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送別

正在這時，東院的方向，王勝友領着一眾高麗武士快步走來。看這腳下的頻率，臉上驚慌的表情，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顯然也不想與遼國的使團在院中相碰。

石保從當即吩咐道：「張監院你快去北院拖住遼國使團，務必要讓高麗人先走。」

「大人，我這就去，」張監院應聲而動，可剛邁出兩步，突然轉頭苦笑道，「大人，晚了，譚大使他們也出來了！」

石保從抬頭一瞧，好嘛，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走前還不讓人消停。

果不其然，遼國以譚嘯為首一眾十來人等從北院洶湧而出。契丹武士個個殺氣騰騰，腰間佩刀，這模樣顯然是有備而來。或許早就在院中等著高麗人出來了。

可無論如何，如果再沒人出面阻止，這兩邊人馬不過二十來個呼吸間就要在中庭相碰。張監院緊張兮兮地問道：「大人，如今該怎麼辦？」

石保從無奈搖頭，心說這三國沒一個省油的燈。當初來時就不省心，高麗與天竺互不相讓，如今都要走了又搞這麼一出。

他對身後一干人等說道：「都跟我來。」

他加快腳步，領着禮賓院的眾人率先一步來到中庭處，剛好卡在了兩國使團的必經之路。這時他對一旁的張監院道：「你去應付王勝友，我去應付譚嘯，記住，務必要讓高麗先走。」

石保從一人向遼國使團走去，邊走邊笑，高聲道:「譚老哥，為何走的如此匆忙，老弟走前還想請您喝上一杯呢。」

他把這一眾人等攔在了路中，目光掃過，見譚嘯氣沖沖的模樣就知這是來找事的。而蕭卓感受到了石保從的目光，神情糾結，雙手無處安放有些不知所措。

譚嘯冷哼一聲，見來人卻也不好動怒。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耶律頗天的死因就是眼前的年輕人查明的，無論如何也要給個面子。

「石監院，你讓讓，老夫有話想要對王勝友講。」譚嘯聲音洪亮，好似鐘鳴。

「譚老哥，你先聽我講，我也知你心中有氣，可不好意氣用事不是。王勝友畢竟是刑部放出來的，我個小小監院做不得主，但也知曉上頭是不允許王勝友在城中出事。老哥，您聽我一句勸，王勝友事小，蕭通譯的安全事大，老哥帶着蕭通譯安穩的回國才是正途。」石保從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一旁的蕭卓。

譚嘯聞言一陣皺眉，這話顯然起了作用，他方才的那股衝勁消去大半。當聽到石保從着重說了蕭通譯三字后，更是不解地望向身邊的蕭卓，雖沒說話，可眼神中明顯帶着詢問的意味。

蕭卓卻只是對譚嘯微微搖頭，隨即踏出一步對石保從說道：「石監院……咱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石保從點點頭，也向後退出了幾步，這意思是讓蕭卓過來講話。顯然是防著譚嘯突然發飆衝過去。

蕭卓用契丹語輕聲對譚嘯囑咐了一陣，然後移步來到石保從的身前，道：「恭喜你！」雖然嘴上說是恭喜，可卻好像有些心口不一，神情中明顯透著股不甘。

石保從也知蕭卓恭喜的是什麼，驚訝道：「就連你知曉了？」

「我……城中炒的沸沸揚揚，怕是想要不知道才更難吧。」蕭卓似有責備的說道。

石保從站在原地一陣沉默，只聽蕭卓似有似無地說道：「你，要是契丹人該多好!」

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嗎？石保從雙眉挑起，不可思議地注視着蕭卓，可旋即又恢復了平靜。話中的含義，他又怎會不知。

兩人就這樣默默對望，同時陷入了沉默。可彼此的眼神卻飽含深意，各自的神情中透著一股彷彿還有話要說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掙扎。又或許……他們都等著對方先開口。

正在這時，張監院沒眼色的走了過來，可算是打破了兩人的僵局，說道。

「大人，咱們一起送譚大使吧。」

石保從側過頭去，長吁一口氣，也不知是該感謝張監院還是該罵他一頓，轉身查看，果然高麗使團已沒了蹤影，警報也算是暫時解除了，連忙對張監院使了眼色。

張監院心領神會，連忙小跑上前陪着譚嘯，石保從則與蕭卓說道：「我送你！」

蕭卓神情失落，與石保從一同出了禮賓院的正門。如今府門前早已沒了高麗使團的蹤影，一眾契丹武士紛紛上前安頓車隊，檢查馬匹。

石保從又對蕭卓說道：「你來。走前有東西送你。」

「去哪裏？」

石保從笑而不語，蕭卓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來到街邊的一輛馬車旁。石保從伸手拉開了車廂門，蕭卓頓時驚得睜大了雙眼，這一車廂裝的滿滿登登，他上前打開了幾個木盒查看，其中正是他那天在界身之中，喜歡而沒有買下的貴重物件，心中不由得一陣感動。

「這是大食的玻璃花瓶，這是青花瓷的香爐，這是東海的金珠釵，這是……天水碧？」蕭卓連連搖頭道，「這些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蕭兄弟，這天水碧，當初我在裁縫店中就曾提過，買來是要送你家姊妹們和你將來娘子的。」

「這……」蕭卓輕咬嘴唇，低頭不語，也不說是要還是不要。

「拿着吧，今日一別，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會相見，又或許……」石保從心生感慨道，「再無相見之日了！」

「你，別說了，我收著，將來看到這些……我就會想起你來，」蕭卓抬起頭，眼中已然濕潤，輕聲道，「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石保從微笑點頭。

兩人這幾天裏所結下的真摯友誼，絕非簡簡單單幾句話所能詮釋的了的。

他們從相遇到離別，雖有不舍，卻無可奈何。正應了那句話，「從沒有完美的人生，只有不完美才是人生！」

蕭卓與遼國使團一路向北，石保從也不避嫌，一路相隨送到了城外十里，在一片凄涼蕭索的冬景中告別的蕭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