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番外 皇後日記(一)

第210章 番外 皇後日記(一)

關於「做皇后」這項人生體驗,荀諼和她的婆婆方柔感覺頗為不同。

荀諼的封號是棠梨,世人聽說這個奇怪的封號是皇上親賜都很迷惑。棠梨皇后?怕是史上最沒有威儀的封號了吧。

唯有荀諼在接到詔書的時候會心一笑,棠梨——糖璃。正如危安歌所說,她既是他的糖兒,也是原本的栗璃。

這個封號的意思無非就是皇上寵著皇后讓她保持真我,所以,同樣都是久居深宮,荀諼和佩昭皇後方柔的日子完全不同。而最根本的差別在於危安歌只有皇后,沒有後宮。

偌大的皇宮只有帝后兩位主子,身為皇上的危安歌也要日理萬機,可荀諼卻並不怎麼悶——儘管沒有六宮佳麗需要管理,皇后的日常也有很多事。

她現在是一國之母,危安歌掌管外事五權,荀諼就要掌管內事五枚。除了節慶祭祀大小事宜,她還要接見各路女眷的覲見。

這些事不是難,而是大多禮節繁瑣。一開始,荀諼只覺得頭大到抓狂,她苦着臉對危安歌哀哀地抱怨:「你說我得多愛你才肯選擇皇后這麼艱苦的工作啊!我要加薪,我要休假!我要申請勞動法保護!」

皇帝陛下只聽得一臉黑線,可怎麼辦呢?皇帝也不是一份說辭職就能辭職的工作啊。好在他是個很厲害的不凡人,天上地下變着法子哄自己女人開心還是做得到的。

所以,這是荀諼一段嚴肅沉悶卻又充滿新奇的旅程。她一面履行着皇后必須完成的「刻板」工作,一面跟着危安歌用「神奇」的方式盡覽了河山。

沒有人想到帝後會悄然出現在宸元各地,像尋常的富貴閑人一般,走街串巷玩賞時節。

這樣的時候荀諼常常想,好在危安歌曾經是個很會吃喝玩樂的王爺。因為,這樣的他收起帝王的威儀就能跟老婆燕子來時踏春風,梨花落後飲秋雨。

是的,他們都尤其鍾情雨。在巴山的夜晚聽雨,在巫山的巔峰雲雨,冬夜醉飲花千樹,遙看,星如雨。

危安歌長在皇家,對做個帝王原本並無幾分期待,那孤寂的皇位和壓抑的後宮實在令人生厭。可現在他覺得很快活,有她的地方都是明亮的。他的皇后既能同他閑論天下,亦能跟他沉醉酒坊。

這樣的日子是他不曾想,所以也許危安歌從未像現在這樣熱愛宸元,那些秀美山川、良辰美景、美味珍饈之所以美,都是因為有人與共罷了。

與一人,共天下,真美。

除此之外,惠聖太后也幫了荀諼不少忙,有了她的指點,荀諼很快就從繁瑣頭大中脫離出來,漸漸得心應手了。

而佩昭皇后從時空望卷中脫身之後與危安歌淚眼重逢,她歡喜見到兒子卻不怎麼太想見到老公,所以重回了武陵源。元帝退位追妻,整日在桃花溪上找尋。

所以危安歌和荀諼除了日常事務也沒有長輩需要伺候,惠聖太后又從來不立規矩,兩人的日子十分自在。

那麼,帝后這樣神仙眷侶一般的日子有沒有些意外的小插曲呢?當然有。年輕的帝王英姿熠熠,偌大的後宮就一個皇后,呵呵,怎麼會不招人惦記?

要知道皇后是屬於皇帝一人的,可皇帝從來不是專屬於皇后的。雖然大多數朝臣礙於帝王的威懾不敢胡亂在後宮之事上進言,但總有人是敢的。

話說西夏一戰中大皇子危承宇傷得不輕。他是遭遇的是西夏第一波乘船而至配備着辰砂武器的強兵,本身又是豁出命不顧生死的架勢,要不是他還有個花植至尊的不凡人兄弟危安歌,這一仗打完人基本就廢了。

戰後危承宇不願回朝,依舊自請流放,而祁清依舊要跟着。危安歌想了想,便封同樣在此戰中功勛卓越的祁清為守邊大將軍,讓她押著危承宇去了。

荀諼見他如此安排不禁連贊自家男人有心機,以祁清的能力當然不足以戍邊,但這個大將軍由她來當和由危承宇來當有什麼不同呢?真有什麼事,危承宇不可能坐視不理。

雖然現在危承宇並不願意接受祁清,但遼遠的邊疆、沉悶剛正的落魄王爺和火爆魯莽的軍中女將,嘖嘖,想想就有很多故事。

只是如此一來,原先的守邊大將卓義將軍就被召回了皇都。

這卓義曾是皇子們武功的啟蒙師父,更對元帝有救駕之功,為人忠毅勇猛很受危安歌的敬重。他守邊五年戰功赫赫,所以危安歌封他為慶義伯,他的夫人尹正霞和一雙兒女卓景、卓婉皆有晉封。

卓景、卓婉少時都曾陪伴皇子們習武,與危安歌交情匪淺。但現在今非昔比,危安歌已是一國之君,哥哥卓景是言行恭謹不敢有絲毫逾越,反倒是妹妹卓婉一片天真,圍着危安歌言辭活潑、巧笑嫣然,頗添了幾分舊識的親切。

他們一家人的回歸讓危安歌頗為歡喜,封賞之後一時興起,便邀請他們進宮飲宴,為他們接風洗塵。

危安歌對卓義笑道:「一別多年,阿景老練了,小婉還是當年模樣。」

卓婉年滿十八正值婚齡,她完美繼承了父母的優點,精緻的五官和飛揚的神采結合在一起,讓她出落得如同邊塞的落日一般迤邐迷人。

她的美貌在邊關頗負盛名,無論是宸元還是西夏的百姓都說卓義將軍家的大小姐是落霞仙子下凡,所以才會生得那樣美。

聽到危安歌如此說卓婉便嬌嗔道:「安哥哥難道沒有覺得人家比以前好看了嗎?怎麼還是當年模樣啊。」

「放肆!如今要稱皇上。」卓義連忙喝斥女兒,又忙解釋:「邊關粗陋,不像在皇城諸多講究,臣這女兒也野慣了,還請皇上寬宥。」

危安歌知道卓義雖然是位威風凜凜的武將,卻十分懼內。他的夫人尹雪晴是當年帝都同佩昭皇后齊名的美人。雖然是嬌客,尹夫人卻有情有義。卓義戍邊,她硬是帶着兒女追隨在側,將軍府的日子再好也比不上皇城,卓義對妻女嬌慣些實屬正常。

危安歌便揮手笑道:「並沒有外人,無需拘禮。」

不是外人,便是自己人。危安歌的話說得親切,可即便危安歌不是皇上仍是個王爺,卓義也不敢隨便跟他以自己人相稱,此刻連道「微臣不敢」。

卓婉卻不以為意地笑道:「安哥哥說得對,小時候他還說要娶我吶,怎麼不是自己人?」

卓義聞言慌地喝止:「越來越沒規矩了!」

尹夫人明白女兒的心思,女兒自恃美貌眼高於頂,一般的男人根本看不上,加上父母也確實捨不得,不然也不會至今連婚事都沒有談論過。

若是女兒能入宮為妃,她自然也是樂見其成的。可尹夫人剛入皇城就聽聞後宮之事是皇上不容置喙的禁區,難免有些擔憂。此番危安歌邀請他們全家進宮倒像個不錯的徵兆,但聽女兒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還是驚得心中一抖。

她忙拉了女兒的手,正想說些什麼,卻聽危安歌笑道:「朕幾時說過這樣的頑話?呵呵,小婉看來是到了年紀想嫁人了。既然回來了,朕定當為你成全一門好姻緣。」

皇帝沒有生氣,卻明擺着避開了所謂當年的「童言無忌」。尹夫人又不傻,立刻悄悄捏了捏女兒叫她慎言。

卓婉也是神色一黯,可卻並不灰心。

有關荀諼的傳說她聽過些,皇后不僅美貌而且才思敏捷、處事果決不輸男兒,是太上皇欽點的人。卓雅以為,這樣的女子太過強勢,也許適合為後,卻必不會叫男人愛憐。皇帝是個男人,是個什麼女人都可以有的男人,不該再擁有一個甜蜜的可人兒嗎?

可她也不傻,此刻雖不敢再貿然亂喊,卻不依地嗔道:「皇上還是那麼喜歡胡說,人家才沒有想嫁人。」

女孩面色飛紅嬌生兩靨,果然比落霞還要動人。可危安歌卻看向卓景:「聽說你跟李易安家的姑娘早有婚約?」

卓景忙稱是。

危安歌一笑:「你岳父是個耿直正中的,想來他家的千金也錯不了。這些年你在邊關耽誤了,朕一定替你們隆重操辦一番。」

卓義連忙謝恩,又道:「並不急在一時,犬兒剛回皇都,又領了禁軍督守這樣的位置,當盡心為皇上效力為先。」

危安歌笑看卓景:「你是不急,可人家姑娘也不急么?再說了,你這當哥哥的不娶親,還耽誤妹妹呢,到時候小婉又該恨嫁了。」

卓景不好意思地低頭,卓婉急得跺腳,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到了清涼殿。

因為是臨時起興,危安歌先遣了胡福去向荀諼通報一聲。誰知剛要跨入殿門,就見胡福同梅枝匆忙地出來,兩人見了危安歌連忙跪地行禮。

「怎麼慌慌張張的?」危安歌眉頭微皺。

胡福知道帝后的習慣是共進早餐和晚餐,白天各自繁忙。一般來說,這個點鐘荀諼都會在清涼殿等危安歌一道吃飯,或是兩人興起消失到哪裏閑逛。

他忙解釋:「皇後娘娘此刻不在宮中,奴才正要去尋她。」

「這會兒竟不在?」危安歌聽見皇后不自覺就放軟了語氣,對卓義等笑道,「定是又讓什麼新鮮玩意引去了。」

皇帝的語氣頗為無奈,卻帶着顯而易見的寵溺,這讓卓婉頗為意外,她本以為皇后不在宮中好生侍奉,危安歌至少會有些不悅的。

皇上話說到這兒,就該下人回話了。可這會兒梅枝卻正在警惕地打量著卓婉,心中暗想,原來她就是宮裏人這幾日悄然議論的落霞郡主啊。

聽說她一回皇都,滿城都在瘋傳皇上新封的郡主美貌驚人,大漠裏最瑰麗的晚霞見了她都黯然失色,所以皇上特賜封號落霞。

更有人說這落霞郡主的美貌比起皇後來說是有過之無不及,又說當年她的母親就是與佩昭皇后齊名的絕色佳人,沒想到時過境遷,女兒又來艷壓棠梨皇后。

世人皆知皇上在做樂王時是美人場里的常客,如今做了皇帝卻獨獨鍾情皇后一人,想來除了皇后是天命之女對皇帝大有助力外,最重要的就是皇后的容顏傾國傾城了吧。

不過如今國家內外安定,又來了一個這麼美的郡主,不少人都猜測皇帝的後宮只怕要迎新人了。

這話桃葉早就八卦給荀諼聽,她憤憤道:「這才剛回來,怎麼就滿城風雨了?說得好像誰都見過咱們皇后似的。當人都是傻子,肯定是那個什麼落霞郡主自己傳的!皇上也是的,非要封她一個落霞郡主,明擺着跟風讚頌她的美貌。」

荀諼不過一笑,絕色美人用沉魚落雁是典故,用沉雲落霞就是附會,如果危安歌真想讚美她的美貌斷不會用這個封號。

這原因嘛,其實想想很簡單。卓義說到底是為了給祁清騰位置才被招回皇都的,雖然日子好過了,但鎮守一方獨攬兵權和富貴鄉中安度晚年還是有差別的。卓義雖然忠毅,危安歌也要盡量讓他覺得舒心,別留下什麼事情給祁清他們添堵。

其次,宸元、西夏剛經過一場大戰,卓婉的美貌對於兩國邊民來說皆是美好的意像,既然人們願意說她是落霞之貌,危安歌便順應民心罷了。

荀諼的不以為意並不能讓梅枝放心,她眼見着這位郡主精心描摹出的妝容暗自腹誹:哼,什麼郡主,覲見穿得這樣妖嬌,懂不懂規矩?便是西夏的異域之風裙子也不至於裹不住胸吧?腰勒得這麼細,也不怕憋死?這俗艷的配色,用皇後娘娘的話說叫什麼來着,呸,見鬼的波普風!

這邊胡福滿頭是汗,悄悄扯了扯梅枝。皇上這問話呢,她倒走神,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梅枝這才恍過神,忙道:「回皇上,原不知道皇上有客,娘娘去尚衣局了,她本交代奴婢,若是皇上來了就請皇上去找她。奴婢剛聽了胡公公通傳,這才着急去請娘娘回來。」

卓義夫婦聞言皆暗自咂舌,他們不禁兩相對視,眼中是既訝異又擔憂。這皇后竟敢如此行事,不僅晾著皇上,還指使皇上去找她?若是女兒未來真的入宮,只怕也不好相處。

卓婉在看危安歌,見他似乎頗有些尷尬。也是,一個人男人興緻勃勃帶人回家吃飯,老婆卻不在。對於普通人來說就夠沒面子了,對於皇上來說豈不更是如此?

她便疑道:「尚衣局有什麼事不能叫人過來回話么?得是多大的事才能讓皇後娘娘連皇上都不管啦?再說怎能讓皇上您去尚衣局呀,這不合規矩吧。」

女孩的眼中滿是天真的口無遮攔和無辜好奇的嬌俏,那語氣中隱隱的一抹埋怨也是設身處地站在危安歌一邊的「為他心疼」。

若有個這樣的可愛少女替一個男人向他的妻子打抱不平,這男人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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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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