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基地

林錚突然看到了什麼，道：「程哥，停車！」

不遠處，車牌尾號1208的牧馬人越野車斜插入網球場邊緣的鐵絲圍網，整個車身被錘出無數凹陷，玻璃窗碎成渣。可想而知，它之前經歷了多麼恐怖的襲擊。

林錚跳下布加迪威龍，看到越野車裏撲著半具成年男人的屍體，還保持着臨死前努力向車後座爬的姿勢，但下半身已經被拖出車外啃噬乾淨，五臟六腑流了一地。

無數蒼蠅正停在上面大快朵頤，直到林錚走過，才嗡的一聲四散開來。

林錚強忍生理不適，用撬棍把屍體掀開，果然在後座看到了自己之前丟在車裏的那隻包。

反手將包搭上肩，林錚意外從副駕一側找到了那本紅寶書，他本以為逃命的過程中丟了，原來一開始就落在了車裏。

書被鮮血泅濕了大半，首頁的那行贈語，已經只看得清「國家的英雄」和「元旦」兩處字跡。裏面還夾着那張黑白照片，被血跡泅濕，暈成一片。

林錚將書和照片放進貼身衣兜，對程放道：「大學城喪屍都跑沒影了，他們是不是跑出去覓食了？」

程放說：「可能吧，現在大學城估計沒有活人了。」

「你覺得，它們會不會和活人一樣，體內能量消耗完后，產生飢餓感，然後迫使它們四處覓食。」林錚疑惑道：「真是奇怪，它們不都已經死了嗎？死了也會餓嗎？」

程放道：「根據大部分遊戲和影視劇設定，喪屍並非活體，理論上來說不會覺得餓。」

林錚：「那它們覓食的動機是什麼？」

程放搖頭。

林錚想了很久，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懊惱道：「一定有一套理論支撐，只是我們沒有發現罷了。」

「研究喪屍是科學家的事，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活下去。」程放說。

林錚不置可否，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

跑車穿過大學城，一路上只看到零星幾隻喪屍。

出了S大校園，程放開車拐進一條單行道，林錚疑惑地道：「這是去哪？去世貿最近的路不是沿江大道？」

很快，車子在一處津市牛肉粉店門口停下，米粉店的招牌在風中搖曳，門口晃蕩著一男一女兩隻穿着質樸的老年喪屍。

林錚驚呼：「胡叔？胡嬸？」

林錚認識他們，確切地說，是認識生前的他們。

之前兩位老人在S大校園內開了一家粉店，林錚幾乎每個周末早上都要去嗦一碗牛肉粉，一來二去混了臉熟。每次老兩口放菜碼，都會特意多夾幾塊牛肉給林錚。只是後來校園內部危房改建，老兩口的粉店也被學校拆除，林錚就再沒見過他們。

聽到林錚的聲音，兩隻喪屍茫然地轉過頭，一前一後步履蹣跚地向跑車走過來。

程放下車，雙手抱住喪屍化的胡嬸腦袋用力一擰，將它放倒，留下全屍，之後又用同樣的手法解決喪屍化的胡叔。

他企圖將手機關靜音，然而慌亂中卻總是滑動屏幕失敗，反而將音量調到更大。

歌聲飛遠，原本漫無目的遊盪的喪屍紛紛抬頭。

林錚暗叫不好，一把抓起黃毛的手機遠遠丟了出去。

黃毛哀嚎：「我的手機！」

手機在二十米開外的公園草坪上落地，音量陡然增至最大。

林錚立馬意識到情況不妙。果然，一瞬間像是得到某種指令，世貿大廈一側行動緩慢的上百隻喪屍突然躁動起來，一窩蜂向手機飛出去的方向衝過去。

林錚吼道：「跑！」說完飛速將程放的行軍背包背肩上，一手拎起裝着食物和水的背包，一手抄起撬棍，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立交橋延伸的某條岔道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

身後黃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你等等我，我沒力氣了！」

林錚也累得夠嗆，行軍背包裏面塞滿了各種東西，壓得他一陣胸悶氣短。

黃毛氣喘吁吁地道：「我真的跑不動了——」

「啊！！」凄厲的慘叫響徹立交橋上空。

林錚心顫了一下，頓住腳步，回過頭，看到一隻喪屍從立交橋中間的圍欄缺口鑽了出來，將黃毛撲倒在地，一人一屍在馬路上纏鬥起來——

黃毛之前只顧著向前跑，根本沒注意到身側危險靠近，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那隻身材健壯的男性喪屍撲倒在地，張著血盆大口向他咬來。

生死一瞬，原本體力不支的黃毛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一雙手死死掐住喪屍的脖子。

但這隻喪屍顯然生前健過身，力氣大得超乎尋常。黃毛由於長時間未進食，加上剛才一陣疾跑，此刻已經精疲力盡，根本不是喪屍的對手，只剩求生的本能支撐着他殊死一搏。

喪屍嘴裏的腥臭噴薄而出，黃毛腹內奔騰翻湧，手裏力氣陡然一泄。喪屍猛地沖他的脖子咬了下來，黃毛下意識閉上眼引頸待斃。

鋒利的牙齒沒有如期撕裂頸動脈，一聲悶響，冰涼的液體飆濺在黃毛的臉上、手上，同時胸口陡然一重，壓得他忍不住張嘴呻吟，鹹鹹的液體流入嘴裏。

半晌再沒動靜。

黃毛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看到喪屍趴在自己身上一動不動，烏青的液體從喪屍後腦勺流出來。

「嘔——」黃毛意識到嘴裏的東西居然是喪屍的血液和腦液，瞬間感覺空空如也的胃裏一陣噁心，忍不住側過頭乾嘔，一雙血跡斑斑的馬丁靴映入眼帘。

黃毛艱難地抬眼往上移，看到林錚手裏拄著撬棍，大口喘著氣。

「起來，別躺在地上裝死。」林錚有氣無力地踹了黃毛一腳。

黃毛艱難地將壓在身上的喪屍掀翻到一邊，靠着護欄癱坐，感覺整個人都快虛脫了，渾身冷汗，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背脊，脖頸，頭髮，全部濕透。

黃毛喘著氣說：「你殺人了。」

林錚更正說：「是喪屍。」

林錚跌坐在地上，看了眼喪屍屍體，又看了眼鞋子上的血跡，恍然失神——

這是他第一次殺喪屍。剛才情況危急萬分，他想也沒想就動了手，那種感覺相當奇妙，就像是用棍子捅破一截朽木。

按理說屍體死亡后並不會腐朽那麼快，但是喪屍的頭骨卻遠比正常人類的更為脆弱。

黃毛無力地斜著腦袋，瞥了一眼遠處被攔住的喪屍群，道：「它們被攔住了。」

手機里的歌聲還在繼續，數百隻喪屍群撞上馬路中間的護欄，疊擠在一起，頗為壯觀。

林錚休息了兩分鐘，扶著護欄站起來，道：「沒用的，喪屍太多了，護欄很快就會被壓垮。」幾百米長的護欄在喪屍不知疲倦的突圍下，已經開始向濱江公園一側傾斜，被壓垮推倒是遲早的事。

林錚觀察四周，意識到剛才慌不擇路，兩個人完全是往世貿大廈相反方向跑，此刻已經跑出數百米遠。

而且再想回去，已經不是距離的問題。

他們必須想辦法穿過被歌聲吸引的喪屍群。

林錚又踹了一腳癱倒在地的黃毛，道：「起來，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