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白玉山，天上京。
白嬰雖然沒有特別說明要先按下消息不說出來，但是白鳴也還是在用水月花鏡照過了門中所有的弟子后，選擇了暫時將這個消息壓下。
沈長老從外面走進來，摸著自己的鬍子擰眉說道：「我已經帶人暗中去查探過了，那些人的下落無人知道。就連什麼時候被取代的，也無人察覺。」
「那些人」指的就是門中被妖魔所取代的那些門人弟子，妖魔的偽裝太過厲害，居然無人知道到底是在什麼時候，人已經被換掉了。
其他幾位長老也走了進來，相繼說道：「我已經傳信去問過其他門派的人，他們也找出了門中潛伏的妖魔，但是也和我們一樣，並不知道門人是在什麼時候被妖魔所取代，如今那些被替換的弟子又在何處，是生是死。」
「如今仙門之中並無什麼大的動靜，看來也是和我們一樣，並沒有將這件事情宣告出來。」
「如此也好。若是各派門中弟子還活著，這般一來也不至於打草驚蛇讓他們被滅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最後沈長老看向了白鳴問道：「少掌門，白嬰丫頭離開之前，可還與你說過什麼？」
白鳴搖了搖頭：「嬰嬰在離開白玉山之前，也就是那日送來水月花鏡的時候與我說過話，其後便直接帶著江羨走了。」
沈長老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思索了片刻說道：「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那些被替代門人在什麼地方，另外也要抽調一批人手看管好潛伏的妖魔。」
「此事我已經安排白霖他們去處理了。」白鳴揉了揉眉心，弄了這麼一出，要真的爆發出來的話，整個仙門之中只怕都要人心惶惶。
雖然，如今的局面也差不多是草木皆兵了。
長夜盡，天將明。
這一天並不是個好天氣，但是卻也還沒有下雨。
江羨獨自一人從沈家的陵墓之中走出來，抬頭看了看天空。
空氣裡面傳來了衣袂摩擦的細響，緩慢而輕柔。
有人過來了。
他回過神來側身看過去，就見到容顏舉著傘正向自己走來。
江羨忙行了個禮：「容掌門。」
「剛從沈家的陵園出來嗎？」容顏微微眯了眯眼，聞聲問著。
江羨點了點頭。
容顏的腳步在他的前方停了下來，他舉著手中的青色油紙傘緩緩的開口問道：「你當初，是為什麼回選擇踏入仙門之中修行的？」
江羨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在短暫的愣怔之後道：「為了報恩。」
「那現在呢？」
「現在？」江羨重複的念了一聲，而後整個人沉默下來。
容顏也沒有催促，只是神色淡然的看著他。
許久之後，江羨才開口說道：「我不知道。或許是在這世間，已經再無我可牽挂之事物、之人物了吧。」既然了無牽挂，何不若前去修行問道？
容顏微微抿了抿唇，似是輕嘆了一聲：「你在這世間當真沒有任何牽挂了嗎？」
江羨點了點頭，心中的疑惑與不解不免越積越多。他的印象之中，容顏雖然看著溫和，但實際上除了有關於白嬰之外，並不是什麼會主動的性格。他的溫和，更多的是博愛蒼生，既是多情也是無情。
真想著，耳邊又聽到容顏再次開口問道：「在你的眼中，這世間是怎樣的一副模樣？」
聞言，江羨的眼中不免露出了幾分茫然之色：「這世間.......因為有形形色色的生靈存在，所以千姿百態。」
他反問一句為何會突然問自己這樣的問題，然後容顏在他之前又道：「若有朝一日，你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后，會選擇顛覆這世間嗎？」
江羨抿了抿唇，而後說道：「不會。」
「為何？」
「剛剛容掌門問我還有無牽挂，我仔細的想了想，還是有的。」
容顏聽他這般說，不免挑了挑眉，道：「是嗎？」
江羨忽然問道：「掌門突然和我說這些話，可是卜算到了什麼有關於未來的事情？」
容顏搖了搖頭，道：「實際上，有關於你的未來，在我的卦象之中，全都是一片迷霧。只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未來你可能會做些錯誤的事情。」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下來。江羨也沒有再問，而是微微垂了垂眼眸，思緒在不斷的變動著。
容顏抬頭看了看天空，微微嘆息了一聲：「又要開始下雨了。.......江羨，你要記得今天所說過的話，不管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至少，不要危及小白。」
天上的陰雲在不知道不覺間已經聚集了厚重的一團，遮蓋了蔚藍的天空。
細密的雨絲在容顏說完了最後一個字后，終於還是落了下來。
他將拿在另一隻手中，並沒有撐開的油紙傘遞給他，溫聲說道：「如果要回客棧的話，就趁現在吧。稍後，雨會越來越大的。」
容顏雖然口中是這麼說的，但是他自己卻撐著傘，踏上了與客棧相反的方向。
江羨沒有去問他要往哪裡走，甚至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沉默的接過了油紙傘撐開，然後與其背道而行。
客棧之中因為這場雨而賓客爆滿，樓上樓下的大廳處處都是坐滿了人，就連包廂之中也沒有空下。
不過，掌柜的專門為白嬰他們準備了獨立的院子，此刻卻依然清冷安靜的很。
江羨踏入院中的時候，就見到白嬰坐在游廊下面，似乎在看著庭院之中的因為雨勢變大而開始呈現出白茫茫的模樣的雨幕，又似乎是在看著更遠的地方。
他上前去，收起了雨傘道：「師父，我回來了。」
白嬰側了側目，轉而坐在了美人靠上，頜了頜首算是回應了他的話，俄爾又問道：「你見到容顏了？」
「是。」江羨聽她這麼問后，就直接點了點頭：「先前我從陵園之中回來，路上碰上了容掌門，這把傘便是他送的。」
「這樣嗎？」白嬰這麼問了一句后，便沒有再說話。
江羨感覺到了她似乎心情不太好，而且從她問的這幾句話看來，或許有很大的可能是和容顏有關係的。
但是就算猜到了，他卻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問出來，或者說，該不該問出來。
正在躊躇間，白嬰又開口說道：「你準備好，明日我們會出發前去極樂荒原。」
江羨下意識的問道：「這麼快嗎？」按照先前所說的時間，最早也是在後日之後，怎麼會突然變成明天了？
許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白嬰道：「近日不斷有仙門中人前來探查極樂荒原之中的瘴氣消減之事，或許正是如此，那裡的瘴氣覆蓋範圍收縮的越來越快，明日去時機正好。」
修行者身外自有靈氣環繞，這些靈氣對於毒瘴之氣來說便是最大的剋星。以前是整個極樂荒原面積頗大，瘴氣濃厚，也沒有如現在這般不少人都聚於一地的時候，所以那些瘴氣對於修行者來說反而是不願意招惹的麻煩。如今因為不明原因瘴氣消減並且不斷在收縮覆蓋的範圍，加上諸多的修士同往，自然是加速了這個過程。
江羨這般一想，也就恍然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白嬰沒有什麼話說了，便道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夜裡的時候雨已經構成了傾盆之況，敲擊著天地萬物都不斷的發出了震耳的聲音。這在這個季節的北地是很少見的，不過倒也不是沒有出現過，故而也無人感到好奇。
江羨原本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冥想，卻在雨聲之中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音。他忙睜開了眼睛準備出門去，卻又在起身的時候頓住了，重新坐回去閉上了眼睛。
那道聲音是從房頂上傳來的，雖然極力的附和著雨聲，卻也還是被江羨捕捉到了。彼時外面的天已經大黑，這個時候還有人在房頂上行動，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好人。
他原本以為是誰經過自己頭頂並沒有打算理會的，但是仔細的聽了一會兒，卻發現暗處之人的目標居然就是自己這裡。
隔壁已經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同樣被掩蓋在雨聲之中微不可察。片刻之後，有人敲了敲門扉，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江羨，是我。」
是容顏的聲音。
下午在街道上遇見之後，江羨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不過他倒也沒有感覺到意外，因為對方的房間實際上與自己的不過是一牆之隔，或許對方也是聽到了什麼動靜才會過來，也或許是有什麼事情。
這麼想著，江羨從床上下來去了門邊開門：「容掌門，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
容顏笑了笑，而後開口說道：「我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
他說著，果真伸出手來，遞給了江羨一個小巧的黑色匣子。
江羨將其接過來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麼？」
容顏道：「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江羨聞言，伸出手去撥開了匣子的鎖。甫才一打開蓋子，便有無數星芒迎面射來。他頓時臉色一變，一手扔開了匣子，一手直接鎖住了容顏的喉：「你不是容掌門，你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