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中朝議事

第106章 中朝議事

1399年除夕,漠南軍事重鎮興和,暴雪。

馬不停蹄地從另一個軍事重鎮開平趕來的王友,看着被皚皚白雪覆蓋的興和城,吐了痰,才意不平地下了馬。

倒不是王友在抱怨在大年三十,還得領兵。跟了主上燕王這麼久,王友早就習慣隨時隨地的行軍作戰。不過王友有些抱怨,在年後夾攻山西行都司公署駐地大同的戰役中,他只是第四號配角。

這廝原本就是一個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之人,再加上在開平代理總兵官(軍政、法務、政務一手抓)之職這麼長,他已經飄了。

而且昨天早上,張輔帶着王命旗牌一趕到開平,跟他通了氣,便派兵將開平的所有商鋪一一徵用。

儘管王友知道主上之後會還,但他家裏婆娘卻一直在嘀咕,說有些軍士在她娘家收鋪之時,並未將錢貨一一點清,有中飽私囊的行為。

王友久在軍中,知道這些袍澤雖然作戰勇猛,但有些人卻還是不拘小節之人。所謂的不拘小節,就是做點偷雞摸狗之事,純屬正常。

見婆娘一直嘀咕,心煩意亂的王友吼了一句:「不讓狼崽子們順手牽羊,若這些狼崽子因為眼紅而鬧起來,他們要的就不僅僅是財了」。

這一吼,讓這兩公婆吵了一架。若不是王友婆娘稍後被娘家人告知,軍士們在收張家店鋪之時,也有中飽私囊之跡,心裏稍微熨燙點的她,可能送丈夫出征都會省略。

若王友知道他婆娘在今天往北平去信,說軍士中飽私囊,王友此刻絕不是吐口痰,這麼簡單了……

因為王友知道向來愛兵如子、極為護短的主上,一旦知曉了此事,主上非但不會怪罪軍士,反而會厭惡自家的婆娘。

王友清楚:自己當時成婚,沒有得到主上批准,讓管天管地的主上一直心中有刺。

若不是自家兒子不滿十月就出生,王友明白主上絕不會出席自家兒子的滿月酒。

那次參與酒宴之人,除了張輔以外,每個人都認定自己當初急不可耐的成婚,源自自家婆娘肚中已經有貨。

而且平生以殺人為樂的譚淵,因為喝多了,還當眾笑道:「狗日的王瘋子,你是塞了多少錢給郎中、產婆,才讓他們說你這大兒子是早產」。

王友當時原本是想解釋,但被張輔悄悄按住后,又看到主上的臉此時才有了笑容,他只得做罷。

果然,按道理成婚當天就該封為夫人,一直沒被封為夫人的婆娘,在主上笑過之後,沒多久就被封為夫人。

王友婆娘的告狀信,在大年三十晚上就到了北平。

世子朱高熾看過之後,笑過之後,讓世子妃也過了目。

就在朱高熾想將這信壓住之時,他聽到世子妃說,王友這婆娘若不善罷甘休,直接向父皇告狀的話,到時夫君該如何自處后,朱高熾考慮一下,他並將信放到其他奏摺一起,連夜送往蔚州。

1400年,大年初一晚上。

當天接受自己老部下王忠、李遠獻城的燕王,正在蔚州衛中堂與張玉、丘福、后軍都督陳亨、朱能、李彬、水軍統領張武等將研究下一步作戰計劃,看到張玉默思許久,又見門外錦衣衛已侯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朱棣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跟我來」。小聲對跪在門口的錦衣衛說了一聲,朱棣便沿着走廊而去。

走了會,聽到雨滴落下來的聲音越來越大,朱棣轉身問道:「北方(大漠)情況怎麼樣?」

及時停住腳步的錦衣衛回道:「漠北舊元內部依舊矛盾重重,丘副總兵在漠北的舊部,將在二月份抵達漠南;張少將軍已將民間資源劃到軍用,他令我等在邊軍在商鋪清查物資前,就列了份清單」。

朱棣十分清楚他的勇士。事實上讓勇士去清查物資,他在一開始就存了一份獎勵壯士的心。

朱棣這是跟他父親朱元璋學的。明太祖在四大案中,就是派邊軍去抄貪官的家。太祖皇帝甚至公開宣稱:「便讓他們得着些東西,也是出過力的」。

朱棣點了點頭,便看到錦衣衛取下隨身包裹,取出奏摺與一些信件。就在朱棣正欲看之時,卻聽到大堂中的張玉笑聲。

只見朱棣向錦衣衛揮了揮手,便手握著奏摺與信件,急忙朝大堂奔去。

在軍中與平時,張玉是兩種樣子。前者殺伐果斷,後者溫文儒雅。

說實在話,張玉在軍中的說一不二,也就朱棣這種心胸的主上能容。

或者說朱棣是看到元順帝以及元太子不聽張玉諫言,而丟失江山與錯失中興舊元的機會。因這前車之鑒,而不得不去虛心納諫。

看到平時桀驁不馴的丘福、陳亨、朱能、李彬、張武等將,在張玉此刻論軍政之時,如同張玉弟子一般一副學習的姿態,朱棣不由得地生起一股嫉妒。

但朱棣的心性,卻決定着他只會更加努力地去提高自身軍政指揮能力。

換而言之,朱棣是那種樂於迎接挑戰,通過自己的努力,來超越強手之人。而不是那種格局小,因嫉妒而給能力強於自己之人去穿小鞋之君。

張玉道:「主上令漠南軍隊重回興和,就是為了他們在二月份與主上的主力部隊,前後夾擊大同」。

「但我們的目的不在大同,而是讓剛經大敗的李景隆放棄在山東、河南的龜縮,而不得與咱們進行下一場會戰」。張玉接着說。

見張玉看向自己,不再說話,朱棣意氣奮發而又帶着輕蔑地說:「京師諜報,那個黃毛小兒與那群書生,仍將大部分的精力用於改名。」

「由於這些紙上談兵之輩對實際軍政一無所知,所以他們對李九江集中兵力防守,以期耗死我之計,缺乏最起碼的認知」。

一陣哈哈大笑后,朱棣接着對臉上浮出笑容的將領再道:「而且那些書生一直在鼓動黃毛小兒下偽旨,逼李九江與我再次決戰」。

「此次目標,斬首十萬以上,取得日後賊軍在德州囤積的糧草」。看到主上看向自己,張玉一臉毅然地道。

以愛憎分明,有仇報仇,有恩報恩而著稱的朱棣聽到此話,一臉殺意地道:「將來那些支援賊軍糧草的江南士紳,都得一一法辦。而且江南賦稅,永遠得按我父皇生前制定的去執行」。

在座將領都知道江南士紳富得流油。此刻聽到主上說都得法辦,又知道日後負責抄家之人,必是他們的將領,此時個個都變得極其興奮。

在待張玉佈置完軍事命令后,推敲出張玉作戰計劃一如既往的環環相扣且無懈可擊后,朱棣對還在領悟的眾將道:「休整幾天,讓兒郎們過個好年」。

就在諸將準備下去之時,朱棣充滿中氣地道:「我中國,自漢武帝以功勛而組建中朝。中朝就一直是我中國的國策制定機構,而以丞相為首的九卿只是外朝的國策執行機構」。

見有些將領不解其意,朱棣又道:「你們中間若有人嫌奏摺所提之事繁瑣,耽誤你等快活,可自去」。

見諸將有些人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張玉立即跪謝地道:「臣等不才,有何才能制定國策。陛下還是乾坤獨斷,我等服從便是」。

看到諸將紛紛跟着跪下,朱棣點了點頭,道:「一根筷子輕輕被折斷,十根筷子牢牢抱成團是真理。而且對世美,我向來是以師禮待之,世美就不必過謙了」。

見張玉雙目含淚地謝恩,又看着諸將此時紛紛喊起萬歲,朱棣只是道:「你們起來。按平時的位置,來議事」。

丘福與陳亨對視了一下,才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主上說對張玉持師禮,他們都清楚主上這是在公開允諾日後太師之位歸張玉。他們對張玉得太師之位,沒意見。以軍功計,張玉這太師之位,實至名歸。

他倆只是對中朝第四號人物太傅(太尉)與第五號人物太保惦記上了。作為張玉的老熟人,丘福很清楚張玉對太師之位的渴望。如今看到老夥計即將如願以償,丘福雖然羨慕,也挺為老夥計高興的。

「賊軍再敗,必然會與我議和。諸位覺得我們可以議和嗎」?朱棣淡淡地拋出一個炸彈。

未待他人反應,譚淵搶道:「太祖平生最喜陛下,若不是陛下在淮安被梅殷這小白臉誆騙,陛下也早在京師坐上龍椅了。除非建文讓位,臣認為沒必要去廢話」。

看到主上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張玉道:「先帝在世之時,什麼事都是先帝一言定之。在淮安聽到自己妹夫說自己父親讓自己先不要回家,而且先帝向來身體安康、聲如洪鐘,難道你譚淵在當時會認為有詐」?

譚淵話一說完,當看到主上的臉色,他就明白自己犯了忌諱。只是譚淵不善於言辭,他只是訕訕地笑着。

聽到張玉說到自己心裏,朱棣氣就消了一大半,他道:「算了,自己人關起來門說話。只怕不說,哪能怕說錯話」。

不過為了避免這些愛將口無遮攔,朱棣點名地道:「李遠,你說說」。

李遠先是看向自己的恩師,見張玉點頭,他道:「先帝駕崩,偽君先是秘不發喪,后又不準親王奔喪。作為先帝最愛的兒子,陛下若是與大明的隋煬帝(隋煬帝有弒君父的嫌疑)和談。身為人子的陛下,該如何自處」?

這時,原湘王親衛指揮張武恨恨地道:「湘王被偽君逼死之前,就以他身為人子,卻不能為父奔喪為平生大恨。湘王殿下雖沒明說,但臣看得出,湘王實際上是不能為先帝報仇而愧為人子」。

想到自己死黨十一弟的死,又看到諸將同仇敵愾,雖然朱棣不認為朱允炆有這個膽子去謀害父皇,但這不妨礙他以不共戴天的語氣地道:「日後提議和者,斬」。

認為自己一方已勝券在握,已將公侯伯當成囊中之物的諸將自然爽快地回道:「臣等遵旨」。

這些平素勇武,敢於冒險的將領們,十分清楚若是議和,他們的從龍之功將折半。這對這些從死人堆里進出之人,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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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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