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愚忠臣奴藏隱刀

第一百九十七章 愚忠臣奴藏隱刀

打翻的木匣落在地上,摔成了兩半,那《無上大玄神冥卷》也落在應無疾身旁。翻過身來,右手緊緊攥住那泛黃的書卷,此書他已用來坑害兩人,游晉文與饒夢璃的下場都是極慘的,應無疾自己當然知曉練了這邪門武功的下場是甚麼,不到萬不得已,窮途末路之時他也不會翻開此書。

痴痴地望着那殘破的書卷,竟就這般獃獃的看了一個多時辰。兩眼瞪圓,目光閃爍,終是長嘆一口氣。

且說那管家老朱領了應無疾的命令快步撞出了卧房,立即尋來一心腹,從懷中取出一張五百兩銀子的銀票,對他吩咐道:「今夜戌時三刻,你繞至皇宮東面的朝天門,老夫已預先飛鴿傳書送入宮中,你不必管那守門的御林軍,只需在朝天門外提一紅燈籠,不是念叨:太平永昌。自有人出來接應你。你須將這銀票交予他,向他問清今日宮內之事,務必詳細,切不可忘!」

那心腹連連點頭,收了銀票便去準備燈籠等用具,天還未黑,戌時未到便早早的出了府去。而那管家老朱放心不下,沉吟片刻,還是回身去往應無疾卧房。而應無疾聞聽屋外急促的腳步聲,急忙將那《無上大玄神冥卷》藏在懷中,裝作摔倒在地。

房門被推開,老朱一眼便望見那躺倒在地的應無疾,慌忙說道:「哎呀呀,王爺,這!都怪老奴,都怪老奴啊!」說罷便要去將他扶起,而應無疾強撐眉眼,長舒一口氣道:「原是老朱啊......本王已然命在旦夕,不久便要,便要離開這世間了......」

老朱又是淚眼朦朧,哽咽說道:「王爺休要說此不祥之言,王爺乃是天命之人,自有天地護佑,豈會因此小傷而妄談生死。老奴這便為王爺去求醫,哪怕是將這承天府方圓百里之內的所有郎中請來,也一定要治好王爺的傷!」

「本王所受之傷,並非尋常刀傷,任那些草頭郎中,如何醫得?只怕天下唯有一人可治,可她只怕是已然不在人世。此乃因果報應,我命休矣!」應無疾仰天長嘆,可那老朱仍是不肯認清現實,毅然決然起身說道:「老奴一定會為王爺請回名醫!」說罷,不顧應無疾的阻攔便衝出門去。

自去庫房取了一柄短刀藏在懷中,又取了一千兩銀票,吩咐好府中僕人丫鬟,叫他們好生照顧應無疾,自己竟一人獨自出了府門,向北而去。

夜色漸深,濃重的如同化不開的墨,深幽的幕布上扯著幾縷無依無靠的薄雲,若輕紗飄蕩,披着銀白的月光,落在了那承天府的每一條街巷。臨近戌時三刻,萬籟俱寂,自入了冬后,北方的深夜便凄冷無比,那鑽心的嚴寒,若刀鋒一般冰冷。

白日裏人聲鼎沸的承天府也終於沉寂下來,深巷之中貓犬酣睡,萬家燈火已然熄滅,城中唯一的光亮便是那家家戶戶門前的燈籠與那皓月之明。「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打更的敲了敲手中的竹棒,環顧四周,寂靜無人,便繼續向下一條街走去。

且說那王府下人按照管家老朱的吩咐,提着燈籠,佝僂著身子,生怕被人看見,躲過了那打更的,可以繞了好幾條街道才來到那朝天門外,城樓之上仍是燈火通明,刀劍林立。宮門口處,朱漆門半掩著,依稀能看清宮中有人走動。而門口駐守的御林軍手持金戟,身穿黑甲,環顧四周。

望了望天色,裹了裹厚重的寒衣,戌時三刻將到。那下人便提着紅燈籠緩步走到那朝天門前,裝作漫不經心的喊道:「太平永昌——太平永昌——太平永昌。」剛喊了三聲,那朝天門前的一御林軍便將金戟橫過,邁步上前將他截住,盔甲顛簸之聲尤為清晰,在月色之下閃爍著寒芒的金戟令那下人不寒而慄。

金戟指向其鼻尖,那御林軍喝道:「甚麼人,深更半夜竟敢在朝天門前大聲喧嘩,找死么!」「軍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是,我是打更的!」那下人靈機一動慌忙解釋道。可那御林軍也並不傻,冷笑一聲質問道:「打更的?你是打更的為何不帶器具,只提一燈籠在皇宮前轉悠,為何不去城中?」

「這......」那下人急的滿頭大汗,又不敢暴露身份,只得服軟道,「軍爺,我這便走,這便走。」「速速離去,否則深夜在皇宮門前喧嚷者,格殺勿論!」那御林軍又訓斥了他一番,便回到宮門前。而那下人卻還不知死活的緩步跟着他跑到門前高喊一聲:「太平永昌——」

那御林軍大怒,就要揮戟將他就地革殺,下人急忙蹲下抱着頭喊道:「軍爺饒命!」千鈞一髮之際,宮門被推開,一聲尖細刺耳的聲音響起:「住手!」下人抬頭望去,只見一身着青藍宮服清癯白凈的老太監站在宮門處,正是他喝止了那御林軍

。御林軍急忙下跪拜道:「潘公公!」

「他所做何事?為何要在宮門前革殺?」潘公公問道。而那御林軍如實答道:「回公公深更半夜,在宮門前喧嚷者,是該革殺。」「小子,你在宮門前喊了甚麼?」那太監回身來問王府下人,下人急忙回道:「見過公公,小人喊的是太平永昌,太平永昌!」

「哦?」那太監臉色微變,輕咳一聲,便對那兩名御林軍說道:「你們繼續看守宮門,不可讓任何可疑之人靠近。」又對那跪着的下人說道:「起來吧,隨咱家進宮。」下人大喜,遂在潘公公的帶領下入了朝天門內,路上,那潘公公問道:「你可是順明王府,東陵王的人?」

「正是,正是!」下人聞聽此言,便知找對了人,急忙問道:「公公莫非就是......」「咱家與那順明王府的朱管家乃是故交,早年有些交情。這些年來他也托我打聽了不少宮中之事,他已然預先飛鴿傳書給咱家,叫我今夜在朝天門等你,你果然來了。」

那下人也頗有眼力,急忙將準備好的銀票雙手捧出,遞與那潘公公,躬身謙卑的說道:「此乃朱總管叫小人帶與潘公公的,請公公笑納。」那潘公公自見了那王府下人,從未正眼看過他,半仰著頭透出一股子盛氣凌人來,見了銀票,兩眼向下一瞥,兩眼便放出光來。

輕咳一聲,急忙扯住那下人的手將他帶到一處隱秘之處,收了銀票揣在袖中,不屑一顧的說道:「怎麼才五百兩。」那下人又躬著身子應道:「是,小人回府之後一定回報朱總管,請他多送些來與公公。」「這倒不必了,皇宮禁地,戒備森嚴,你有甚麼要問的,趕緊說罷。」

「朱總管托我來問,那刀雪客與楚輕安......」下人只說了一半,那潘公公倒吸一口氣「嘶——」的一聲,作苦思冥想狀,雙眼微閉,喃喃說道:「刀雪客,楚輕安......可是那隨東陵王進宮,斬殺清一道人又重傷了王爺的那兩人?」

下人連忙點頭道:「正是!正是!」潘公公聞言大笑道:「事到如今,那東陵王還在打那兩人的主意,莫不是要尋機報復么?」那下人卻大為不解:「莫非不可?我家王爺乃是天子皇叔,堂堂王爺之尊,被兩名江湖人所傷,為何不能報仇雪恨?」

那太監又搖着手指,笑道:「哎呀呀,若是區區兩名江湖人自然是可以任那東陵王處置,只是如今那二人一躍成龍,早已不是應無疾所能掌握的了。」「此言何意?」下人問道。

潘公公在那下人身前踱步,將拂塵一搭,便說道:「聖上早有誅殺應無疾之意,此乃世人皆知。那刀雪客與楚輕安二人殺妖道,傷佞臣,護駕有功,論功行賞,如今刀雪客已被陛下敕封為忠義靖節郎領蕩寇將軍,楚輕安則是被封為南鄉郡主,皆賜金銀寶物無數,又豈是應無疾所能撼動?」

「這......」那下人沉吟片刻又拱手說道,「即便他二人受了封賞在我家王爺眼中也不過是螻蟻一般玩弄於股掌之中,區區蕩寇將軍和郡主罷了,那忠義靖節郎更是徒有虛名,又怎能與我家王爺為敵?」

潘公公聞聽此言卻收起了先前的笑容來,換了一副猙獰的嘴臉,驚得那下人後退半步,潘公公又冷笑道:「事到如今,咱家也不瞞你,看在這五百兩銀子的份上,便將這話說明白了。聖上如今龍體痊癒,妖道既死,應無疾便是唯一的心腹大患。只有除去應無疾,他在朝中的眼線黨羽才能分崩離析,如此一來,陛下才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那龍椅之上。」

「明日聖上便要臨朝,與文武百官一同商議如何處置應無疾。放在往日,應無疾強盛之時,聖上自然要忌憚他三分。可如今他身負重傷,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聖上豈會放過如此天賜良機?等明日早朝一過,應無疾是被處死,還是被押入大牢,你們這些王府下人是連同被處死還是流放,你就等著那好消息罷,哈哈哈......」

那毛骨悚然的笑聲令王府下人心驚肉跳,後退半步不防被自己絆倒在地,指著那滿臉奸笑的太監罵道:「你這閹人!竟敢,竟敢口出狂言!等我回稟王爺,定教你不得好死!」「你且回去稟報,若是應無疾能活過明日,咱家便把這顆閹貨的頭送與你,只不過,只怕那時你已先我一步去矣!」潘公公又尖笑起來,笑聲回蕩在下人耳畔,已是滿頭大汗。

可他仍不罷休,靈機一動,便翻身跪直身子,爬到潘公公腳邊,抱着他的腿又哭嚎道:「潘公公救我,潘公公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抬起那滿是淚痕的臉望着那猙獰的笑臉,下人又說道,「潘公公你想想辦法,可還有挽回的餘地。若聖上要殺王爺及其

黨羽,那公公你收了我家的銀票,替王爺打聽宮中之事,若是泄露出去,也是自身難保啊!」

「哼。咱家豈會惹禍上身?自有辦法抱住自家平安無事,你便祈求多福罷!」說罷,一腳將那下人踹開。可他又涕泗橫流的爬了過來,扯開嗓子哭嚎道:「公公你不能背信棄義啊,公公救我一命罷!」連連叩首,可那太監卻不動分毫。

拍了拍手,那隱蔽之處便衝出一隊御林軍,看來已是在此埋伏多時。「潘公公!」御林軍一齊拜道。那下人見了突然冒出的士兵,恍然大悟道:「原來,原來你在有準備!奸賊,閹貨!害我,害我!」急忙丟棄手中燈籠,慌忙起身,拔腿便跑。

潘公公一聲令下,御林軍衝出便將那下人捉住,押了回來。「此人乃是應無疾的細作,潛入宮來欲打探消息,如今將其捉住,也算是不幸中之萬幸了。」那潘公公長嘆一口氣道。御林軍問道:「該如何處置?是否押入天牢,交予刑部?」那太監卻阻止道:「不必了,留他一條狗命,叫他回去稟報應無疾,他時日不多亦。只需亂棒趕出宮去,給他一點教訓!」

「是!」御林軍奉命將他拖出宮去,可那下人還在放肆高喊道:「閹賊與我合謀?是他將宮中情報傳出,為何不抓他!閹賊,惡賊!害我,害我......」推出宮外,又是一頓痛打,直打得他遍體鱗傷,渾身是血,這才作罷。

那看守朝天門的御林軍見了,雖狼狽不堪,藉著月光卻還能看清樣貌,便上前取笑道:「我當是誰?這不是那打更的么,怎麼,入宮想做太監不成,被人家趕出來了?哈哈哈哈......」兩人相視一眼,便又各自踢了下人一腳,回到門前,不再管他。

而那可憐的下人事未辦成,又被人打成重傷,鼻青臉腫的爬起身來,拖着沉重的身子往順明王府走去。可行至正陽門前,只見一人身形頗為眼熟,似乎像是朱總管,心內起疑,便躲在牆角,只露出一雙眼睛,屏住呼吸,靜靜窺探。

原來那管家老朱獨自出了承天府城,走了一大圈,欲尋名醫不著,直到城門快關閉之時才回到城中,又將城中所有的醫館,醫攤都跑了個遍,可聽了朱總管的描述,竟無一人能治應無疾的傷。他跑斷了腿,累彎了腰,年事已高,腳底板都磨出了許多血泡,走不動了也只蹲在路旁稍歇。

可直走到夜色如墨,承天府再無一家醫館他未曾去過。心有不甘,不願回府,便在這城中隨意走走,說不定能碰上甚麼貴人仙客,能求得甚麼仙方,救那應無疾一命也並非無有可能。可這終究是徒勞無果,臨近亥時,老朱還在這已然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遊盪。

不知為何,竟走到這正陽門來,老朱仰頭看了看那正陽門的金匾,雙眸又向深宮之中望去,手不由自主的摸向那懷中原本想用於求醫的一千兩銀票,可不想竟被那藏在懷中的利刃割破了手指,殷紅的鮮血滲出滴在銀票之上,顫顫巍巍的將銀票攥在手中,心裏一橫,低着頭便往宮裏衝去。

「事到如今,也只好拚死一試。縱然不要這把老骨頭,也要衝進宮去,請那御醫為王爺治傷!」老朱便抱着這個念頭,只往正陽門跑去。

見老遠衝來一人,想要硬闖皇宮,便邁步上前,將金戟交疊,擋住那朱總管的去路,又將他撞翻在地,兩桿金戟指着他怒斥道:「大膽狂徒,三更半夜竟敢擅闖皇宮,速速離去,否則格殺勿論。」可那老朱卻不肯收手,只將那攥著銀票的手展開,皺巴巴的銀票上赫然寫着一千兩,兩名御林軍相視一眼,又問道:「你這是何意?」

老朱遂下跪叩頭道:「回二位軍爺,我家主人乃是京城富商,近日被賊人所傷,請遍城中郎中都無計可施,老朽實在沒有辦法,便向請那宮中的太醫一事,此有一千兩的銀子,特此奉上,請二位軍爺笑納,行個方便。」

這一千兩銀子是何等的誘人,除了那生來大富大貴之人又有幾人見過。在如此的誘惑之下,其中一名御林軍就要伸手去拿銀票,卻被另一人阻止道:「你若拿了這銀票,日後被他人知曉,你我貪利徇私,豈不是惹禍上身?」又對那老朱罵道:「你這人好不曉事,再不離去,休怪我戟下無情!」

老朱萬般無奈,只得起身拍了拍滿身塵土,將銀票收回懷中,又摸到那冰涼的短刀。轉身走了幾步,忽的胸前銀光一閃,短刀出鞘,極快的轉身向那御林軍脖頸處刺去,整個人有如餓狼一般撲了過去。

他年輕之時也是身手敏捷,如今雖已年邁,可仍保留一點武功。見那朱總管持刀去刺御林軍,那躲在角落的王府下人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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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葬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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