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那是......錦江？」

隱離微微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從大樓之中走出來的那青衫之人，赫然正是當初他們去往魔界之時見過幾次的錦江。

對方既然是隸屬於坤王座下，那麼想來在這裡的，或許就是逃脫了念魔林封印的坤王了。

只是對方先前應當是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卻並沒有什麼動作，如今卻又反而叫破了他們的行蹤是為了什麼？

弄不明白對方的打算，於是白嬰選擇如對方所願，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而容顏與隱離二人則還是隱於暗處，觀察著情況的變化。

雖然先前出來的時候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對方並不知道容顏他們的存在，然而白嬰在走出去之後卻意外的發現錦江並沒有再追究容顏他們的事情。這樣的結果，或許是對方根本不知道他們也在這裡，又或許是知道了，但是沒有說破。

錦江也認出了白嬰，他微微皺了皺眉道：「是你。」

「是我。」白嬰淡然的應答著。

身側的明象並沒有意外白嬰的出現，但是卻有些意外於她竟然是和錦江認識的。

不過在這個時候，明象只是安靜的站在旁邊，並沒有選擇問出聲來。

錦江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沉著臉轉身過去道：「那麼，二位請隨我來吧。」

說罷了，他便邁開了步子在前面領路，帶著他們踏入了大樓之中。

雖然先前有人出現在外面迎接，但是奇怪的是大樓之中並沒有見到半個人影的存在。偌大的樓內，竟然是空蕩蕩的什麼多餘的東西也沒有。

錦江將他們帶到的地方是一處大廣間之中。門窗皆都緊閉著，不知道那裡來的光源印照著廣間之內，並不會顯得刺目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於暗淡。

地面上刻畫著太極八卦的圖案，而在中間陰陽魚的部分陰之極上有一著月牙白衣衫的男子背對著他而坐著，長發披散，柔順的垂落在身後。

錦江還在離那人數步之外的地方就已經停了下來，恭敬至極的行禮道：「殿下，人已經帶到了。」

明象稍稍側了側目看向了白嬰，他的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卻又還是沉默下來了，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坐在地面上的那人回過身來，墨黑頭髮遮掩之下的面容也就隨之而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就連白嬰明象這般的人，也在見到對方真容的那一刻稍稍有些驚艷。那是一張彷彿可以用世間一切美好的詞語來稱讚的臉，卻又會讓人覺得無論任何詞放在他的身上都顯得單薄且有些黯然失色。

白嬰知曉錦江乃是坤王的下屬，那麼對方既然直接稱其為殿下，那也就意味著眼前的人便就是八魔王之一的坤王。

「你先下去吧。」

坤王開口這般說著，他的聲音清淡如水，卻帶著一種令人不敢反駁的氣勢。

錦江再一次俯身拱手道：「是，殿下。」

他說完之後，也沒有做什麼多餘的動作，便退出了這大廣間中。

等到他走後，坤王才又對白嬰二人說道：「二位請坐。」

在他話音落地的同時，白嬰二人的面前便出現了兩個蒲團。

他們二人稍稍的停頓之後，倒也沒有拒絕，便相繼落座在他對面。

坤王手一揮，二人身前便出現了茶具，放在面前的茶杯之中尚且還斟上了冒著縷縷熱氣的茶水。

然而無論是明象也好，還是白嬰自己，他們來這裡都不是為了喝坤王的一杯茶。是以，誰也沒有伸手去端茶杯，倒是坤王自己端起了一杯湊近唇邊吹了吹，而後輕呷了一口杯中茶水。

明象到底還是第一個開口打破了沉默，問道：「不知坤王可能見到了我門中不成器的幾個弟子？」

他先前以為那些人拿了玄穹之光後進入了這樓中，那麼應當還是在樓里的，卻沒有想到進來之後卻發現，這裡面除了坤王之外，竟然再無他人的氣息存在。

不知道是當真沒有人，還是因為他們被掩藏起來，而自己的實力不夠，所以不能感應到那些人的存在了。

他開口問后，坤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見過。」

明象頓時便道：「還請坤王行個方便，為我指個方向。」

坤王輕笑了笑，問道：「倒是不知，明宗主見到他們之後，意欲如何？」

明象道：「此為我門中之事，恕不能相告。」

坤王沒有再繼續問，面容間微微的笑意也淡了下來，整個人看上去淡漠疏離了許多。

片刻之後，他又向白嬰問道：「白嬰少主此番前來這裡，可也是為了找人而來的？」

白嬰微微眯了眯眼，神色並無什麼變化的開口說道：「是。不過........我來這裡找的並非是門中弟子，而是坤王殿下。」

「找我？」坤王稍稍挑了挑眉，看上去倒是對其所說的話有了幾分興趣。「倒不知少主找我所為何事？」

白嬰平靜的說道：「我想問問坤王殿下，你們魔界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聞言之後，坤王抿緊了唇看著她沒有說話。

明象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臨到頭了卻又將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沉默下來。

白嬰被坤王看著也依然平靜的沒有半點波瀾，她也不在意對方到底有沒有回應自己，像是在繼續問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知道當年妖皇隱離為什麼會臨時反戈嗎？」

坤王微微笑了笑，配著那張好看的面容，彷彿叫這滿室都添了光輝：「不知道。」

他這麼說著，目光依然停駐在白嬰的身上。像是在等對方的答案，又像是在打量著什麼。

白嬰道：「隱離他不想自取滅亡。不知道魔界........是不是也有這樣的自覺？」

坤王斂了笑意，收回了視線微微嘆了一聲道：「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等此舉，不過只是反抗天命罷了。莫非白嬰少主甘心一直被其所操控，無論好的還是壞的結果，都只能被動承受嗎？」

這一次，換成了白嬰沉默。

在他們二人的對話之中，明象總覺得自己似乎是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但是細思之下卻又彷彿在霧裡看花，好像知道一點什麼，又好像什麼也不清楚。

在沉默許久之後，白嬰才開口說道：「無謂的反抗，只會令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坤王的眼眸微微垂下了幾分，他的手中再一次端起了茶杯，卻並沒有送到嘴邊，而是直接說道：「他們帶回來的玄穹之光，並非是真的吧？」

雖然這是個問句，但是他說出來的時候，卻無端端的帶上了肯定的意思在裡面。

白嬰沒有說是與不是，甚至她都沒有回復。

坤王並未在意她是否回答了自己的話，口中繼續說道：「如此的話，就請少主在這裡暫留做客了。.......我聽聞玉英苑的容顏掌門與白嬰少主交好，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帶著真正的玄穹之光來這裡與我想見？」

就算是被他如此說，白嬰對於自己的處境也沒有什麼擔心的樣子，反倒是側目看了看明象那方，平靜淡然的說道：「那麼在這之前，坤王殿下應該不介意先讓我們去見見渡生聖殿的人吧？」

「這裡只有極樂教的人哦。」坤王這麼糾正著，卻也還是叫來了錦江為他們二人帶路。

從那個面積頗大的廣間之中走出去，慢慢的身邊變成了一條狹長不見盡頭的甬道。

原本感知不到的邪靈之力隨著他們不斷的深入，而開始明顯的出現了。

明象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是在見到白嬰完全沒有什麼變化的神色之時，卻又將想要說出來的話咽了回去，繼續安靜的跟在錦江的身後向前面走著。

彷彿是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他們達到了陣法構成的另外一個地方。

這裡是一個永夜之地，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星星，甚至看著和正常的夜空也不盡相同，只有一片空洞的黑。

地面上唯一的光亮來自於一處燃燒著巨大的篝火，然而奇怪的是，篝火的火焰旺盛，將這一片小小的天地照映的猶如白晝一般，靠近它的時候卻完全感覺不到半點溫度和灼熱的氣息。

在篝火之外，是一片紅木所建造出來的屋舍閣樓。

比起坤王所在的那座大樓之中的空空蕩蕩，這裡很明顯有著不少的人存在，他們來來往往的忙碌著，各自在做著自己的事情。

見到了錦江之後，這些人便相繼停下向他行禮問好。他們的目光落在了白嬰與明象二人的身上時，也沒有出現半點意外和好奇的神色，就像是看到路邊的花花草草一般平淡至極。

錦江向其中一人問道：「明夷現在在哪裡？」

就近的那人頓時就回答道：「明夷大人如今在離陽堂中。」

錦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說罷了，他為微微側了側目看了看白嬰二人，再一次邁開步子轉了個方向前進著。

明象的視線在這裡的每個人身上掃過，一雙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一開始見到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哪裡不對勁的樣子，而現在仔細的去觀察，就會發現這些人看著沒有什麼異常，實際上卻彷彿是提線木偶一般，帶著一種輕易不被察覺到的空洞、僵硬和麻木。

「白嬰道友，他們.....」

明象壓低了聲音開口向白嬰說話，然而方才一開口，對方就沖他微微搖了搖頭。

錦江不知道有沒有見到或者聽到他們的動靜，走在前面並沒有打算回頭看一看他們的情況。

離陽堂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三人並沒有走了多大一會兒，就已經到了。

而明象與白嬰二人之所以能夠認出哪裡就是所謂的離陽堂，不是因為這裡有匾額區分，而是因為在這裡守著渡生聖殿的弟子。

他們並沒有穿著渡生聖殿的裝束，而是在離那處篝火最近的地方見到的那些人一樣，也是穿著統一的白底藍衫，這是極樂教弟子的身份象徵。明象會認出他們是因為他乃是渡生聖殿的宗主，而白嬰會認出他們，則是因為這其中有好幾個都參與了那時候闖入巴婁山盜取玄穹之光的行動。

而他們不認識白嬰，卻在見到明象的時候神色大變。

錦江沒有去關注眾人的神色變化，而是道：「渡生聖殿的明象宗主來找明夷，他應該還在這裡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錦江的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他確實帶著幾分看好戲的心思的。

守在門外的渡生聖殿弟子們看著明象，一時之間僵在了那裡。

在錦江的耐心告磬之前，有人連忙點頭：「在，在的。」

錦江微微勾了勾唇，回首向明象說道：「那麼我就不進去了，明宗主請吧。」

明象這會兒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

哪怕是早就已經從容顏那裡知道了渡生聖殿的弟子們是自願加入極樂教，而不是像其他門派的弟子那般是被禁術所控制的，但是聽到是一回事，真的見到了又是另外的一回事。

他袖下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不少，甚至都顧不上去對錦江的話做出什麼反應，只沉著臉，一步一步的踏入了房門之中。

明象走進去之後，白嬰並沒有跟著一起進去，而是就站在了外面。

錦江原本是打算就這麼離開這裡的，但是在見到她如此做之後不免有些好奇：「你不一起進去？」

白嬰垂首說道：「別人門派之中的事情，我去了做什麼？」

錦江只是輕笑了笑，神色忽然就冷了下來。

離陽堂內似乎並沒有傳來什麼動靜，平靜的有些嚇人了。

在許久之後，錦江忽然開口問道：「他還好嗎？」

白嬰微微頓了一下，側目看向他道：「你覺得他還在？」

錦江道：「離王殿下說過，劍靈沒有那麼容易死去。當初他便一直對你十分特殊，後來在萬魔窟中靈體消失不見，是因為與你簽訂了契約離開了魔界吧？」

白嬰點了點頭：「不錯。」

錦江微微嘆息了一聲，而後神色有些悠遠的說道：「這條路，早就已經不能回頭了.......」

「這世上從來沒有不能回頭的路。只有不願意回頭的人。」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