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再教一遍

第184章 再教一遍

天色大亮

龍姑娘在壁上刻下第六道劍痕。

她下了巨石,繼續練劍。

聽得劍鳴聲,棄瑕緩緩睜眼,忽的發覺自己能動了,想來,應該是前幾日中毒酸軟,周身無力,她連續幾夜為他祛毒,該是有所好轉。

但他還是有些虛,抬個手不成問題,走路卻還是困難,他只能勉強撐起來,倚身斜靠着乾草堆。

旁邊有野果,是她準備的。

他拿起一個咬着吃,汁液入口,卻不自覺的想起昨夜……

趕緊捻斷那種莫名其妙的念頭,他不能再想。

龍姑娘忽的出去片刻,回了來。

她手上多了一個小水囊,送過來,緩緩遞給他。

他正好有點渴,便打開仰頭入口,只是味道不對,這不是水。

他捻住眉頭:「酒?」

龍姑娘淡道:「你應該想喝。」

他笑:「我為什麼想喝?」

「你說過,不如意的時候,可以喝酒。」龍姑娘認真的回答。

棄瑕想起來,她關在天字型大小牢房的時候,最初他不知該如何與她搭話,又覺得她定是很惱怒被鎖住,便第一次嘗試給她帶酒,還說了這句話。

她喝的乾乾淨淨。

估計是他如今落魄,她覺得他一定不如意,所以才去弄了酒來。

棄瑕笑的爽朗了些:「原來你還記得,看來,我說的,也不儘是些廢話,我總以為,你會嫌我聒噪。」

龍姑娘眸色清然:「那是第一次有人請我喝酒,也是我第一次喝酒。」

「以前沒喝過?」

「從未喝過。」她搖頭:「只是,任何東西,我都嘗不出味道,酒也不例外。」

棄瑕怔住:「你……沒有味覺?」

龍姑娘點頭。

棄瑕說不出話來,她無味覺,自是嘗不出人間的酸甜苦辣,冷暖多情,難怪,整個人總是冷冰冰的。

他只能舉起水囊:「謝謝你,請我喝酒,這酒很得勁。」

「你這人真奇怪。」

「我怎麼了?」

「你與那人打鬥,我一直在旁邊看着,我在想,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棄瑕奇怪道:「那你是一直在跟着我?可你為什麼要跟着我呢?」

龍姑娘只覺他弄錯了重點:「我幾次見死不救,你還謝我。」

棄瑕這才明白,不論是上次的竹林七鬼,還是這次的黑衣青年,她都只是冷漠的看着他被人揍,若是她早些出手,他也許不至於這樣重傷。

「可你還是救了。」哪怕都是在最後關頭才出手,棄瑕嘆了口氣:「還不惜費力替我療傷驅毒,我不該謝么?」

「十年前,我打傷過你。」龍姑娘眸色淡淡:「你不恨我?」

「技不如人,挨揍很正常。」

棄瑕回想起那個時候,那時第一次見她,他沒緣由的記住了她那雙很漂亮的眼睛,當然她傷了花忍,讓他咬牙切齒,自然想替花忍討回公道。

可惜,他武功太差,不肯對她服輸,只有挨揍的份,他承認她確實很強,這並不是很丟臉的事。

龍姑娘起了身,緩緩站在巨石邊側,清風揚動白紗,她忽的回頭道:「那你還打算把我送給你二哥么?」

棄瑕一噎,拿酒的手微抖。

她為何老記着這個事兒……

「不會,我不會這麼做。」棄瑕吸了很長一口氣,視死如歸般:「因為,我不捨得把你送給別人。」

龍姑娘與人接觸雖少,但到底也明白他話語中的意思,上一次,他已經當着她的面承認過了。

所以此刻,她沒什麼其餘感覺,面容清然,不見波瀾,只是問道:「你那個二哥把我當敵人,花忍把我當對手,可是你,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棄瑕:「……」

不知不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悄然往上提了提。

捨不得把她送給別人。

連他親近的二哥,都算作是別人了。

有些事,只能是心底深處的意會,若要表達,實在拿不出詞來組織。

喜歡是一種朦朧的感覺。

這要怎麼說好?

她忽然道:「被人喜歡,不是好事。」

「為什麼這麼說?」

棄瑕不理解,他本本分分安安靜靜的喜歡,一沒糾纏,二沒傷風敗俗,對她來說,竟然不是好事。

難道是惹她不快了么?

「我認識一個人,她因情愛之事,弄得自己遍體鱗傷,我看不懂,明明可以獨自逍遙自在,為何一定要和另一個人綁在一起。」龍姑娘站在崖邊,一襲白衣背影,隨風清揚,那側身的絕色容顏下,蘊著淡淡的黯然。

「你是說唐問雁?」棄瑕想起什麼。

唐問雁與斷一鴻有些恩怨糾葛,他與斷一鴻趣談時,斷一鴻眼底黯色,也不知對唐問雁還有幾分想法。

花忍曾拿她與唐問雁比較過,唐問雁愛而不得,成了江湖上人見人怕的女魔頭。

而她……

沒有人能走進她真正的內心深處。

她不會是唐問雁那種人。

但於此事,棄瑕並不太好評價,嘆息道:「斷一鴻已有家室,我想,唐問雁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否則,大家都不會好過。」

龍姑娘道:「若是放不下呢?」

棄瑕心想,這情愛之事,他活了小半輩子,終究也沒真正的體會過,當然也許,他現下正在體會之中,可他確實無法知道,如若放不下,會變得怎樣。

支吾半天,他說不出什麼。

龍姑娘目光淡淡的撇着他:「我對你並無喜歡,那你會放下嗎?」

難道她是在勸他放下?

若換做是別人,此時此刻,定是會說許多情話來證明自己真心,可那些鄭重的承諾,他竟說不出口。

棄瑕失落了一陣,愁色漸起:「我不知道。」旋即,再悵然道:「若因我喜歡你,惹你心煩,也許,我會放棄吧。」

「我並不心煩,也不知何為心煩。」

龍姑娘斂下雙眸,她遇事向來坦然,該是什麼便是什麼,她想的很少,不像少主那般天天憂心忡忡,思來謀去,即便天塌下來,她也只會平常處之。

她被關在天牢幾個月,明明可以提早出來卻沒有,後來奪了寒冰劍並不上交,還替他取沙苑的解藥,更何況幾番撇下少主不管去救他,最後,因私心受了家鞭……

在別人看來,是匪夷所思。

可她不覺這些事有什麼不妥,她想做什麼,沒有人可以阻止她,不想做什麼也無人敢勉強她。

她自認為儘力了,便是儘力了,事後也無需再多想,怎知煩惱為何物。

龍姑娘淡然語之:「我救你,只是順手,你是第一個說喜歡我的人,我只是奇怪,喜歡是什麼?」

而被她這樣一連問,棄瑕也懵了。

喜歡,是什麼?

是日日牽掛?是夜夜想念?亦或是有一萬遍的念頭想要白頭偕老生死同穴?

早知,他該多念點書。

說不定,便能長篇大論回答她的問題,而不是除了說喜歡,其他都不會。

這個劇情走向,已是有些奇怪。

兩個一點都不懂情腸寸斷的人,在這裏討論談情說愛,是不是挺枯燥無味。

龍姑娘偶爾會出去,回來時,或帶些野果,或是帶酒,但不會耽擱太久。

這一次,出去的時間有點長。

這溶洞是在地縫谷底,他死裏逃生,沒被人找到,也歸功於這裏的地形。

棄瑕抬頭望着頂上一線的縫隙,溶洞似酒葫蘆,縫隙口就如葫蘆口子,這洞腹中太空,不像唐家嶺的懸崖直壁,好歹還能有個落腳點,直空躍上,大約也就她能來去自如了吧。

她說過,等他傷好,自然可以出去。

言外之意,她只是施以援手救他,其餘的,要靠他自己本事了。

可即便內力恢復,這地面離口子處太高,他壓根飛不上去。

他眼巴巴的等著,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情緒忽地失落,既希望能早點出去,又好怕她會丟下他,還想着若能一直與她待在這裏,何嘗不是一樁美事。

可能,是他奢望了。

世上之事,哪能件件如意。

一想到唐家嶺的事,想到他如今困在這裏,做不了什麼,再想她昨日說的那番話,她不知什麼是心煩,可他此刻,卻是煩心意亂了。

旁邊有烈火劍。

他過去提起,拔了出來,傳聞中的烈火劍,在他看來,並無什麼特別。

今日他已經能走動些許,雖底子尚弱,內力還未恢復,只能做些不太劇烈的行為。

不一會兒,他耍動劍身,便開始在這一方小小的巨石上練劍。

龍姑娘不知是何時回來的,在明處看了他很久,趁他不注意的片刻,她飄落下來,指點道:「你學的像,但又不像。」

說着,她已上前,握住他手腕,指導他應該怎樣走劍,才能把招式流利的比劃出來。

她的手很有勁道的在抓着他。

他的手好像已不是自己的了。

後面的白色人影,裙紗靈動,身上的一股淡然的清香,侵入他腦海里,快迷得他神魂顛倒。

一套弄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兒。

龍姑娘鬆開,見他呆愣模樣,不解:「是不是我說的太難,你學不會?」

棄瑕回過神來,暗道自己心不在焉。

方才那般近在咫尺的接觸,令他沉浸其中,早不知天南地北。

哪曉得她說了什麼?

「不如,你再教一遍?」他嗓音悠悠,儘管提出這樣一個無理要求,深覺自己還挺無恥的。

她忽的拔了寒冰劍,向他襲去。

他以為自己言語輕佻,激怒了她,驚詫過後,慌忙擋了兩招,但奈何體力不夠,接不住。

他捂著心口,龍姑娘收手。

「這套劍法,叫雲煙十八劍,在我小時候,有一位師父教我的,十八招式,易學易用,使用者內力越高,威力尤強,我那位師父生性灑脫,倒也沒什麼不外傳的規矩。」龍姑娘說完,望着他繼續道:「你若想學,我可以教。」

這兩日,她一直在水中練這劍法,他倒是一直在仔細的瞧,有模有樣看了幾招,但他自己動起手來使劍,卻又與所見的全然不同。

是以,她說他學的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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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祤憂:宿命緣劫,浮生何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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