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傷患（3）

跟混混隔著數張餐桌，另外兩撥人分別是穿著採石場工作服的工人，以及鎮上的倖存者。

兩撥人交錯落座，其中成年男人居多，只有極少數幾個婦女和小孩。不知道是因為危機爆發初期，大部分婦女和小孩沒能成功逃出來，還是這些是被劉猛篩選剩下的。

林錚本想找個角落坐下，但甫一進食堂，就不期然和劉猛打了個照面。

劉猛正在跟小弟打牌，兩人目光交錯，劉猛大手一招道：「林錚，過來。」

林錚和程放對視一眼，只能硬著頭皮擠過去，叫了聲「猛哥」。

「嗯，坐。」劉猛嚼著檳榔叼著煙，隨口對林錚說，大頭皮鞋踩在椅子上，身子前傾，撥開前面出過的牌堆看了一眼。

在劉猛和另外兩個混混前面，擺了一堆散煙，那是他們的賭注。

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小弟，林錚站在人堆里一時無所適從，他略略一掃桌面上的牌，記了個大概。

劉猛看過牌，僅有的一張2已經在上一輪被上家打掉了，他隨手甩出一張A。

上下家都要不起，再次輪到劉猛出牌。

劉猛皺著眉頭逐張看手裡的牌，又看了看桌上出過的牌，猶豫不決，像在深思熟慮出什麼牌好。

林錚一眼看透劉猛想出什麼。

他手裡還有一條從6到k的長順子，場上已經打出了對10，剩下的一對10在他手上捏著。

這條順子一出，沒人能接住。

但如果這樣出的話，劉猛手裡會剩出一張斷5的小4和一張10。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到最後無論他是出4還是10，最好的結果都是手裡剩下一張牌，完全爭不到上游。

林錚旁觀者清，心裡輕笑，但沒點破。

「猛哥，出牌。」上家小弟嚼著檳榔，唾沫橫飛。

林錚嫌惡地皺眉，程放幫他擋了擋，林錚從程放身後探頭出來，想看劉猛怎麼出牌。

劉猛認真思考片刻，最後還是決定抽出那條順子。這種保守打法，可以確保他最後只剩一張牌，雖然爭不到上游，但不用投資上下兩家，對他來說已經是個不錯的結果。

「猛哥！」林錚開口。

劉猛出牌的動作一頓，轉頭看他，問：「什麼事？說。」

林錚笑道：「猛哥，打斷一下，我想跟您彙報……」

「要吃飯了，有什麼事一會再說。」劉猛又要出牌，目光轉回手裡的牌上。

林錚：「就打斷一會時間，兄弟們不會介意吧？」

兩名小弟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劉猛新看中的紅人，心中縱有不耐煩，但沒敢說什麼。其他小弟正湊這熱鬧，倏忽被林錚地出現掃了興，都有些不悅。

「我說了，有事等我打完牌再說。」劉猛拔了口煙，皺眉，重新看牌。

安靜的牌桌瞬間又熱火朝天，小弟嚷嚷著催劉猛快些出牌。

劉猛皺眉拔了口煙，彈了彈煙灰，沉思道：「別吵，我在看牌。」

他出牌的思路被林錚打斷，不得不重新看牌，猛然意識到林錚實在提醒他換個打法。

劉猛回頭朝林錚咧嘴一笑，讚許點頭，旋即將順子一斷為二，打出從6到10的5張牌順子，問兩名小弟：「要不要？」

下家小弟看自己手裡的牌。

「靠，怎麼差了一張，」那名小弟懊惱地叫嚷起來，沖另一名小弟道：「你有10？」

另一名小弟看了眼手裡的牌，無奈搖頭。

下家小弟不滿說：「猛哥，不厚道，明明曉得我們接不起。」

劉猛呵呵一笑，將手裡剩下的另一條順子打完，環顧上下兩家，見兩人均是一臉操蛋的表情，心情大好。

「數牌，煙交出來。」劉猛最後甩出一張小4，兩名小弟對J對A的打牌都被關在手裡，氣憤不已又無計可施，圍觀的小弟不住為劉猛高明的牌技叫好。

劉猛繳了兩名小弟的煙，功成身退地將面前的牌往前一推，讓位給眼巴巴等著上位的其他小弟。

劉猛將贏回來的散煙裝進盒子里，見林錚還站在自己身後，心情大好道：「別站著，坐。」說著將旁邊小弟往一側推開。

劉猛問道：「怎麼樣？人醒了？」

林錚知道劉猛問的誰，搖頭道：「還沒，但是整體情況平穩，可能還需要再觀察一陣……最遲四十八小時后，我才能確定。」

「四十八小時？那豈不是要等到後天這個時候？」劉猛沉默了片刻，蹙眉道。

林錚回答道：「保險起見，如果四十八小時還沒有變異……」

劉猛打斷他：「太久了。」

林錚不置可否地點頭說：「確實，但沒辦法，觀察樣本太少了，甚至可以說是沒有。我見過最長的潛伏期，是二十四小時，但是保險起見……」

「收起你們讀書人的那套，我不懂。」劉猛說，「多留一天就要浪費一天的糧食，不值當，這事交給你，你儘快解決。」

林錚：「抱歉，猛哥。」

劉猛徑自道：「這事你拿主意，如果他變異了，不用跟我彙報，就地解決。」

林錚躊躇道：「這不合適，猛哥，畢竟在這兒，您才是頭兒。」

劉猛道：「不用顧慮這麼多，我說可以就是可以。」

林錚：「這……」

劉猛不耐煩地揮手，再次打斷他的話，說：「林錚，我跟你是老同學了，你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我信得過你。」

林錚無奈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再說了，就這麼決定了。」劉猛頓了頓，站起來揚聲道：「大家都停一下。」

食堂里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動作，周遭陷入安靜，大家目光集中劉猛，等候他發言。

劉猛緩緩道：「現在宣布件事，大家都聽好……以後我不在，大家都聽林錚的。」

林錚：「……」

安靜的食堂如同投入一顆炸彈，嗡地一聲炸開，大家議論紛紛。十幾道目光集中到林錚身上，林錚局促不安。

程放眉頭也不易察覺的微擰起來。

其他小弟都忍不住投來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

劉猛繼續道：「都聽清楚了？」

大家各懷心思，但無人提出異議。

林錚小聲說：「猛哥，我覺得您高估我了。」

劉猛道：「我說可以就可以，以後除了我手下這二十幾名兄弟，其他人你想動誰，不用跟我彙報，如果有人不服，儘管叫他來找我。」

劉猛坐下，淡淡道：「你要相信自己，別辜負猛哥用心良苦。」

林錚臉上呵呵乾笑，心裡暗自叫苦不迭，這哪是給他放權，分明就是把他往火坑裡推，兩邊不討好。但此刻別無他法，只能表面應了下來。

黃媽扯著嗓子叫開飯，林錚找了個借口離開，轉而去找林萬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