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立誓

陳永仁衝進敵群中，迎面碰上兩名敵匪。要是往常陳永仁早就被嚇得落慌而逃，但是現在，被怒火蒙蔽的雙眼的陳永仁，根本就不懂恐懼為何物。

面對敵匪，陳永仁一不做二不休，以更快的速度沖將而上。腎上腺素的激增，讓陳永仁爆發出了從未有過的力量與反應。就在那敵匪揮刀之際，陳永仁往側方一閃，避開了被攔腰斬斷的命運。緊接著，回首提刀對準敵匪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生與死的戰鬥中，陳永仁根本不知道控制力氣。奮盡全力的一刀，活生生地砍斷了敵匪的脖子。一股鮮血從斷裂處衝天而起，灑落在陳永仁的身上。

嫣紅的鮮血撒在臉上，聞著刺鼻作嘔的血腥味，讓陳永仁稍稍冷靜了點。但轉眼間，又見前方一名敵匪提刀砍死了一個半大的孩童。緊接著，一名婦女持著長刀，從後面刺進了敵匪的後背。那敵匪吃痛，回頭一刀劃破了那婦人的胸腹，鮮血與內臟洶湧而出，兩人戰作一團，雙雙倒下。

「混賬東西！！」親眼見到這一幕，叫陳永仁悲憤不已。渾身激動地顫抖了起來，仰天長嘯一聲，提刀便沖，見人就砍。

陳永仁情緒激動，但也不是胡亂砍人。早在先前，他就看清了局勢。所有來偷襲的敵匪，在其臂膀處都綁有黃巾，以此來區分敵我。

現在，只要是出現在陳永仁面前的臂綁黃巾者，陳永仁就發了瘋似的撲上去。

陳永仁加入戰鬥后，鬧出不小的動靜，吸引了寨中人的注意。見那個一直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白面書生非但沒有臨陣脫逃，而且還加入了戰圈，甚至比他們還要勇猛幾分，寨中之人心中戰意更盛。

屛石寨的人是在酒宴中被人突襲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好歹大傢伙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反應能力極強。在被偷襲后，很快就抄出武器反抗。兩邊殺得難分難解，雙方的傷亡人數直線上升。

不過短短半刻間，鮮血徹底染紅了腳下的泥土地。殘肢、內臟鋪撒一地，在火光的照耀中，屛石寨便如地獄一般，到處都充斥著血腥味。

敵匪因是偷襲，人數並不多，只有四五十人。屛石寨拚死頑抗，雖傷亡慘重，但對方也死傷過半。

看著地上一具具的屍體，看著對方不分婦孺幼童的殺戮。叫陳永仁一股熱血直往腦門上沖，胸間的那股氣，像是要把他憋爆了一般。燃燒的熱血，讓陳永仁腦海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

把這群毫無人性的畜生殺個片甲不留！！

「殺！！」縱有千言萬語，但在此時，陳永仁帶著滿腔的憤怒，也只爆出了這一聲怒吼。只見其高喝一聲，睜著血紅的雙目，手中的長刀舞出道道銀光。眨眼間，又衝到了敵群當中，將數人斬於刀下。

偷襲之人沒想到，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屛石寨竟能撐到現在。而且眼看著對方士氣越發壯勝，己方又損失慘重。見勢頭不妙，不少人都已經萌生了撤退的想法。

當敵匪僅剩十餘人時，終於有人熬不住了。沾滿鮮血的長刀一扔，往回跑去。其他人見狀，頓時就沒了戰意，紛紛扔下武器，朝來時的路口跑去。

敗退的敵匪中，陳永仁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陳皮！！

「果然是你，還想跑？！」看到帶人偷襲寨子的，竟然是陳皮，陳永仁更是怒髮衝冠。早已殺紅眼的他一看對方潰敗，怒叫一聲，領著眾人提刀便追。

但沒等陳永仁追上幾步，紛亂的人群中，忽然驚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爹！！」

柳千曲的一聲悲呼，驚醒了陳永仁。看著消失在夜幕中的敵匪，木然地站在原地，緩緩回過頭去。只見柳千曲正跪坐在地上，而大當家已然倒在了血泊里……

「大當家！！」眾人察覺時，也放棄了追擊，回頭往大當家的方向靠過去。

陳永仁顫著手，快步跟了上去。其餘人見陳永仁的到來，很有默契地讓開了一條路。陳永仁靠近時，見大當家倒在柳千曲的懷中，而他的右胸上，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大當家臉上卻沒有出現任何的痛苦之色，反而柔聲安慰道：「哭啥呀，這日子可不能哭……」

陳永仁獃獃地站在大當家跟前，張了張嘴，但又不知該說什麼好。當熱血退去，再見到這個一直以禮相待的大當家倒下，陳永仁已經嘶啞的嗓子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也來了……」大當家注意到了陳永仁的存在，輕喚了一聲。但見陳永仁手裡握著長刀，又皺眉責怪道：「讀書人，你拿刀子做什麼……」

順著大當家的目光下望，陳永仁到這時才發現。他手裡的長刀，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被砍得滿是缺口。面對大當家的提問，陳永仁張著嘴，但喉嚨卻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陳永仁沒有回答，大當家也不惱。輕笑一聲，輕輕拍著柳千曲的肩膀，悄聲道：「扶爹進去……起碼，讓爹看著你完婚……」

「好……」柳千曲止住了泣聲，薄唇輕顫著，聲音也有些嘶啞，透露著疲憊。

得知大當家的意願后，幾個人合力扶住大當家，將其送回婚堂中。安置好大當家，陳永仁與柳千曲並排站在他的面前，染滿鮮血的新服，紅得刺眼。媒婆開始喊禮，這對剛剛經過血腥殺戮的新人，順利地在大當家面前過了三拜禮。

議事堂中，很安靜。除了媒婆的喊禮外，沒有一個人吭聲，哪怕是受傷再重，也沒有一人痛呼，似是生怕打破了這難得的平靜一般。

三拜過後，大當家原本蒼白的臉色紅潤了不少。將陳永仁二人喚至跟前，粗糙的大手，抓著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看著柳千曲的眼睛，滿是柔情，自嘲笑道：「給你找了個好歸宿，我也有臉去見你娘了……」

「爹，我們馬上下山，去給你找大夫。」哪怕明知道大當家這是迴光返照，但柳千曲仍是不願接受這樣的現實。

「傻丫頭……」大當家寵溺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再作回應。轉而又望向陳永仁，笑道：「讀書人，我可把閨女交給你了……」

陳永仁不知說什麼才好，只用力點了點頭。大當家又笑了起來：「怎麼木頭了？那天不會很會說話的么……」

「你……」愣了半響，陳永仁才嘶啞著嗓子，輕聲問道：「你怎麼如此會相信我一個陌生人……」

「我可沒相信你。」大當家虛弱地笑道：「我信我自己，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你能答應我，對她好么？」

「我答應你……」陳永仁強忍住心中的悲痛，咬著牙，重重地說道：「我會還她一個朗朗乾坤，一個太平盛世！！」

此言一出，大當家與柳千曲對視一眼，毫不掩飾臉上的驚訝之色，卻也沒著急說什麼。

這句話是陳永仁對大當家說的，也是給自己立的誓。在如今這種世道中，草寇橫行，君王無道。若無實力，身邊所珍視的人，都會一個個離他而去。

大當家是陳永仁最為敬佩的一個人，也是他熟悉的第一個離開他的人。他不想這樣的悲劇再重演，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讓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所有人都憾不動他，所有人都忌憚他！！

在大當家臨死前，陳永仁才明白到這個道理，但仍不算太晚。所以，他才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立下這樣的一番誓言。

「讀書人，不騙人。」能有這種覺悟，讓大當家頗感欣慰：可算是……沒看錯人……

「讀書人，不騙人……」陳永仁用力點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決心。

陳永仁說完，等待著大當家的回復。但漸漸地，卻感覺大當家的手緩緩鬆了開來……他再也聽不到自己的話……

大當家死後，陳永仁有些恍惚地站了起來。像是沒聽到議事堂中的哭喊聲，慢慢走出了門口，剛坐下來，發現二猴子還躺在原地。見陳永仁到來，悄聲問了句：「大當家……是走了么？」

「嗯……」陳永仁木然地點著頭，隨口應道。

「我知道是誰害的。」大當家的離去，讓二猴子感到無比的憤怒，用力捏緊拳頭，咬牙道：「我先前在人群里，看見了陳皮。他手臂上，綁著黃巾！！」

陳皮是么？！聽到這個名字，陳永仁雙目逐漸恢復了光彩，臉上逐漸勾出一抹獰笑：西田寨是么？！那就讓你們成為我壯大的第一步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