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和想象之中森冷可怖的模樣完全不同，萬魔窟雖然是關押重犯的地方，但是卻一點兒也沒有什麼讓人看著心生恐懼的樣子，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石洞，與它的名字似乎完全不搭。

錦江將他們帶到之後並沒有直接進入洞中，而是在離得洞口還有好幾里的地方就已經停了下來。

面前原本是風平浪靜的地方，忽然突兀的出現了五道魁梧且猙獰的獸影。被它們的眼睛看著，就叫人如墜冰窖。

是很厲害的魔獸......

白嬰覺得自己或許並不應該冒險來這裡，在遇見錦江之前，或者說早在見到昭華帶兵圍困西區領主行宮的時候，就應該離開。雖然一直說不可能，但是她若是真的想要離開魔界，卻也並非是不可能的。

一開始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可是隨著她在人間失蹤的消息傳開，仙門注意到魔界的動作后，也就無所謂會不會打草驚蛇了。

但是現在，確實真的沒有什麼辦法離開這裡了。中央區域的監控比其他四區還要嚴格，更何況這裡幾乎匯聚了整個魔界實力最強大的魔頭的存在。她一個仙門的人在這裡，而且身份還不低，但凡稍有異動，恐怕就會立刻成為魔界威脅仙門的把柄。

不過來都已經來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便也只能照著自己原來的計劃繼續走下去。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這個計劃的成功性。

按照人間的賭徒心理，白嬰無疑是最瘋狂的那一個。因為她要賭的，成功與失敗各佔一半，甚至按照明面上所得知的情況看來，失敗的可能性還是最大的。

但如果成功了的話......

正在思索間，錦江已經拿出了坤王的信物。那幾道魔獸的虛影便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接著，他們三人便繼續向著前面走去。

明明看著不過幾里的一段距離，真的走過去時，卻發現這段路程出乎意料的遠，而且還不能施展法術過去。

或許是為了照顧兩個凡人，錦江前進的腳步並不是很快。這一段路程也就拖的尤其長。

他們到達那個石洞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半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

雖然這裡是牢房一般的存在，但實際上裡面並沒有關著多少人，連帶著在最深處的少陽在內，也不過只有五指之數。

按照錦江的說法，那就是能夠在這裡活著的人並不多。由此可見，現在還在這裡被關著的，也都是一方大魔。

比起另外幾個的狼狽模樣，少陽除了臉色蒼白的有些嚇人之外，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別的影響。在見到白嬰的時候，他原本平靜的神色頓時一變，眼中也帶上了波瀾。

「少陽。」錦江站在囚禁著少陽的結界外面，因為擔心靠的太近會被認為是有攻擊性的，所以他稍稍隔了一些距離。「你怎麼樣了？」

少陽微微抬了抬頭看向他，道：「都已經在這裡了，還能怎麼樣？倒是你......怎麼來了這裡？」

錦江道：「昭華帶人去了西區，接管了行宮。據說......乃是陛下的旨意。」

少陽對於行宮的主人是否被更換的事情並不在意，轉而看向了白嬰說道：「我如今受困於此地，無法行動，你代我將白姑娘他們送出魔界去吧。」

「送他們離開？」錦江微微挑了挑眉，而後說道：「我聽聞你對這位白姑娘十分喜愛，原以為你會將他們留下來。所以......才將他們帶來了這裡。」

少陽聞言微微頓了一下，而後說道：「若是別人的話，留下來倒也無妨。但還是白姑娘不能留在這裡。」

「哦？」錦江頓時就問道：「為什麼？」

少陽卻反而抿緊了唇，沒有再說下去了。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白嬰也好，李寅也好，二人誰都沒有開口插入其中。

此刻，這裡倒是一瞬間寂靜了不少。

許久之後，錦江才微微嘆了一聲，說道：「你知道的，他們不可能離開魔界的。.......這兩人不過就是兩個凡人，如果不是得了你的庇護，恐怕早已經淪為了魔族的腹中之餐了。你若是當真很在乎這位白姑娘的話，不如就將陛下想要知道的消息說出來如何？」

聽著他這麼說完之後，少陽的神色幾番變化，最後還是歸於了平靜：「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你！」錦江冷了臉，一拂衣袖說道：「你簡直是冥頑不靈！！」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就算你現在不說出來，陛下也早晚有一日會知道的。所以......你如此頑固又是為了什麼？」

少陽道：「我說了。我也是為了整個魔界好。......陛下想要聯合妖界進攻人間，這件事情是不可能成功的。」

「你又怎麼知道不可能的？」錦江如此反問了一句，在他的眼中不免也帶上了冰冷：「且不說早已經銷聲匿跡的神界，就是仙門飛升之後成立的仙界也早在萬年前便已經隱而不出了。仙門這麼多年以來，也並未有一人能達到飛升之境.......如今正是我們魔界動手的最好機會。僅憑現在仙門諸派的實力，根本阻攔不了我們與妖界聯手的進攻。」

聞言之後，少陽只是輕笑了一聲，沒有在與他說話，轉而向白嬰問道：「白姑娘，他們可有為難你什麼？」

白嬰倒是沒有想到對方都已經落到了現在這般地步了，居然也還會關心她的處境。所以，在少陽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后，她便稍稍沉默了片刻，而後才平靜的說道：「沒有。昭華到行宮之後不久，錦江大人也到了，隨後將我和哥哥二人就帶到了這裡。倒是大人你.......怎麼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

「此事說來話長.......」

少陽的話到底沒有說完，只開了個頭便已經結束了。

錦江看了看他，到底還是說道：「先前我來這裡的時候，已經和坤王殿下說過了。你若是當真打算將人送出魔界倒也無妨，只是你也知道昭華的性格，我就算真的將人送走了，他也會後腳就將他們再抓回來。.......少陽，你若當真是為他們好的話，不如早些將你知道的消息告訴陛下，看在你這麼多年守護西區的份上，只是兩個凡人而已，陛下會替你保下他們的。」

少陽微微低了低頭，沒有說什麼。

見此，錦江的臉上不免出現了幾分怒意。但是在冷哼一聲之後，他還是只能說道：「我知道了，會將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的。」

昭華就算要在人間擄走凡人，也總有那麼幾個地方是不敢去的。而那些地方，正好就是仙門各派駐地所在。

錦江沒有再勸著少陽說將他知道的消息都說出來的話，站在結界外面看了看他，到底還是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皺緊了眉，轉身準備與白嬰二人離開。

後者開口說道：「我能和大人單獨說幾句話嗎？」

錦江雖然有些意外她突然如此說，但也還是點了點頭，自己先一步走出了石洞。

緊接著，李寅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白嬰，最後也還是跟著一起出去了。

等到他們兩都一前一後完全離開了視線之中，白嬰才邁開步子，靠近了少陽。

囚禁著他的結界沒有絲毫的反應，任由著白嬰一步步的到了他的面前。

這樣的一幕並沒有讓少陽有什麼意外的神色出現，他只是忽然舒了一口氣，說道：「看來我猜的沒錯。白姑娘就是白嬰吧？不是櫻花的櫻，是頸間嬰者之嬰？」

在他說話的時候，白嬰已經越過了結界，站在了他面前三步遠的地方。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白嬰這麼問著，少陽微微笑了一下，而後說道：「其實白姑娘，哦不，應該是白嬰少主你一開始也沒有怎麼掩飾吧？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的.......啊，我想起來了，你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打算暴露身份，直到那時候我和你說起天生混沌劍體的時候。」

聞言，白嬰稍稍點了點頭，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沒有揭穿我？」

雖然不知道魔君夜黎究竟是想要從少陽這裡得知什麼消息，但是她卻猜到了，少陽之所以沒有說出來，或許正是顧忌著她還在魔界之中。

「為什麼沒有揭穿？」少陽這麼反問了一句，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悠遠起來了。「我先前就說過的，這世間所有生出靈智的兵器，都被規則束縛著，難以生出對天生混沌劍體的人的惡意。真要說原因的話......或許就是因為白嬰少主乃是這一代的天生混沌劍體傳承者。」

「說起來，少主之所以還沒有離開這裡，是為了離王嗎？」

聽他這麼一問，白嬰稍稍抿了抿唇，而後才說道：「不是。」

「不是因為離王的話。那就是因為我了？」少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眼中生出了幾分明顯的笑意來。

這魔界之中能知道的器靈只有他和離王兩個，白嬰冒險留下來若不是為了離王的話，那似乎也就只剩下他這一個目標了。

少陽從地上站起來，身上的由荊棘所化的鎖鏈便隨著他的動作而若隱若現，也隨之而收緊了幾分，以至於他的軀體與四肢又開始浸出了血來。

魔族的血似乎也和其他諸族的一樣，是鮮紅色的。但是這些血離開了身體之後尚且還沒有掉落到地上，就已經化為飛煙消失不見了。

白嬰看著少陽的臉色因著這番變故而變得越發蒼白無力起來，便也猜到這些鎖鏈或許正在吞噬他的生機。

「我確實是為了你而留下的。」她這麼說著，抬了抬頭直接看向了他，在對方忍不住想要開口說話之前，她又面色平靜的說道：「我需要一柄趁手的兵器，也需要知道魔界的計劃到底是什麼。」少陽正好將這兩者都占齊了，所以她才會冒險留在了這裡這麼久，甚至在昭華帶兵到達西區行宮的時候也依然沒有離開。

「少陽，你可願為我所用？」

白嬰看著他，目光十分平靜，就像是她完全沒有在意對方的答案到底是什麼。但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終於將這句話直白的問出來后，還是多少有些緊張的。這不僅僅是關乎到自己能否得到器靈承認，也關係到她和李寅能否活著走出魔界。

少陽卻不答反問道：「少主聽說過藏劍山嗎？」

白嬰道：「曾於門中秘聞錄中見過。」

少陽道：「別人想要進入那裡需要天時地利人和，十分困難。但是你不同，你若是想要去的話，只需要信念足夠強烈即可。」

白嬰問道：「所以你是打算拒絕嗎？」

少陽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只是打算提醒少主，如果你改變主意了的話，暫時還有機會的。」

白嬰聞言微微有些意外，但是隨後便說道：「與其去追求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又存在於何處的東西，倒不如就抓緊眼前能看到的。......你既然不打算拒絕的話，那就是同意了吧？」

「少主不後悔的話......」

少陽根本就沒有將自己的話說完，他有些遲疑，又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去，轉而抓住了白嬰的。

金紅色的陣紋在他們的雙手相交之時赫然出現在了腳下，陣紋並不複雜，而且白嬰對它也並不陌生。那是修士與靈物之間締結契約之時會出現的，代表著天地規則的見證。

但是普通的契約是銀白色的陣紋，而金紅色的陣紋則是不可解脫的。

少陽見她垂眸看向了地面，不由得笑了笑說道：「我給過少主反悔的機會了的。」

白嬰道：「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深思熟慮過的，所以，從來不會反悔。」

在她說話的時候，陣紋已經締結完成。她與少陽的眉心之間，便隨著這道金紅色的陣紋消失，而有一道劍形的金色印記忽然閃現，又在眨眼之間消失無蹤。

「少主如今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便先離開魔界吧。到時候再召喚我就是了。你還想要知道的消息，屆時我定然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