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沒有想到襄陽竟然會這麼快就接受自己變成了敵人的模樣，隱離倒是稍稍愣怔了一下。
不過也是如此，他便沒有打算再編其他的理由，而是將自己原本便是妖界之主的事情講了出來。有關於昆崙山之戰的事情也是挑挑揀揀的說了一些。
說完之後，他便好整以暇的觀察著襄陽的神色變化。
「所以，阿羨其實原本就是妖皇？」
襄陽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所以在聽完了隱離的話后沉默了許久。
在久到隱離都失去了興緻準備告辭的時候，他抬起頭說道：「不管怎麼樣，你既然還在天上京內，那就一直是我認識的那個阿羨。」
隱離聞見了這樣的話后微微挑了挑眉：「你就不怕我是偷偷潛入要對天上京不利嗎？」
「不會。」襄陽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肯定，他的目光也很篤定：「你若是偷偷潛入的，雲嵐峰上不可能會這般平靜。」
隱離輕笑了一聲，道：「你倒是對師父很有自信啊。」
師父這個稱呼徹底讓襄陽徹底放鬆下來，別看他說得這麼篤定，但是心中到底還是帶著幾分忐忑與不安的。
「我原本是想來問一問你們這次去念魔林中有沒有受傷什麼的，但是現在看來，我倒是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隱離反問了一句：「因為我的身份嗎？」
襄陽搖了搖頭：「是也不全是。.......白糖師妹已經平安的回來了，你現在在我面前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想來這一次出去，應該沒有遇到什麼大事情。」
他說的大事情，便是對上實力強大的敵人。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說到最後，他也向隱離笑了笑。又問道：「阿羨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接下來的打算？」隱離摸了摸下頜說道：「接下來要如何做，還要等師父他們的決定吶。」
襄陽下意識的就問道：「是又出什麼事情了嗎？」
隱離聽他這麼問，便湊近了在他的耳邊說道：「魔君夜黎與乾王坤王如今並不在念魔林的封印之中。」
「什，什麼？」因為太過驚訝，襄陽的語調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
隱離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道：「阿襄可要小心些，這個消息目前還不能傳出去呢。」
襄陽頓時就凝神說道：「我知道了。.......」
他正要再說，隱離忽然間抬手接住了從雲嵐峰上飛來的一道微光。
那道微光落在他的掌中眨眼之間便消失無蹤了。只聞得他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襄陽正要問些什麼，隱離便先一步開口說道：「師父讓你去雲嵐峰上一趟。」
這話一說出來，襄陽便也咽下了口中要說出來的話，轉而跟在了隱離的身後向上走去。
白嬰等在了那棵花樹之下，此刻花期已過，枝頭間便是深淺不同的綠色小葉子攢在一起，與別的闊葉植物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
隱離與襄陽二人誰也沒有去觀看那棵樹如今是何模樣的心思，在相繼施禮之後被白嬰叫著在旁邊坐了下來。
襄陽有些疑惑與緊張的開口問道：「長老，您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白嬰攏了攏衣袖問道：「襄夫人與你說過什麼？」
她問這話的時候，襄陽還愣了半晌，而後才反應過來，對方問的是他們去念魔林前到襄府取明月珠時遇見的老太太。
那時候因為老太太說起想要單獨與自己談話的話，白嬰便與江羨二人離開了，臨走前傳信告訴他讓他在這裡的事情了結之後便回白玉山中。
因為先前老太太也未曾過多提起自己的名字，就算是隱離也並未在第一時間想起她來。
而響起來的襄陽此刻神色有些晦暗莫名，然而對於白嬰的問話他也沒有隱瞞：「老夫人說，她是我的外祖母。當年母親一意孤行要嫁給稼軒名煙，她一怒之下說出了母親若是當真要如此做的話，就權當沒有她這個女兒。那時候原本只是說的氣話，卻不想母親當了真，離開之後那麼多年也沒有傳回過任何消息，而老夫人最後一次得到消息的死後，已經是母親的死訊了。」
他作為人子，原本不該去評議母親的事情。但是當時見到彷彿一瞬間蒼老了不少的老太太，還是覺得母親做的似乎有些過了。
稼軒名煙並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他想要去討好一個人的時候，大多時候都不會惹來惡感。或許當年的母親便是被這樣的表象所欺騙，奮不顧身的跟隨他離開了襄府。
聽起來，似乎就是個千金小姐為愛私奔的故事。但實際上，稼軒名煙靠近襄顏的目的原本就不純粹。
老太太襄錦文就是當年被那位王爺娶為妻子的月氏族人，而她的女兒在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墨羽皇帝就已經在口頭承諾了只等對方及笄之後便會封為公主。稼軒名煙想要藉此踏入貴族世家的圈子裡面，卻沒有想到襄錦文是何等老練的眼光，看出了他的不懷好意，便也始終不曾同意女兒下嫁於他。
後來稼軒名煙雖然成功的將襄顏哄騙的完全向著自己，卻也並沒有能夠如願尚公主。因為襄顏奮不顧身的為愛離開了襄府，襄錦文心灰意冷之下主動拒絕了皇帝的旨意。但是臨到老了卻又覺得當初為什麼要將唯一的女兒推開，就算稼軒名煙真的心懷不軌，她也有的是手段讓對方聽話。
對於襄錦文來講，女人並不是一定要依附於男人做什麼的，女兒既然那麼喜歡的話，留下來做個玩物又有何不可？
只可惜等她看開之後，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女兒襄顏死後，襄錦文原本打算向日沉閣施壓，但是彼時襄陽下落不明，為了自己的孫兒，她硬生生的忍了下來，一直派人在四處尋找襄陽的下落。卻始終不曾想過，對方會被日沉閣追殺的反而因禍得福入了仙門之中，還與白嬰的弟子扯上了交情。
得知此事之後，襄錦文的心結解開，一面囑咐襄陽要好好的留在白玉山中，一面卻又調動人手摧毀了整個日沉閣。
白嬰在聽完了襄陽的話后，開口問道：「你已經重歸襄家？」
襄陽微微頓了一下，而後說道：「是，長老。.......這樣，有什麼不妥嗎？」雖然仙門之中主張斬斷與俗世的塵緣，但是他卻也清楚這並不是強硬的規定所有人都必須要遵守的。遠的不說，就是白嬰如今也還是會在每年的忌日來臨之時，下山去看望拜祭她在轉生人間之後生養過她的父母。
而所謂的俗世塵緣，其實也並一定就是指與人間親友之間的情誼。
便是如此，襄陽才會有此一問。
白嬰道：「沒有什麼不妥。.......你既然已經重新回歸襄家，那麼襄夫人可有告訴你，墨羽皇室之中，這一代里只有你一個孩子？」
聞言，隱離的目光微微閃了閃，他似乎已經知道了白嬰此番尋找襄陽是何目的了。
而襄陽卻依然是一頭霧水：「這，這不可能吧？不是說皇帝有佳麗三千嗎？總不能，總不能一個孩子也沒有吧？」
而且，就算是皇室嫡系沒有，宗室總該有孩子出生吧？
白嬰曲指敲了敲桌面，道：「墨羽皇室以及宗室，上一代里便少有人結婚生子，到你這一代，便是一無所出。只有你這一個孩子。」
「所，所以呢？」
「所以哥哥收到了襄夫人的信件。皇帝有意立你為儲君。」
白嬰說的十分平靜，面色也是半點沒有變化。
襄陽嚇得險些沒有跳起來：「這不可能吧？」
怎麼會是他呢？
「長老您就別打趣我了。您看我這樣子，也不可能會是做皇帝的料啊。」
凡世之間，為了那九五至尊的位置多少人搶的頭破血流。而在襄陽看來，坐上了那個位置意味著的不是天下大權獨攬己身，而是要肩負起照顧好黎明百姓的責任。
若是當真是白嬰所說的那般，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做皇帝的料。因為他並沒有那樣的胸懷，也不想去承擔那樣的責任。
白嬰抬眼看向了他，慢慢的開口說道：「不管你是不是做皇帝的料，你都要坐上那個位置。」
「我，我不行的.......」襄陽甚至沒有去懷疑白嬰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站起來便不斷的擺手，甚至還看向了隱離，企圖讓他也幫忙說一說讓白嬰打消這個念頭。
而後者開口說道：「阿襄，你還記得我剛剛在山下和你說過的話嗎？」
襄陽一愣：「什麼話？」
「魔君夜黎，及其坐下乾王與坤王皆已經逃脫了念魔林的封印。」
「當然記得。可是......這和我一定要當皇帝有什麼關係？」
隱離見他一臉苦相，不禁笑了一聲，而後才說道：「人間已經要開始動亂了，所以這個時候必須要有一個人能夠去穩住萬民之心才行。」
「那可以去人間找人啊。你看新夏的皇帝仁政愛民，他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但是他並不通法術。」
隱離這一句話就將襄陽的話堵住了。
他怔怔的看了他們許久，才反應過來，有些急切說道：「我還以為，長老這麼說是打算把我逐出山門了呢......」
白嬰道：「為何會如此想？」
襄陽撓了撓頭：「不是說仙門中人不能去管人間的事情嗎？我若當真去做皇帝的話，那肯定要先脫離仙門弟子的身份吧？所以......」
隱離忍不住笑道：「無緣無故的逐你出山門做什麼？等到塵埃落定之後你若還想要回來.......再回來就是了。」
這天下的人都為了名利權勢汲汲營營一生，襄陽若當真坐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又是否還能保留的了最初的心思？
一想到這裡，隱離的笑容就淡了下來。
白嬰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轉而說道：「你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麼今日便下山去吧。我已經與哥哥和父親他們說好了，如今在山下的天上京弟子可任你調動。除此之外.......你還要留意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南山之尺。」
襄陽聽完了這個名字在腦海裡面細細的回憶了許久，終於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東西，於是就又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是一件遠古傳承下來的神器。」白嬰收回了看向他視線，口中說道：「此物原本應當是收存在仙門之中的，但是數萬年前有仙門弟子叛變，將其帶出了仙門最後消失在了人間。我懷疑它會在皇室之中。」
六神器中，還有些線索的便只有玉英苑中收存的浮越星圖與藏劍山中的四時之玉，不過白嬰卻是沒有想到，在天上京的記載之中，竟然也還有提到了南山之尺的小道消息。
先不管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既然此番需要一個人前往人間皇室潛伏，那麼便也可以順道令其留意一下南山之尺的下落。
襄陽在知道白嬰並不是打算將自己逐出山門之後，對於她要讓自己前去墨羽繼承皇位的事情也就沒有那麼抵觸了。這時候再聽到對方說起南山之尺，便也是滿口答應：「您放心吧長老，我一定會仔仔細細去找的。」
要吩咐的事情已經吩咐完了，白嬰便也沒有留人繼續在這裡。
襄陽便也起身和二人告辭。
等到他走後，隱離才問道：「師父讓阿襄去做這件事情，不怕出現什麼意外嗎？」
白嬰微微垂了垂眼眸，說道：「他是最合適的。」
襄陽乃是襄錦文的外孫，他若是即位，襄錦文就算沒有因為女兒的事情而對其心生愧疚，定然也不會置之不顧。而她又是出生於巫山月氏一族的人，也更明白事情的輕重。由襄陽即位，對方自然也會盡自己的全力協助仙門的人。
這樣一來，他們便也可以分出一部分力量，著重調查極樂教的事情。
「先前還沒有什麼徵兆，師父就這麼篤定魔界的人會在這個時候挑起人間的戰火？」隱離又一次問了一句，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若是猜測出錯的話，可就白費工夫了。」
雖然說也損失不了什麼，但是白嬰肯定不是喜歡白做工的性格。
她微微側了側目看他，問道：「換做是你，難道不會先從人間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