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粉籠床

家裡的日子寬裕了，黃氏對娘家也大方了，準備的節禮比往年豐厚許多。

「兩塊料子是給您和爹做衣裳用的，反正娘在家也是閑著，我就躲個懶；河蟹是別人送的，這麼大個的倒是很少見，給爹娘嘗嘗鮮；難得碰見有賣牛肉的，割了幾斤，跟蘿蔔一起燉了最好吃；茶葉鋪子的掌柜說是徽州產的茶葉，我也不懂，看見買的人多就跟著買；還有兩壇酒，我爹最好這口，用來待客也合適；蜜餞和糕點是給侄女侄子……」

黃二貴和楊氏眼都直了，心裡暗暗揣測，二妹一家到底賺了多少銀子，跟不要錢似的置辦了一堆。再瞧瞧自家，只帶回兩包點心、一條肥肉，相比之下就顯得太寒酸了，有些拿不出手。

黃老頭十分高興，卻要顧及黃二貴的臉面，「我跟你娘不缺吃不缺穿，你們有這份心就行，只要你們過得好，爹比什麼都高興。」

「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拿這麼多東西回娘家，自家的日子不過了？」鍾氏怪嗔道。

黃氏苦著臉說：「娘，我難得回來一次，您就別念叨我了。」

「懶得說你，我做飯去！」鍾氏留下一句話，就興沖沖的奔著廚房去了。

黃氏撲哧一笑，沖著鍾氏的背影喊道：「娘，我幫你。」

楊氏聽了，連忙起身，「二妹是客，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二姐歇著吧，吃完飯還要回烏雲鎮。」吳氏回屋換了一身家常衣裳，才與楊氏一同往廚房去了。

李瑤、李珠和余氏跟去廚房幫忙，被鍾氏趕了出來，三人只好回堂屋坐著。

「爹，不是說大哥一家都回來了嗎，怎麼不見大哥大嫂他們？」黃三貴問道。

黃老頭紅光滿面，「你大哥他們去了你二叔家。」

黃氏和黃二貴、黃三貴商量著一起去黃二爺家，黃老頭聽見，也說跟著去。

長輩們走後，黃小寒把兩位表姐喊到屋裡，說起了悄悄話。

李瑤拿出一對珍珠耳墜，提前給黃小寒的生辰禮，李珠也摸出一盒胭脂給她，小姑娘歡喜得合不攏嘴。再過幾天就是黃小寒的十二歲生辰，莊戶人家不重視孩子的生辰，家裡寬裕點的會給孩子煮一碗長壽麵，家裡窮的什麼都撈不著。

三人說著說著，說起了黃二爺一家。

「帶發姑姑和她親爹親娘鬧得可凶哩。」黃小寒挑了挑眉，一臉八卦的模樣。

看著表妹那副滑稽的模樣，李珠差點笑出聲，「表妹可知是什麼緣故？」

「恐怕沒人比我更清楚的了。」黃小寒神神叨叨的說道。

這事要從幾個月前說起，黃二爺家裡的六兩銀子不翼而飛，大家都懷疑是黃帶發的親生爹娘拿走的。

後來，證實的確是帶發的親生爹娘拿了。帶發找他們要銀子，他們又是哀求又是哭窮，還揚言日子過不下去要跳河。到底是自己的親生爹娘，帶發心軟了，回過頭找到黃二爺和二奶奶，說要替親生爹娘還銀子，氣得老兩口差點翻白眼。

「帶發姨哪來的銀子？」據李珠所知，黃帶發的男人黃狗蛋家裡兄弟多，窮得娶不起媳婦，才會當上門女婿。兩人成親后，又沒個營生，要不是黃二爺和二奶奶幫襯著，溫飽都成問題。

黃小寒嘆了口氣，「帶發姑姑也就是這麼一說，不見她拿銀子出來，還不是算準了二爺爺和二奶奶心軟！」

儘管很生氣，老兩口心疼一手帶大的養女，以後還得靠她養老送終，就沒有為難她，當破財消災。

「他們習慣了伸手，以後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呢！」李瑤不贊同的說。

黃小寒連連點頭，「我爺爺也是這麼說的，讓二爺爺和二奶奶不要再補貼帶發姑姑，她自個兒有錢願意幫襯親生爹娘大家也沒話說。」

正如黃老頭所料，帶發的親生爹娘嘗到了甜頭，更是變本加厲，三天兩頭來找她。黃狗蛋打短工的銀錢不再給黃帶發，黃帶發把平時做綉活賺來的銅板全都貼進去了，也滿足不了她親生爹娘的胃口。

黃帶發手裡沒錢，給孩子買個零嘴兒還得伸手向黃狗蛋要錢，看他臉色，日子自然不好過。等親生爹娘再來要錢，黃帶發直接拒絕了，然後就吵了起來，鬧得很難看。

「我奶說了，這叫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黃小寒眨了眨眼，笑著說道。

姐妹兩人聽了，皆笑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聽見院子里傳來熱鬧的聲音，三人從屋裡走出來，原來是黃老頭和黃大貴他們回來了。

黃大貴一身捕快裝扮，形貌魁梧，他的面容與黃老頭有五分相像，一雙烏黑有神的眼睛，顯得格外的精明。李珠在暗暗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她，「幾年不見，珠兒都是大姑娘了。」

李珠沖著黃大貴和大舅媽龔氏甜甜一笑，「大舅，大舅媽。」

「快過來，讓大舅媽仔細瞧瞧，都長這麼大了。」龔氏身穿杏黃色緞子長裙，頭髮盤得一絲不苟，插了一根金鑲玉的簪子，手上戴著一隻赤金鐲子，耳垂上綴著一副玉石耳環，打扮的極其富貴。

大舅一家都回來了，黃立春和黃立夏兩位表哥都已經成家了，大表嫂懷裡抱著個一歲多的奶娃娃，二表嫂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兩位表嫂衣著樸素，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樣子。

看著滿屋子的人，黃老頭笑得合不攏嘴，不斷地招呼大家吃瓜果點心，又去房裡把酒拿了出來。

「立冬，去拿碗來，我陪你爺爺喝兩杯。」黃二貴吩咐兒子。

黃老頭偷偷往廚房的方向瞄了一眼，不滿的說：「喊那麼大聲做什麼？當心讓你娘聽見！」

眾人聽了，忍不住低頭悶笑。

晚飯在堂屋擺了三桌，男人們一桌，女人們一桌，孩子們一桌。

過節少不了粉籠床，用醬料腌制好的芋頭墊在蒸籠底部，芋頭上面鋪著一層又一層的米粉魚。揭開蒸籠蓋子，香氣撲鼻，饞得讓人口水直流。

鍾氏把女兒給的半筐河蟹都蒸了，滿滿一大盤端上桌，每人都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