和平的世界。

因為,眼前雷電般閃過的黑影橫掃過來的傘尖明明浸潤了鮮血的腥臊,和其主人所擁有的那雙在藏藍髮絲后若隱若現的細長金眸里濃烈的殺意正好相稱。

蜘蛛的網已然張開。

7月3日-晚上-19:12-日本-東京綜合醫院

小桃是被涼意驚醒的。來探望自己妹妹的時候小小地趴在床邊小憩時,她的手臂貼在了棕發少女的臉頰旁,那溫熱的臉蛋漸漸變得冰涼時,這個眉眼嬌媚的女人揉着惺忪的睡眼,狀態外地摸了摸沉睡着的少女的額頭,然後思緒漸漸回歸,從胃部竄起的涼意立刻讓她手腳發抖。

「伊、伊里斯?」她動作迅速地掀開被子,摸了摸少女的脊背,手掌和胸口。當發現那一如既往沉睡着的軀體安靜地隱去了心跳,小桃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要停止跳動了。

尖叫梗在喉嚨里,變成淚意紅了她的眼睛。

「醫生!!醫生!!!」

走廊上,一個面容清麗的少年疑惑地看着一群醫生護士急匆匆地奔過,藤蘿紫的髮絲被竄過的風撩起,又緩緩落回原位,然後穿着病人服的纖細少年看到,剛才的一群醫生護士們推著一位躺在床上的病人又再次匆匆奔過。

他看見,沉睡着的那個人,眉宇中那種超乎常人的堅毅和倔強。

那是他從來沒有在這個醫院的病人中看到過的表情。

彷彿,要燃燒生命來對抗什麼一般的棕發少女。

這一瞬間像是慢鏡頭一樣在他眼前緩慢地滑過……但明明,那些人的移動速度沒有絲毫的改變,焦急而又表情麻木的醫生護士像從前無數次做過的一般,將突然出現急症的病人往那個有着蒼白燈光的、迎接了多少死亡和新生的房間推去。

……

幸村精市*愣愣地看着那群人往走廊盡頭趕去,扶著牆的手指用力蜷起,指節根根發白。

1999年8月31日-優路比安大陸-友克鑫市-某暗巷

當飛坦以那種完全不講理的兇殘姿態攻過來時,熊貓下意識拉住了伊里斯的褲腳——他只是想要將金髮青年拉離敵人的攻擊範圍,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和體重對於狼族首領來說根本和空氣沒有區別。被拖着前行了兩步的熊貓來不及作任何感想,伊里斯便已將光點聚攏於手中,銀戟瞬間成形的同時與雨傘撞擊出鈍鈍的悶響,矮個子的進攻者立刻反身再次一掃,沒有懸念,攻擊仍舊落空,躍上了牆頭的伊里斯正好落在俠客的埋伏點。同樣有着金髮的旅團八號倒是一臉無辜地使出拳頭,當拳風在伊里斯微歪頭的動作下擦過他的臉頰時,狡猾的碧眼青年將拳頭中藏着的天線對準手邊的頸脖側射而出。

回防的長戟竟被伊里斯使得如同手臂,不好舞弄的長兵器以用短兵器都很難做到的動作卡在天線與頸脖之間,鋒利的戟刃只差一點就要割傷自家主人的皮膚,但那穩定的毫不猶豫的反格擋還是不得不令人驚嘆。俠客扔掉剎那裏被削成兩半的天線,很識相地躍下牆頭,將攻擊的空位留給興奮地攀著腰間的長刀柄急沖而上的信長。

鏡片的阻隔下,伊里斯的視野已經開始模糊了。

但身體對危險的本能,靈魂對戰鬥的無畏,以及精神對生存的渴望一同支配着他的動作。流暢的神力在銀戟上附上一層水色薄膜,被拉得極薄極細的水屬性刃膜微微在銀戟上伸出一厘米,高速流動並且密度極大的神力將水膜化為輪轉的水刃,將作為冷兵器的銀戟生生變成了縮小版電鋸。

削鐵如泥?不,伏爾甘出品的次神器本身就可以做到這一點。但附上水膜之後,但是夾帶了飛濺而出的微小水刃的戟風就能輕易削斷敵人的咽喉。

當信長發現自己與對手交擊的日本刀出現缺口時,他既驚訝又興奮。

——這刀可不是普通的刀啊,竟然那麼隨意就……

——是念嗎?那層若隱若現的能量流動……

窄小的牆頭只能前進和後退,兩人你來我往地交手十餘招,信長的武器便變成帶齒的鋸條了。扔掉慣用的武器,面對錶情不太對勁但攻擊仍舊迅猛的對手,信長很放心地且戰且退,最終也躍下了牆頭。

同時,大半堵牆瞬間倒塌,伊里斯被迫翻身落在煙塵滾滾的廢墟上。

缺了一大段的牆壁就像被失控的汽車撞塌了一般,而如此亂來的罪魁禍首當然不是什麼失控的汽車。收起擊出的拳頭,站在伊里斯左手邊的巨人嗓門又沉又大:「嘿!這樣行嗎?團長?」

從伊里斯斜後方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可以了,窩金。」

伊里斯的右手邊,俠客無奈攤手,語氣玩味:「這樣子合作攻擊真是好久沒有試過了。」

伊里斯的前方,飛坦半張臉隱藏在骷髏口罩后,聞言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

伊里斯的右前方,剛剛失去了武器的信長鬆了松肩膀的筋骨,小鬍子因笑意而抖動了一下:「大行動之前的小調劑而已,不過,這傢伙可真強啊,團長要邀請他入團嗎?」

「說什麼蠢話,現在團里可是滿員的,當然如果你想要被殺掉的話我是沒有意見啦。」俠客擺弄一下手機,碧綠色眼眸滿是興味。

「那麼現在我們是在幹嘛?」窩金不解而又興奮,「純粹的找架打嗎?我喜歡!」

「白痴。」飛坦忍不住刺了一句,在窩金髮怒之前,團長冷靜低沉的聲音帶着淡淡的笑意突兀地嵌入空氣:「也許,是收藏癖發作了。」

庫洛洛一直對當初的那個畫面感到好奇,那根會發出耀眼光芒現在卻如同次品飾物一般的霹靂狀項鏈,那個在廢棄作坊里融合著什麼的金髮青年和那過於突兀地忽然消失的事實……

——特殊的念能力?還是真相會超乎認知、更為的不可思議?

——想要知道,想要否定又想要肯定那些匪夷所思的東西。

幻影旅團的團長陷入了一個充滿著探索**的世界。

被牆和旅團包圍得嚴實的伊里斯垂下眼瞼,沒有任何預兆地反身往黑髮首領的方向猛衝!銀戟的輝芒黯淡,但毫不阻礙這柄武器發揮出它恐怖的威力。

在庫洛洛沉靜地翻開手上的盜賊極義時,本來刺向團長的長戟震了一下,一個幌子繞到了黑髮團長的身後。很明顯,狼族的首領完全不打算與這些傢伙硬碰硬,被叢林法則渲染著成長的野獸清晰地感覺到身體給他的反饋——小巷、高密度的宇掩體、複雜的地形結構……這裏,是游擊戰的絕妙地點!

——現在重要的,是突破包圍圈……

意識已經不受伊里斯的支配隨意流竄著各種戰鬥數據和戰術模擬。之前沒有映入腦海的地形分析在被對手死死纏鬥着的過程中一點一點地流入資料庫中,一點一點地填充計劃的空白。長戟狠拍在地,掃出一道凌厲的弧光,在阻隔敵人的這零點幾秒里靠着反衝和彈跳力飛快躍起,半空扭轉身體長腿掃出,將壓制着上躍空間的小鬍子男人踹飛出去,然後一下子沒入另一頭的黑暗之中。

隨後而至的巨大火球和隱藏地飛射而出的天線,以及一團危險的不明氣體分別從飛坦、俠客以及庫洛洛的方向射出緊追。被火球狠狠撞上脊背的伊里斯靠着咒術和本身的水屬性免於被燒成灰的命運,掄圓了銀戟掃落追隨而至的天線。只有那一團氣體悄然沒入伊里斯的肩膀,在燒焦了的衣物和皮膚上穩穩粘住。

「嘖。」飛坦不滿地一躍,就要追擊的時候被團長喊住。庫洛洛合上手上封面血腥的黑皮書:「好了,張開網,不要擅自行動。」

「這裏的地形剛才稍微查了一下,有點複雜哦。」俠客搗鼓着手機,「團長有辦法掌握他的行蹤?」

「一個特別的念能力而已。」庫洛洛幽深的眼睛堆滿了壓抑的好奇,耳垂沉穩的海藍色墜子讓他氣質更為冷靜沉着。梳起劉海露出來的等臂十字沒有絲毫宗教氣息,那是因為,這個盜賊頭子的裝扮過於張揚,毫無嚴謹肅穆。

不管在別人眼裏幻影旅團的團長有着怎樣的形象,此刻的庫洛洛在收到俠客的電話后心情就一直不錯。他的好奇心像維繫生命的心臟一般跳動得厲害,所有的幽暗全部擠在那裏,不停地呼叫着「有趣有趣有趣有趣」……

其實他只是個想要找樂子的傢伙而已,就是那麼簡單。

而正因為他既顯得幼稚又顯得深沉可怕的種種念頭,伊里斯和幻影旅團部分成員之間的巷戰,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幸村精市:《網球王子》中立海大附屬國中部網球部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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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琅在死命地擠時間了,大家不要拋棄我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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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神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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