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在我快山窮水盡的時候,公安局終於給我打了電話,我那批藥品經過化驗確認沒有什麼問題,他們會繼續調查寵物拉肚子死亡的原因,既然我的診所暫時沒問題,那我就可以開門了。這無疑是我這幾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這暗淡的生活里,總算多了一點點色彩。

診所里沒查出假藥,我倒是頗感意外,這麼好的設計,竟然沒放假藥,倒是我高看她了。

我掏出手機給雅寧打電話,告訴她休假結束,我們又可以上崗了,我聽到她在電話里鬆了一口氣,她也為這件事懸著心,這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小姑娘,還挺衷心。

我和雅寧在打掃衛生準備營業的時候,門口忽然停了一輛十分起眼的家政公司的大車。首先下車的是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年輕人,他下車后緊了緊自己的領帶,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徑直的往我這個小小的診所走來。

他看到我,恭敬的叫了一聲:「明小姐。」

我指著自己十分不解的問他:「你認識我?」

「我是顧總的助理孟文,你可以叫我小孟。」

我瞭然的點點頭,指着他身後的大車問:「你們顧總這是,要幫我搬家?」

「顧總請家政公司來幫明小姐打掃衛生,順便加強一下安保措施。」

孟文說話十分簡潔,說完后也不多話,顧西洲倒是很有眼光,能選這麼一個沉得住氣的人做他的助手。

「安保措施?是想多安幾個攝像頭監視我吧。」我毫不留情的戳穿顧西洲。

「明小姐,顧總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考慮。」

其實我也打算加強一下安全措施,之前診所只是正門安裝了一個攝像頭,才會給了那些小人可乘之機,這件事當然和趙雯脫不了干係,只是她和顧西洲有所牽扯,我不大願意把這個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所以才會一再忍讓。

我不再說話,算是默許了顧西洲的做法。一切搞定之後,我問孟文一共花費了多少錢,孟文戰戰兢兢的打電話問顧西洲,顧西洲不知道在電話里說什麼,孟文一個勁兒的點頭,那神情,像極了古代出門在外一切還要請示夫君的小媳婦。

掛了電話,孟文十分認真的報出數字。

我安慰自己,剛剛一定是聽錯了。我看着孟文,咬着牙問他:「你說多少?」我頗有一種他要再敢把剛才的數字再報一遍我就能和他同歸於盡的氣勢。

「一百萬……」孟文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

「什麼破家政公司打掃衛生要一百萬,你告訴我,我立馬去他們公司應聘。」

「明小姐,打掃衛生沒有收錢,我們請來的也不是家政公司,是電子技術公司,這一百萬,是攝像頭的錢。」

我拍拍自己的胸脯,告訴自己要冷靜,我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你給我按了多少個攝像頭,要一百萬?」

「三個。」

我現在真的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衝動,要是顧西洲在我面前,我非得一腳踹到他臉上。我看着孟文,一字一句的說:「你們在這兒等著。」

我驅車來到顧西洲的公司,前台小姐十分有禮貌向我問好,當然,我沒時間回她。我往裏面跑的時候,她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踩着她的細高跟來追我,但是我穿的是平底鞋,所以她自然跑不過我。

進到公司大廳我忽然停住腳步,顧西洲的名片只告訴我他的公司在哪兒,可沒告訴我他在哪個辦公室。前台小姐追到我時已經氣喘吁吁,她趕緊伸手攔住我,生怕我一不留神就往裏面衝進去。

「顧西洲在哪個辦公室?」我看着她問。

小姑娘平靜下來之後,十分嚴肅的說:「女士,您沒有預約,是不能隨便進公司的,沒有預約顧總是不會見您的,您請回。」

一口一個您,小姑娘涵養極好,明明眉毛都已經氣得往上翻了,卻仍然克制自己的情緒。我在心裏暗自咂舌,顧西洲可真夠嚴格的,連前台都培養的這麼優秀。

大家出來混都不容易,看着小姑娘的樣子,彷彿看到自己初入職場的時候,也是生怕犯一點錯就會被開除,我語氣軟下來:「我和顧總有預約的,可能他忘記告訴你了,你打電話問一下就知道了。」

小姑娘半信半疑的看着我,似乎在說,你為什麼不打。我那不是一生氣把顧西洲拉黑了嘛,既然拉黑了又不想就這樣把他拉回來,顯得我多沒面子。

「我真的預約了,不信你看,我有你們顧總的名片。」我拿出顧西洲上次塞給我的名片給她看。她看一眼之後眼神有些飄忽不定,猶猶豫豫的說:「顧總沒有名片的,他有工作上的事留的都是孟助理的電話,你怎麼會有?」

這下輪到我傻眼了,可是這分明是他的聯繫方式。小姑娘戰戰兢兢的拉着我走到前台打電話,她說是一位拿着顧總名片的女士之後就掛了電話。

「您請跟我來。」小姑娘的態度頓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主動帶着我到顧西洲的辦公室。

顧西洲的公司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大。這樣的辦公大樓,我只在電視劇里看過。大概是我畢業之後都是在寵物醫院度過,所以忘了現在的經濟發展的多快了,像這樣的大樓,中國應該有很多,只是我沒在這樣的地方工作過而已。

我推開顧西洲辦公室的門,他的眼睛離開電腦看了我一眼便繼續訂準則電腦屏幕,然後說:「你先坐,我處理事情。」接着按了一下電話,讓人送一杯檸檬水進來,還特意叮囑不加糖。這是我從前的口味,我愛吃酸的,喝檸檬水從來不加糖,現在喝的少了,偶爾也會加點糖,年紀大了,對某些事情就沒年輕的時候那麼較真了。

顧西洲工作的時候極其認真,辦公室安靜的只有他打字的聲音,我偷偷看着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似乎沒有因為我的到來而多一些喜悅,心裏竟然有小小的失落。

門口的秘書敲門進來,端進來一杯檸檬水,我向她道謝,她微笑着說不客氣。很快她就離開了辦公室,還貼心的為我們關上門。

顧西洲仍然在打字,我覺得無聊,沙發後面的書架上放了許多書,我決定找一本書看。我盡量把動作放輕,生怕打擾顧西洲工作。心裏總覺得不對勁兒,明明我是來找他算賬的,怎麼現在我一點兒氣勢都沒有。我只能在心裏暗暗發誓,等會兒他工作完,我一定得拿出我獸醫的氣勢來。

顧西洲的書架上除了金融學就是心理學、法學甚至哲學類的書籍,我翻來覆去找出一本稍微易懂點兒的哲學看起來,看着看着竟然被書吸引,連顧西洲什麼時候坐到我旁邊都不知道。

「你喜歡看這個?」他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我隨便看看。」我把書放回書架,端正自己的坐姿。

「走吧,去吃飯。」顧西洲一下子跳躍到吃飯這個事情上,我才驚覺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我竟然在他辦公室里待了這麼久。

在這裏坐了這麼好一會兒,剛剛還在看一本如何把自己的內心變得豁達的書,我的火都去了大半,所以我本來想氣勢洶洶的讓他把他的攝像頭拿走,說出口卻成了:「你能不能把攝像頭拆掉,那個太貴了,我給不起錢。」我這麼楚楚可憐的樣子,連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我就不信顧西洲不感動。

「以後少和羅菲菲在一起,演技這麼爛,還非得逢人就演。」顧西洲一臉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又想起書中那句話,別人言語不當,讓你覺得渾身難受,不罵人覺得不痛快的時候,你應該告訴自己,若你罵出來了,豈不是和言語不當激怒你的人一個樣。所以我把自己的怒火給壓下去了。

用十分溫柔的聲音說:「所以呢,可以拆嗎?」

「不可以。」顧西洲斬釘截鐵的拒絕我。

我的火氣再也按捺不住了,我大聲說道:「為什麼,我還沒有用過,貨都沒驗過,怎麼就不能拆了。」

「我已經付過錢了,沒有質量問題人家不會接受退貨。」顧西洲一本正經的向我解釋。我當然還想說你可以拿回來自己公司用,但是我覺得顧西洲既然這麼幹了,無論我說什麼他都肯定能找到借口,我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問他:「那你這次,打算讓我用什麼來還債。」

一百萬啊,想想我就心痛,我那個小診所,得治好多少寵物,才能賺夠這個數,為了幾個破攝像頭,我越想越憋屈。

「我想要你。」顧西洲深邃的眸子就那樣盯着我說出這句話,這句話是電視劇一個男人想和一個女人上床的時候說的話吧,所以顧西洲這個登徒子,給我設了個這麼大的圈套竟然是為了逼我賣身。我緊了緊自己的衣服,然後義正詞嚴的說:「我雖然不是什麼名門世家,但我也是有骨氣的,我告訴你,我賣藝不賣身,你別動這些歪念頭。」

顧西洲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最後笑出聲來,他指指我的腦袋,十分寵溺的說:「你這小腦袋裏裝得都是什麼,我的意思是,我想讓你回到我身邊。」

我有一瞬的不好意思,更多的卻是腦袋嗡嗡作響,他說,想讓我回到他身邊,所以他做了這麼多事,就是為了讓我回到他身邊。

「為什麼?」我問他。

「什麼為什麼?」顧西洲不解的看着我。

「是你不要我的,是你讓我滾的,是你丟下我一個人的,現在你說想讓我回到你身邊,為什麼?」

我沒有歇斯底里的喊叫,我只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問他,每個字都說的很慢很清楚。我看着他,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些什麼來,可是我在他眼裏什麼都看不到,我不確定,這個會隱藏自己情緒的顧西洲,對我究竟有幾分真心。

「我說過,因為我愛你。你一直不相信我,明月,可我愛你,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顧西洲也一字一句的回答我。

「那趙雯呢,她在你身邊五年,於你而言,她算什麼?」

「什麼也不算。」

顧西洲這話說的狠厲,彷彿趙雯這個人從未出現在他的生命里一樣,彷彿五年前他懷裏言笑晏晏的那個女人不是她一樣。

在顧西洲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從他辦公室里落荒而逃。

我篤定那個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的人不會來,就算會來,也不會是顧西洲,那個驕傲的顧西洲。可命運將我們分離之後,又讓我們再次相遇,可我不再是那個願意篤定的說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好的女生了。

我一路跑到江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顧西洲剛剛一路開車跟着我,此刻卻沒了聲響,我回過頭,看到他站在我身後,他的眼睛總是和海水一樣深沉。

年少的時候,愛一個人便願意為他披荊斬棘,變成無所不能的英雄。後來哭過了,才漸漸明白,一個人愛你,也會為你披荊斬棘,變成無所不能的英雄,如果他沒有,那他其實不愛你。我曾經做好了與世界鬥爭的準備,即使全世界都覺得我們不合適,但我仍然願意為他忍受那些流言飛語,可最終,我做了抵抗世界的決心,卻忘了問一問顧西洲,願不願意。

他走到我身邊,輕輕的抱住我:「那天你爸爸失蹤,你打電話給我,我很開心,那時候我就知道,在你心裏,我依然很重要,是你需要的時候,能夠想起的那個人。」

我其實一直很膽小,直到現在,我依然很膽小。我害怕的東西太多,我敏感而脆弱,無論是上學還是工作以後,我都不爭不搶,說好聽了是淡泊名利,說難聽點就是懦弱無爭。所以當初和顧西洲分手的時候,我連爭一爭的勇氣都沒有,趙雯說的沒錯,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會首先躲回自己的殼裏,我害怕這世界待我不溫柔,可我,也沒溫柔的待過這世界。這用現在的一個流行詞怎麼說的來着,作,我可能屬於典型的不做就會死的類型。

我掙扎著離開顧西洲的懷抱,他似乎很受傷,一雙眼睛漸漸暗淡下去,我們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他先開口說:「羅菲菲說你沒有答應我,是覺得我沒有追你,可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追人,如果是這個原因,我回去立馬讓公關團隊給我出一個追人的方案,你放心,今天晚上我讓他們加班,明天開始我就按照方案執行。」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對你他們這麼有信心。」

「當然,他們可是業內精英。」

我的心裏那個心痛的啊,公關精英啊,竟然要給自己的老總出個追人的方案,顧西洲竟然覺得這樣沒毛病,我都快以為這樣沒毛病了。

我只能感嘆地說:「你折騰吧,我回去賺那一百萬去了。」

拒絕了顧西洲送我的好意,我一個人懷着無比憤懣的心情回家。在家門口看見陸城的一剎那,我有種被跟蹤的感覺,我猶豫着問他:「你可別告訴我是羅菲菲告訴你我住這兒的。」

陸城溫柔的點點頭。

羅菲菲你可真是我的剋星。

我長這麼大其實沒被人追過,年少的時候,大家都喜歡那種耀眼的女孩子,不可能喜歡總是縮在角落裏的我,即使我有一張還算好看的臉,但習慣了低着頭,便沒人會注意到。和顧西洲在一起后,去到哪裏都會被人注視到,一開始會臉紅,心跳加快,後來慢慢的也變成了習慣。畢業之後也遇到過不少男人,只是那時候慢慢變得彪悍了,沒幾個人敢近身,一般話還沒聊完對方就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我,就沒有然後了。這也得多虧羅菲菲,我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發揮的淋漓盡致。

我這顆千年不動的紅鸞星,竟然一下子就動了,而且是兩個,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陸城看我的眼神溫柔的能滴出水來:「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

我正想着如何婉拒這個邀約,肚子不爭氣的響起來。顧城輕輕一笑:「你看,你的肚子都在支持我。」

我只能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着說:「那我們走吧,去哪裏吃。」

陸城一路和我聊了不少工作上的事,以前我們在一起互相騙父母時,我說對金融挺感興趣的,就是腦子不夠學不來,而後他就會時不時和我講一件他的工作,都是一些簡單易懂的,我也就隨便聽聽,當然也沒敢奢望能夠進入他們金融圈。只是沒想到當初隨口說的一句話,他現在還記得。

我忽然打斷他:「顧氏企業,很大嗎?」

問出這個問題我自己也嚇了一跳,陸城開車的動作頓了一下,我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就是隨口問問,你不必回答我的。」

「沒關係。」

我以為他不會再往下說了,他卻接着說道:「顧氏企業不能用大來形容,他們涉足的領域很廣,金融只是一部分,顧氏現任總經理顧西洲很有投資頭腦,短短三年,已經在投資這一塊兒很有名氣了。」

「三年,為什麼是三年?」顧西洲不是才從國外回來嗎?難道遠程遙控也能了解國內的商業環境,天才果然是天才。

「顧西洲三年前才上任,外界傳聞,之前顧氏都在內訌,顧氏之前的掌舵人是顧西洲的母親,三年前才把實權交到顧西洲手裏,現在只是名義上的董事長,實際上公司的決策都是顧西洲在做。」陸城一邊認真開車一邊對着我說道。

陸城的話讓我更加迷茫,羅菲菲說顧西洲是兩年前找上她的,如果顧西洲一直沒離開國內,那他為什麼現在出現,又為什麼兩年前去找羅菲菲了解我的消息,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誰在撒謊,如果我問顧西洲,他會告訴我嗎?我暗自搖搖頭,我已經想像出顧西洲的樣子,明月,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愛你的。

「明月,明月……」陸城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轉過身看他,陸城已經下車為我打開了車門,不得不說陸城和顧西洲比起來,還是陸城比較紳士,他總是把人照顧的很妥帖。大概就是因為太妥帖,我總覺得和他在一起時透著一股子彆扭的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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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遇見你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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