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活路
李珠對陳詩嫻的感情是複雜的。
兩人雖曾是主僕關係，但李珠絲毫沒有為陳詩嫻賣命的念頭，心裡時時刻刻惦記著脫奴籍，恢復自由之身。也正因此，倒是讓陳詩嫻對她另眼相待，經常把她當做傾訴的對象。兩人談得來，卻算不上朋友，李珠時刻謹記陳詩嫻是能掌握自己生死的人。與其說兩人是朋友的關係，還不如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小姐身邊不缺人伺候，秦少爺三天兩頭的派人往府里送東西，老太太拿出體己銀子給小姐置辦田產，大夫人更是掏空了大房的家底……你別擔心，小姐好著呢！」春燕滔滔不絕的絮叨了半天。
李珠笑了笑，「如此就好。」
陳詩嫻是陳府受寵的嫡長女，又定了一門不錯的親事，府里眾人巴結她還來不及，想必過得不錯。
「買了三十畝水田，佃給別人去種，就在陳府的莊子附近，光是收租子就夠嚼用了。」春燕提起自己的嫁妝。
一直聊到李瑞從書院回來，黃氏做好午飯，李珠和春燕才攜手從屋裡出來。
「這麼大半天，兩人躲在屋裡聊些什麼呢？沒看到你姐夫盼得脖子都長了。」黃氏瞥了李珠一眼，嗔怪道。
眾人哄堂大笑，春燕瞬間漲紅了臉，魏老三非常厚臉皮的跟著笑了起來。
李珠若有所思的看向魏老三，剛才還聽黃氏喊他魏三爺，這才多久，就成了李珠的姐夫！魏老三不像表面上這麼憨厚，而且是個聰明人，不曉得春燕往後會不會吃虧，李珠暗自嘆氣道。
春燕成親后的第二天就坐船來虔州，還給家裡的每個人帶了禮物，這是把李家當做親戚走動！為給春燕撐臉面，黃氏拿出看家本領，雞鴨魚肉擺了滿滿一大桌。飯桌上當然少不了皮蛋，黃氏做了一道涼拌皮蛋，一道黃瓜皮蛋湯。魏老三和春燕吃了后連連稱讚，直誇黃氏廚藝好，黃氏樂得合不攏嘴。
「喜歡就好，嬸子給你們裝幾十個，回去的時候帶上。」黃氏眉開眼笑的說道。
黃氏話剛落音，便引來家人紛紛側目。
聽李珠說了皮蛋賣價不便宜，黃氏特地去買了把鎖，把雜物房的門鎖上了，就為了防李瓊去雜物房偷皮蛋吃。捨不得自家吃，捨不得送給親戚們，巴不得全拿去賣錢，竟然捨得送幾十個給魏老三！
魏老三推辭了一番，「這怎麼好意思？」
「別跟嬸子客氣，雜物房裡堆了幾大筐，有一千多個，我們一家人才六張嘴，哪裡吃得了這麼多？」黃氏堅持道。
「多謝嬸子，那我就不客氣了，」魏老三頓了頓，「嬸子可以放到鋪子里寄賣，應該有很多人喜歡吃。」
「哎呀，你跟嬸子想到一塊去了，就是不知道好不好賣哩！」黃氏自然懂得財不外露的道理，沒有提起家裡與客來居合夥的事兒。
魏老三忍住內心的狂喜，故作淡定的說：「李叔和嬸子也知道我是跑船的，除了拉客運貨，也倒騰貨物，應該能幫得上忙。」
魏老三的爹娘走得早，只留下一間破舊漏雨的茅草屋。三兄弟能夠平安長大，沒有餓死，還還掙下一份家業，全靠一雙發現商機的眼睛。
黃氏一時拿不定主意，下意識的看向李珠。
接收到黃氏求助的目光，李珠不得不放下筷子，用乾淨的手帕擦拭了嘴角，才開口：「魏姐夫是頭一回吃皮蛋吧？」
「頭一次見。」魏老三點了點頭，心裡暗嘆，李叔你是一家之主，你倒是說句話呀！
「正所謂物以稀為貴，我還想靠它發一筆橫財。」李珠半開玩笑的說。
見李大牛夫婦豎著耳朵聽，才明白過來是小姨子說了算，魏老三很上道，「不曉得這皮蛋賣幾文錢一個？」
「十文錢一個。」見魏老三皺著眉頭，李珠接著說道，「當然，這是散賣的價格。魏姐夫打算買多少？」
魏老三看了看黃氏，「嬸子說家裡有一千多個，我至少要一千個。」
「買一千個的話，可以六文錢一個給你。或者，魏姐夫把鴨蛋拿回去，賣了的錢兩家對半分，賣不出去你也不用虧錢。」
「我看這樣好，賣不出去就拿回來，反正皮蛋放上兩三個月都不會壞。」李大牛訕訕的說了一句。
魏老三搖頭笑了笑，似乎是不經意的往李珠那邊看了一眼，「不用了李叔，皮蛋是稀罕物，不愁不好脫手，只愁沒貨。」
「魏姐夫放心，你下回再來，要多少就有多少。」李珠笑著說道。
談成了買賣，屋裡更熱鬧了，魏老三講起船上的趣事，逗得大伙兒哈哈大笑。
「聽說江里有水鬼，一船的下人都不敢下水，就眼巴巴看著自家老爺在水裡撲騰。幸好我們的船經過，我跟我二哥立馬跳水救人。那家的老爺太胖了，我們哥倆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沒能把他救上船，最後一船上的人都來幫忙拉繩子，才把他救上來。胖老爺扣扣搜搜摸出幾文錢，扔到我們面前，說是打賞給我們的！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積陰德的事兒，我們也沒想要他的錢，你們說氣人不氣人？」
眾人聽得津津有味，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李瑞匆匆跑出去，「魏姐夫，你等一會兒再講，我去開門，馬上就回來。」
李瑞一溜煙跑出去了，李瓊就纏著魏老三繼續講故事，一副你不講我就哭給你看的架勢，魏老三立馬慫了。
李瑞開了門，看見門前站著一位十五六歲的陌生女子，「姑娘，你找誰？」
「請問李姑娘在家嗎？」女子開口問道。
李瑞又問：「你找李家大姑娘還是李家三姑娘？」
女子低著頭，不說話。
「你等著。」李瑞留下一句話，就跑回去喊李珠和李瑤。
沒一會兒，李珠和李瑤就出來了。
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姐妹二人，細布長裙，膚白貌美。女子拽著身上打補丁的衣裳，盯著腳上破舊的鞋子，感到自慚形愧。
女子咬咬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李姑娘給我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