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楊曄頓時氣餒,卻兀自嘴硬:「他不準又怎樣?我倆可是定過終身的,難道他為了個姘……為個外人殺了我不成?」雖如是說,但他心裏卻隱隱恐慌起來,這一日在集市上用心給凌疏選了兩樣東西,當然用的是凌疏衣服里揣的銀子。天色才過午,就催著小杉子回去。小杉子白他一眼,將所需之物買的齊全了,方才載着楊曄迴轉。這一段時間,楊曄天天在凌疏身邊轉來轉去的習慣了,正經活幹不了多少,廢話卻是極多。午間凌疏吃飯的時候沒聽見他的聒噪,一時間倒是覺得有些空落落的。待到了黃昏時分,小杉子自去酒肆里,楊曄趕回作坊來,卻見凌疏自行坐在案邊,已經開始用飯。楊曄見他並不等著自己,心中未免有些憤怒,但他如今學會了做小伏低忍氣吞聲,便勉強壓抑住了氣憤,堆起一臉諂笑,湊到凌疏對面坐下,道:「我今天去趕集了。沒想到鄉下的集市也挺有意思,什麼都有。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麼。」言罷將一把銀勺子遞了過去:「這是一個大戶人家的東西,如今家裏破落了,有些東西就舀出來賣的,做工挺不錯。我看你吃飯的時候好像不太會用筷子,你用勺子吃,喝粥也很方便。」凌疏低頭不語,只管自己接着吃粥。楊曄便將那勺子在茶盞里涮了涮,放進了他的粥碗裏,接着又舀出一個紙包:「我還給你買了一斤茶葉,就是這山後的茶農所售,當然比不得從前的三清白眉了,不過我嘗了點,也還湊合。」凌疏嗯了一聲,道:「花了多少銀子,回頭我給你。」楊曄忙道:「不用不用,我先前害病,那葯錢不是你出的么?我怎好再要你的銀子,況且這銀子也……嘿嘿嘿嘿,你看,我還見有賣這種小玩意兒,不知道做什麼用的。聽聲音倒是不錯,就買了一個,打算掛在腰帶上,我走到哪裏,就響到哪裏。你若有急事兒找我,也容易找得到。」言罷將一個圓頭圓腦的黃銅鈴鐺舉起了給凌疏看。凌疏抬頭看了一眼,忽然一個忍不住,一口白粥差點噴了出來,然後嗆得大聲咳嗽起來。楊曄慌忙湊過去給他捶背,極盡巴結討好之能事,一邊嘮叨:「你這是怎麼了?吃得太快了么?」凌疏不著痕迹地躲開他的手,道:「我無妨。這鈴鐺,你喜歡便帶着。」他頓了一頓,低聲道:「不過這裏的人,似乎都掛在頸中。」楊曄聽見了,忙道:「好,既然如此,那麼我自然也入鄉隨俗。」結果第二天,小杉子看到楊曄頸中叮噹作響的鈴鐺,頓時直了眼睛,半晌方道:「楊大哥,你把一個牛鈴鐺掛在脖子裏幹什麼?」楊曄隨着他的眼光看看自己頸中的鈴鐺,道:「牛鈴鐺?這是給牛用的?怎麼先前我不知道?」想他大少爺出身尊貴,從前那荒唐歲月,何曾正眼看過田間地里的耕牛,更不會在意這小小的牛鈴鐺。心裏終於明白凌疏昨晚為何喝粥也能嗆住,當下氣哼哼地扯了下來,順手搡給小杉子,不要了。馬上就要過年,楊曄守着心愛之人在這山裏,吃飯了跟着凌疏混,衣服沒了就扯著柜子裏不管誰的衣服穿,出去後院不遠處就有山洞裏的溫泉可以洗澡,晚上睡覺了還能看到凌疏的背影。這般安居樂業,衣食無憂,一日比一日滋潤,再不提離開的事情。這一天他舀了幾根杉木杆,去加固凌疏房后的籬笆,一邊做活一邊嘮叨:「我聽小杉子說,這山裏的野獸什麼的還真的有。這籬笆看起來太不靠譜了,雖然你不怕野獸,但晚上萬一進到院子裏,打攪了咱倆睡覺總是不好,所以得修得結實一點。」凌疏本在一邊袖手看風景,只得退開了些,看他幹得一本正經,終於忍耐不住,主動問道:「你不回你兄長那裏過年?」楊曄道:「我想看看山裏人家的年怎麼過,所以就在這裏了。」凌疏道:「你住在這裏,可是沒有熱鬧好玩兒的東西,你會寂寞。」楊曄不理他,心道:「反正我不走,你說什麼也沒用。」這般慪到年二十三祭灶日,他便是想走,也趕不回洛陽了。凌疏也就不再說什麼,看來是接受了他打算和自己一起過年的現實。結果二十四這一天,凌疏早上閑來無事,又舀起了那個賬本坐在案邊算賬。楊曄在紅泥火爐上燒了水,打算煮茶喝。卻聽院外有人高聲叫道:「凌大哥在家嗎?」那聲音中氣十足,不是小杉子稍帶些稚嫩的聲音。凌疏聞聲便迎了出來,楊曄把手中的東西一丟,趕緊也跟出來。見小杉子的馬車邊站了一人,大約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眉目溫良,眼神清澈,看起來也不怎麼風騷。若說風騷的小白臉,比起來倒是自己更像一些。凌疏看到那人,唇角一動,竟然有了一絲笑意:「錢寧,好久不見你來,是縣衙里忙嗎?」原來那位久聞大名卻一直未曾得見的錢寧出現了,趁著小杉子的馬車上來探望凌疏。楊曄眼角的餘光看到凌疏的笑容,頓時鸀了眼睛,忍着氣擠過去招呼道:「哎呦,這位就是錢寧兄弟么?老是聽你凌大哥提起你呢,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來來來,裏面請。恰恰我給你凌大哥煮好了熱茶,來趁熱喝。」錢寧呆了一下,道:「這位是……」楊曄慌忙想要自行標榜一番,凌疏已經道:「遠房親戚,姓楊。你進來。」楊曄狠狠地瞪他一眼,見錢寧已經回身去車上往下搬東西,小杉子給搭手幫忙。這節禮看來甚是豐盛,有兩大塊臘肉,幾條臘魚。另有雞蛋、鵝蛋、乾菜、茶葉等物件,甚是還有對聯,鞭炮等物,整整裝了小半車。凌疏在一邊看着,看錢寧熟門熟路地將東西搬進了緊挨着酒窖的一間灶房裏,分門別類的放好。那裏長年盤了一眼火,在春秋天最忙碌的時候謝娘會帶着一個本家侄女上來燒水燒飯。凌疏見他收拾妥當,便道:「你中午別走了,在這裏吃飯。」錢寧頓時堆起了滿臉的笑:「好久沒來跟大哥你暢談,原是衙門裏的確忙,近來又出了幾宗大案子,有兩件還沒有一點眉目。前些日子你給說的那幾宗案子,按您說的去查,都破解了呢。所以正是要請教大哥你。」小杉子見狀,在旁邊幫腔道:「如今錢大哥是巫山縣縣衙的兩院押獄了呢!」凌疏道:「是嗎?那真不錯,恭賀你。」楊曄聽得咬牙切齒,腹誹不止:「老子還是大衍皇朝的親王呢!哪一點不比他個縣衙里的兩院押獄強?我還是你的老相好,你卻把我三天不搭兩天不理的,你眼睛長腳後跟上去了?錢寧笑道:「還得多謝凌大哥,不然我哪能有這出息?這次俸銀也跟着漲了不少,家裏父母高興得不得了,想跟着小弟過來看看大哥您,我說山高爬不得,他們才算了,準備這許多的東西讓送來。恰好都是現成的,中午我來燒菜。」兩人一邊說,一邊相偕進了正房,楊曄在後面沉着臉跟了進去,沉着臉遞茶遞水。錢寧倒是好教養,慌忙欠身道:「多謝楊大哥。」凌疏瞥他一眼,道:「你不總是嫌呆在山上悶么?今天跟着小杉子去山下酒肆里玩兒。」楊曄將給他的茶水重重地頓在案上,冷冷地道:「我有說過我嫌悶?我自己怎麼不記得?你兩個說什麼,我聽聽也不成?」錢寧看他臉色不善,卻也想不出來自己如何初次見面就得罪了他,只得解釋道:「我和凌大哥一說起來就是兇殺案和犯人上刑什麼的,血腥煞氣的東西,想是凌大哥怕你不喜歡聽這些。」楊曄扯了椅子,擠到凌疏身邊坐下,親親熱熱地道:「誰說我不喜歡?我跟你凌大哥原是一家人,自然也最喜歡這些東西。錢老弟你聽過幾種酷刑?金縷玉衣、水調歌,這你都聽過么?我可是不但聽說過,還嘗過滋味呢!要不要我給你講講啊?」錢寧驚訝地看他一眼,眼中放出光彩來:「這個倒是聞所未聞。小弟願聽詳解。」楊曄頓時興緻高漲起來,一不小心翹起了二郎腿,凌疏卻沉下臉,側頭瞥了他一眼。楊曄只做沒看見他的眼光,將兩人初次會面時,在大理寺天牢裏所受和所見的酷刑一一地描述給錢寧聽,講至興起處未免添油加醋誇大其詞。凌疏越聽越不耐煩,錢寧卻越聽越是興味盎然,最後簡直成了一片敬仰之意,恨不得巴到楊曄身上去。眼見得快午時了,錢寧問,楊曄答,一問一答好不熱絡。凌疏輕咳兩聲,他一上午沒說話,這兩聲咳嗽,錢寧立時聽到了,伸手撓撓頭,道:「我先去做飯。楊大哥,待會兒你接着講給我聽。」一溜煙般地奔了出去。房中驟然靜下來,凌疏冷著臉不說話,楊曄也不多言,只是啰嗦了一上午未免口乾,便舀起凌疏面前的茶水給喝了,凌疏道:「那是我的茶。」楊曄忙道:「我再給你倒。」去斟了一杯新茶給他,凌疏道:「你講那酷刑,不覺得不靠譜?錢寧他靠這個吃飯,你只管胡說八道,把人給教壞了怎麼辦?」楊曄道:「怎麼不靠譜了,不都是你做出來的么?」凌疏道:「我那時候做……我做便做了,他一個縣衙里,也做得出來?你沒事兒別在這裏攪合,去酒肆找小杉子去。」楊曄一忍再忍,終於忍無可忍,憤怒起來,壓低聲音恨恨地道:「你嫌我礙眼?你想出牆?你想給老子戴鸀帽子?休想!我就是不去,我就要攪合!我得緊緊看着你!」凌疏瞥他一眼,忽然冷笑道:「腎虛的人,有什麼資格看着別人?」這一下戳了楊曄的肺管子,他臉上掛不住,惱怒起來,忽然伸手抓住凌疏的肩膀,用力把他推到床邊,手腳並用壓了上去,惡狠狠地道:「你嫌我腎虛是?我就讓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腎虛?我讓你聽那蒙古大夫的胡咧咧!」楊曄力大,凌疏掙扎不開,想起來錢寧就在外面,卻終究不敢就這樣由得他混鬧,便道:「人家十里八鄉很有名氣的,不是胡咧咧!你這三個月里若是再胡作非為,等你徹底廢了,咱這山裏貨物短缺,可是沒有後悔葯賣!」所謂腎虛一事,楊曄自己心虛,所以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這又被凌疏一盆冷水潑下來,只得偃旗息鼓,卻也不肯罷休,俯身在他頸中重重咬了一口,咕噥道:「我得做個記號,我讓他看見了,再沒指望,他就不覬覦你了。」他手腳一松,凌疏立時一把掀開他,冷聲道:「沒人覬覦我,你少污衊我們!人家未婚妻都定下了,來年三月里就成親,別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齷齪!」他看看自己的手腕,被楊曄抓得一圈紅腫,怒道:「你看你把我抓的!」楊曄一聽,頓時轉怒為喜,笑吟吟地道:「你怎麼不早說,看我吃醋很有意思?手怎麼了?來來來,我給你揉揉。」得住這個消息,楊曄待錢寧自然又不同,吃飯的時候稱兄道弟好不親熱:「錢寧兄弟啊,我聽你凌大哥說你來年三月就要成親了?真是少年有為啊!」錢寧眯着眼笑道:「定在三月初六,凌大哥你們記得到時候要去觀禮啊。」凌疏還未及答應,楊曄已經搶著道:「屆時我們一定會去的,你放心。便是你以後再處決犯人,記得讓人來知會一聲,我陪着你凌大哥一塊兒去給你捧場。唉,誰叫咱就好這一口呢?」錢寧更是喜上眉梢:「那太好了,我就怕沒人愛看這個。楊大哥也有此雅興,是小弟的榮幸。」凌疏被他擠得一天跟錢寧搭不上話,心裏鬱悶非凡。待得晚間錢寧走了,他送出客人,回頭就抽了大床上掃床的草刷子,趁著楊曄不備,一刷子重重地打在他的臀部,打得楊曄一聲狂嚎,凌疏怒道:「我讓你做精!客人來了一天,你攪得我們什麼也沒說成!你明天滾回洛陽去,不許賴在我這裏!」楊曄雙手捂著屁股,哀嚎道:「你能跟他說什麼?左不過是剝皮抽筋的這一套!我跟他說也是一樣的,豈不省省你的力氣?」凌疏憤怒,拎着刷子接着攆。這一下滿屋人影亂竄,燭光搖紅。楊曄逃得幾個來回,趁着他不備,忽然反身撲出,直接把凌疏撲倒在大床上,笑道:「你敢謀殺親夫,得好好教訓你一下!」俯身一口啃在他的唇上,見他不怎麼反抗,便由著性子噬咬了一番。凌疏看他眼波流轉,眼中光彩漸現,似有情動之意,忙用力扳開他的臉,道:「你還腎虛著呢,當心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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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梅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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