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崆峒山
月落日升，晨光熹微，整個虔州城開始嘈雜起來。
今天要去寶華寺燒香，李珠起了個大早，特地梳了垂掛髻，穿了八成新的交領窄袖襖裙。李珠平時穿著隨意，偶爾打扮一番，讓人眼前一亮。
女兒出落得水靈，黃氏越看越滿意，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把目光轉移到李瑤身上，只見她如往常一樣，梳著雙平髻、穿著半舊的褙子，黃氏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李瑤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衣裳，「穿舊衣裳，弄髒了也不怕。」
黃氏好似沒有聽見李瑤的話一般，拉著她回屋換衣裳，重新梳了個垂鬟分肖髻。
剛收拾完畢，就聽見敲門聲，原來是肖嫂子和她兒媳婦彭氏來了。
彭氏約莫十七八歲，身形消瘦，樣貌清秀，盤著髮髻，一副婦人打扮。彭氏與肖大郎成親大半年，肚子沒動靜，可把急著抱孫子的肖嫂子愁壞了，三天兩頭帶著兒媳婦去廟裡燒香拜佛。
「咱們要早點出發，涼快，不然太晚了路上人多，又悶熱。」肖嫂子笑著催促道。
黃氏點頭附和，「剛要去隔壁喊嫂子，嫂子和侄媳婦倒是先來了。」
李大牛牽出牛車，眾人也不耽擱，紛紛跳上牛車，往城外崆峒山的方向奔去。
此時，天色尚早，街道兩旁很多鋪子還沒開門，街上倒是有不少人出來覓食，路邊的早點攤主正忙著招攬吃客。
城門外，等待進城的人們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挨個接受官兵的盤查。進城出城的次數多了，李大牛與幾個城門兵混了個臉熟，招呼了幾聲，就駕著牛車出了城門。出了城門，牛車向著東南方而去。一路上，遇見許多挑擔賣菜的菜農，進城趕集的鄉民，偶爾也有牛車經過。
牛車停在崆峒山山腳下，等眾人跳下牛車，李大牛就駕著牛車走了。
城外空氣清新，李珠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裙擺，深吸了幾口氣，心情也舒暢了。放眼望去，連綿起伏的群山，鬱鬱蔥蔥的山林，藍天白雲，構成了一副優美的風景畫。
李珠卻沒有欣賞風景的閑情雅緻，上山全靠一雙腿，想想就覺得腿軟。相反，李瓊猶如出欄的蠻牛，一個勁兒的往前沖，還要跟李瑤、李珠比賽，看誰最先到寶華寺！
崆峒山佔地廣，由九峰山、獅子岩和寶蓋峰等多座山峰組成，寶蓋峰是最高峰，水月庵就建在寶蓋峰頂端。
一行六人，沿著石板砌成的階梯，一步一步往上爬。聽肖嫂子說，階梯是寶華寺的和尚們為了下山便利而砌，倒是方便了附近上山砍柴、燒香的鄉民，同時也替寶華寺增添了幾分人氣。
行至一半，看見一座涼亭，涼亭外有一男一女兩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蹲在地上，他們面前放了三個舊水桶。男孩約莫十一二歲，女孩約莫八九歲，兩個孩子眼巴巴的望著李珠一行人。
黃氏天生是好心腸的人，最看不得小孩子受苦，上前詢問，才知他們兄妹兩人是山下村裡人。兩人的母親早就不在了，父親生病卧床，不說沒錢治病，連吃飯都成了問題，這才挑了泉水來此處叫賣。
雞鳴而起，給卧床的父親留了飯，兄妹兩人就挑著擔子出了門。一路上，走走停停，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水挑上山，今天還未賺到一個銅板。
「一文錢一碗，倒也不算貴，給我們一人來一碗。」黃氏伸手摸出荷包。
聽見這話，兄妹兩人激動的有些不知所措。女孩搓了搓手，在桶里挑揀了半天，才拿出六個有缺口的碗，不安的看了黃氏一眼，生怕黃氏嫌棄。
少年接過碗，掀開白色的紗布，裝了滿滿一碗水，遞給黃氏。
黃氏抓了一把銅板給了女孩，大概有三四十個，女孩愣愣的，看向少年。
「…您給多了，六碗水只要六文錢。」少年羞紅了臉，低聲說道。
黃氏笑了笑，「我們下山還要喝水的，先付錢。」
少年想了想，才開口：「多的您收回去吧，不知您何時下山，我和妹妹不一定在的。」
「你先記著，我總會再來燒香的。」見少年不為所動，黃氏接著說，「你爹生病，可不能耽擱了，要儘早請大夫。」
少年紅了眼眶，「謝謝嬸子。」
幾人喝飽水，坐在亭子里休息。
看見有人經過，肖嫂子幫忙吆喝了幾聲，還真招攬來兩個客人。少年很聰明，立馬明白了，每當有人經過就大聲吆喝。
「娘，我也要坐椅子。」李瓊喊道。
順著李瓊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見兩個抬著竹椅的漢子，竹椅上坐著一個富態的婦人，後面還跟著一個丫鬟。
聽見聲響，婦人往這邊掃了一眼，然後催促漢子們繼續趕路。
「嘿，剛才是誰，還說要跟姐姐比賽？」黃氏嗤笑道。
一人至少要幾十文錢，黃氏捨不得花這個冤枉錢。
小孩子貪新鮮，見黃氏不答應，李瓊有些悶悶不樂。李瑤摘來一片竹葉，教他折小船，小傢伙又高興起來，還說要帶回家去。
歇了一會兒，幾人要接著趕路。出發前，肖嫂子摸出十幾個銅板擱在少年身旁，怕他拒絕，一溜煙跑出去很遠。
巳時初，幾人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終於到了寶華寺。
門上「寶華寺」三個赤金大字，赫然醒目。金碧輝煌的琉璃瓦，硃紅色的牆，地面鋪了青石板，令人讚嘆不已。觀音大士端坐殿內，塑了金身，面泛微笑，栩栩如生。
燒了香，捐了香火錢，聽和尚說偏殿有茶水供應，幾人就往偏殿去了。
可能是太早的緣故，偏殿里沒幾個人，肖嫂子找和尚要來一壺茶，幾人隨意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金銀花茶，湯色金黃，氣味清香，略帶澀味，具有清熱解毒的功效。
喝了兩碗茶，又去後院的水池邊洗了一把臉，渾身都舒坦了。
水池左側有一座涼亭，站在涼亭內俯瞰山下風景，所有美景盡收眼底，令人心曠神怡。
「哎呀，表妹，真是太巧了，你也來燒香？」
循聲望去，水池旁邊有個年近四十的婦人，婦人身旁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