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阿嗔

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俊美的看不出年齡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身着玄甲，足蹬重靴，墨發紫瞳，鼻若懸膽，唇薄似刀削，神色恭敬。

是連星澈。

婦人笑得彎起了眼睛：「是星澈啊。難得來看我，是有什麼事嗎？」

連星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夫人還是那麼聰明。近來戰事繁忙，實在是無閑叨擾。」

「好啦，你們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婦人擺擺手，絲毫不見被囚禁的慍怒，「早點辦了事，早點回去忙吧。」

連星澈點點頭，朝門外招招手：「阿嗔，進來吧。」

雲傲好奇地盯着進口。

只見一個小少女輕輕走了進來。

她穿着一身白衣白褲，皮膚白則白，少了些血色。烏髮墨瞳，頭髮編了條長辮子，但眼中無神，花瓣似的嘴唇，顏色也極淡，裸露的手腕腳腕極細，隱隱可見青色的經脈。

「看這周正的模樣，也是良善人家的姑娘，怎麼這麼小就被煉化成了傀儡」婦人眼中有些憐憫。

少女慢慢跪下，脊背挺直，仍是面無表情。

「她可是盟主的秘密武器，有大作用呢。阿嗔沒有完全喪失神智，只是比起一般孩子痴了些。我看她，不被盟主控制時就像個小貓小狗，也挺聽話的。這幾天要拜託夫人您照顧了，用她時我便來接。夫人您不用擔心她如其它孩童一般頑皮。她本來已經無需飲食...不過嘛，小孩子總是饞嘴，這兩天我會吩咐他們送兩人的飯菜來。」連星澈生怕被婦人拒絕，索性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完，鬆了一口氣，乞求地望着婦人。

雲傲看到女孩似乎發現了他，急忙做出噤聲的動作。女孩頓了頓，又轉開了頭。

「那之後呢？」婦人皺起了眉，並沒有拒絕他的請求，「我這裏可不是長久之所。」

「您放心，就待兩三天左右。打完了仗她也就不用躲躲藏藏了。」連星澈趕緊解釋，「到時候盟主一定會派專人照料她的。」

婦人輕輕點頭：「好。」

連星澈感激抱拳，隨後蹲下來，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頭，並望着女孩的眼睛，溫柔地說道：「阿嗔，要聽話，我走之後不許出屋哦。」頓了頓，「明白了嗎？」

女孩獃獃的，好像在思考什麼，隨後也看着連星澈，點了點頭。

「夫人，在下告退。」連星澈最後回頭，笑着向女孩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雲傲慢慢出來，他有些好奇，難得的是他對阿嗔有一種奇妙的好感。

比起傀儡，他更願意相信這是個有血有肉的女孩。

她的眼睛像蒙塵的明珠，皮膚如同細白瓷。雲傲忍不住想，她在沒有成為傀儡時，一定可愛得天妒人怨。

她不會攻擊我的。雲傲心裏想。

他走近女孩，後者也溫和地瞅着他。

雲傲鬼使神差地輕輕將手放在了她的臉頰上，感覺她的體溫比普通人要低一些。

感受到少年溫暖而乾燥的手掌，她輕輕閉上了眼睛，兩隻手捧起雲傲的掌，腦袋也歪了下來，像一隻蹭著主人的小貓一樣，舒服地蹭著雲傲。

雲傲也忍不住坐在她身邊，另一隻手摸着她的頭。

「娘親，她真可愛。」雲傲嘴裏說着，眼睛卻不離開片刻。

「想必最近這場戰事結束，你就能在五月盟見到她了。」婦人含笑看着自己的兒子，「這孩子倒真是可愛討喜。」

「就連連叔都對她很溫柔呢。她一定不是普通傀儡。不過我看那些傀儡都面目可憎...我還第一次見這樣的。」雲傲完全不想用傀儡形容她。

婦人嘆了口氣，說道：「她只是失了一竅精魄，估計在你父親手裏，你父親便憑那一竅精魄控制她。這不是一般低級的傀儡，怎麼說也是一具極品。」

雲傲聽到了一絲希望：「那假若把精魄還給她，是不是她就可以變成以前的樣子了？」

婦人笑着搖搖頭：「傻兒子。她若受傷，一定會迅速恢復，其中消耗的就是她那一竅精魄。消耗光了，便會五內衰竭而魂消。你父親一定是把她用到死為止的。她的身體也早已不再正常，靈渦必然已經被煉化成了禍魂，成了罪子，如何回的去？」

「罪子又如何？我們五月盟全是罪子！」雲傲有些不服氣。

「我們已經習慣了...但她本擁有靈渦，本應是個正常修士..甚至是家族的驕傲...」婦人不再說話了。

雲傲也慢慢低下了頭。出生就是罪子的他，也許真的無法想像失去的痛苦。

「等她可以在五月盟現身，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的。」雲傲有些不甘心地說。

「傻兒子，快回去吧，時辰該到了。」

雲傲點點頭，似乎仍在思索。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向母親道了別，快步奔向演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