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兩難

契丹人失去了戰馬的沖勢，開始漸漸落入下風，可也不知為什麼，這些人不像以往契丹騎兵那般來去如風，戰馬已失去了騰挪的空間卻絲毫沒有退去的意思，仍鍥而不捨的進攻著。

糧隊末尾，魏冷在虎捷禁軍眾將士的幫助下驚險脫身，雖沒傷筋動骨，卻也因腳踝的傷勢一時間失去了行動能力。

他與勞夫們藏身車后細細觀察敵情。這些契丹人雖看着兇猛，卻各個面黃肌瘦，喊叫聲中氣不足，打到此時已然沒了後勁，雖是強弩之末卻仍不後退半步。

他腦中靈光一閃，趕緊大喊道：「猛哥，他們怕是迷路的契丹人，大雪封山，沒有糧食餓了幾天，他們撐不了多久！」

石猛聽到魏冷的喊聲，這才反應過來，他當年在山中過冬之際，也是餓過肚子的，知道那滋味可不好受，這餓了的人，為了一口飯吃，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難怪這幫契丹人拼了命也不願撤退。

他向身後的虎捷禁軍們大吼道：「兄弟們，契丹人肚裏沒食，再堅持一會，他們就要不行了，咱們往前頂幾步！」

禁軍們一聽，也發現確是如此，心中有了底氣，精神頭都不一樣了。很快一群人舉著盾擺起了鐵桶戰陣緩步前行，而弓箭手則在後面暗施冷箭。

漸漸契丹騎兵的傷亡越來越多。這些游兵散勇們以往最多越境打打草谷，還從沒見過這等陣勢。馬隊中間的有人高喊了一陣契丹語，很快沒馬的轉身向山坡上跑去，而有馬的則調轉馬頭向後退去。

虎捷將士們還以為敵人退了，剛鬆了口氣，可卻還是低估了這幫餓狼的兇狠，契丹騎兵奔到了坡頂，竟然又重新來了一次衝鋒。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契丹騎兵的衝鋒並非像第一次那般出其不意，在這山路之間，虎捷禁軍們各自使力把糧車橫在了道路的中央，用來減緩對方騎兵的沖勢，同時弓手在車后張弓射箭，一時間無數契丹騎兵墜落馬下。

可餓狼就是餓狼，契丹人清楚如果拿不下這運糧隊，上百人的騎兵也只有餓死一途，拼了命也要贏下此戰，很快兩邊人又再次攪合在一處，刀光箭影，一時間殘肢斷臂滿地皆是，這一片雪地都被染成了血紅。

戰鬥比想像的還要漫長、殘酷，足過了一個時辰才漸漸平息下來。

虎捷禁軍在石猛的帶領下，經過了一場血戰才最終獲勝。最後清點人數之時，五百虎捷最終只剩下不到兩百人。且各個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傷勢，其中重傷者更多達三十多人。

雖有十幾名契丹騎兵逃跑，可也再難成氣候。隨後虎捷禁軍們清理戰場，終於在山澗中發現了摔斷雙腿已被凍的奄奄一息的郝都頭。而隨着郝都頭一同衝鋒的那幾十名十將，無一生還。

幾人抬着郝都頭把他安置在溫暖的馬車之中，如今他雖雙腿皆斷，斷骨支出棉衣，卻也不甚嚴重，起碼不會傷及性命。再經過了簡單的治療后，身體也漸漸暖和，叫來的幾名心腹士卒。

他也沒說別的，只是吩咐下去，眾將士務必要繼續押糧北上，不能再耽擱下去。

此時石猛本還在外與魏冷商議如何去尋石保從，當他聽說運糧隊要即刻啟程時，怒氣沖沖的來到馬車之中。

他開門見山地說道：「郝都頭，如今我家大人生死不知，此時理應派人去東邊尋找才是！」

郝都頭臉色煞白，搖頭道，「石猛，我們虎捷禁軍此行的任務是押運糧草，如果糧草不能按時送到，就算是找回石大人又如何，耽誤了時辰，就是殺頭的大罪，為了死去的兄弟們，無論如何也要把糧草運到再說！」

「那我三哥就不管了？」石猛高聲喝道。

石猛有心去找石保從。可如今石保從生死不知，此時糧隊中的一切自然都由郝都頭做主，他無官無職一個人都指揮不動，一聽糧隊要繼續奔赴石嶺關，如何能不急。

郝都頭嘆息一聲，「你以為我不想救石大人嗎？可軍令如山，運不到糧，何將軍手底下的騎兵戰馬吃不飽肚子，萬一擋不住遼兵北下，上頭怪罪下來，又該如何？如今也能只盼石大人洪福齊天，能夠安然無恙了。」

石猛聞言，氣的虎眼圓睜，神情就像是要把郝都頭吃了一般，吼道：「放屁，我就問你，我家三哥你救還是不救？」

「郝某想救，卻又如何救？你看看如今咱們剩下的兩百多人死的死，傷的傷，如若再分兵兩處，萬一再有一波契丹騎兵來襲，咱們還能活嗎？」

石猛氣的都想把郝都頭直接掐死，如今也知道靠郝都頭是沒戲了，連忙對一旁的魏冷道：「他們不救，咱們兩個去！」

這時郝都頭連忙伸手說道：「慢著！石猛，你二位乃是石府的家將，按理說我不應阻攔，可我方才聽聞，你一人力斬幾十名契丹騎兵，當記首功，郝某希望你留下，替我統帥全軍，護送糧隊到達石嶺關。」

石猛就沒見過這等厚顏無恥的，見死不救還不讓自己去救，猛地一拳轟向車壁，「去你娘的，我家三哥是死是活不知，還管這運糧鳥事作甚！」

「壯士此言差矣，萬一二位走了，糧隊在半路被敵人殲滅，那即便是你找回石大人又如何？作為主官，隨軍轉運使，失了糧草，全軍覆沒，就算石大人家世顯赫，可回到朝中最少也是流放千里的大罪，如若路上真的出了事，石猛你可想好了，真能替你家大人做主？」

「這……」

石猛心中猶豫，他也不敢說就一定不會有契丹騎兵來襲，萬一真如郝都頭所講，到時候又該如何，他低着頭一時間也沒了言語。

這時一旁的魏冷說道：「猛哥，你就護送糧隊北上，找大人的活兒就交給魏冷我，如若我魏冷找不回來大人，也絕不苟活世上。」

石猛嘆息一聲，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如今既要保住糧隊，也要找回三哥，真是兩難！

他拍著魏冷的肩膀道：「魏冷，你一定要把咱們三哥帶回來!我石猛曾發過誓，這輩子要為三哥赴湯蹈火。如若糧隊到了石嶺關你們還沒回來，我也去尋你們，你一路上做好記號！」

「猛哥，你放心！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定要找到大人！」

魏冷說完一抱拳，整理好弓箭，一瘸一拐騎上了一旁的戰馬，就向方才石保從跑去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