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雲州

錦繡雲州

南宮水月驚奇道:「區區一間破宅子,竟能讓你如此?」

阿卓聞言一顫,連忙抹了眼角的淚,低頭不語。

無雙見那主僕二人有些異樣,便停了腳,等他們跟上。柳月得了空兒,便走近瞧瞧,見阿卓紅了眼,只道她做錯了什麼事惹了南宮水月不快,便想緩和緩和氣氛。

「不知怎地,這宅子我瞧著也有些眼熟。」

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卻使得阿卓面露驚色,她一把抓住柳月的雙臂,急切地問道:「你覺得眼熟?可是來過這裏?還是曾經住在這裏?」

柳月被問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禁後退了兩步,想推脫說是無心話,卻見阿卓落了淚,又不忍心,便裝作回憶之態,看着那宅子道:「可能住過這裏罷。只是小時候的事我記不太清了,雖然離開家的時候已經是能清楚記事的年紀了,不過後來迷迷糊糊的都忘記了,所以也不知我原來的家在哪裏。」

阿卓聞言有些失望,思及自己的失態,連忙擦乾面上的淚,道聲對不住。

南宮水月冷眼睨了那牌匾一眼,道:「這裏以前住的什麼人?」

阿卓不敢瞞他,低聲回道:「山城月家,原本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名氣的。」

月家?南宮水月心中瞭然,當年他被無雙的隋刃所傷,雖及時抑制了毒性蔓延,卻祛除不得,雲起研習許久,得了法子,卻須一顆龍炎草,那龍炎草就藏在月家。玄武座下的危宿出馬,月家死絕,只被夜宿帶回了一個阿卓。

此次倒是來得巧了,南宮水月冷哼。

離開山城,就數南宮水月最是暢快,出了城門時他幾乎要大罵「真是個鬼地方」,但難得君子風度地顧及同行兩位女子的顏面,生生壓了下去。待出了山城,他立即棄了原先的那把尚且精緻扇子,買了把粗糙的竹扇,頓覺心中舒暢無比。

見無雙神色如常,他不禁問道:「既然確定她是聖母娘娘,為何不深入試探試探?」

沒錯,無雙與那姚仙兒交好正是因為她看出姚仙兒便是那日「下凡」的聖母娘娘。

「現在還不行。他很不簡單,再深入下去恐怕要引他懷疑了,不但能聞出我身上香囊的配方,就連我臉上易容所用的幾味葯他都能聞出來,想來他就是配製仙藥之人。」無雙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冷漠。

南宮水月雖忌憚姚仙兒對藥物的了解,但花樓中已經有了一個神通廣大的藥師,並不覺稀奇,有些看那喜歡裝嫩弄鬼的姚仙兒不起,便不屑冷哼道:「區區一個女子。」

無雙聞言卻是露了一絲笑意,「女子?雖然看似女扮男裝,但他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南宮水月大驚:「那副身姿,豈會不是女子?」以他多年經驗,姚仙兒的玲瓏曲線並非假冒。

「他是如何變成這般模樣的我不清楚,但他的骨骼構造確實是男子的,我鑽研人體多年,人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長在什麼位置我都清清楚楚,男人的骨骼和女人的是不一樣的,他就是再像女人也還是個男人。」無雙冷笑。

習武之人對人體大多是了解的,但南宮水月於此事上的功力不如深諳刑法的無雙深厚,他知道世間奇人奇事極多,雖心中驚駭,卻還是信無雙的。

「他姓姚,可是神醫姚家的人?」想到姚仙兒姓姚,南宮水月第一個想到神醫世家姚家。

「還不清楚,他並未避諱姓氏,我隱晦地提到姚懷廣他也沒有出現異常,但有這一身醫術,怕是與那個姚家脫不了干係。」

「那蟠桃宴不繼續查下去了?」南宮水月打死也不信。

「日後再細查。」無雙忽然沉了聲,「我要離開的一個重要的原因是蘇長空來了。」

「蘇長空?」南宮水月記得此人,「可是重傷雲起的那人?」

聽到雲起的名字,無雙神色如常,「他武功甚高,又認識我,我再繼續追查恐會打草驚蛇。反正他聖教也要去參加武林大會,我們武林大會再見就是了。到時候,」她睨了柳月一眼,「連陳賬也要清算清算。」

見了山城那番盛事,無雙幾人幾乎都要以為青州苦寒只是傳言,待去過十弦郡其他地方,才知苦寒之說名副其實。青州其他幾個郡或許與其他幾州並無差別,唯獨十弦郡這個流放之地例外,就連土地都異常貧瘠。在十弦郡定居的多是刑期滿了的犯人,犯了事,鬧到流放這種地步,多半親友不認家鄉不容,便在流放之地扎了根。流放的犯人中有不少窮兇惡極之徒,因此十弦郡並不太平,時常有事發生,做郡守的也不容易。無雙雖恨那郡守引狼入室,但一想到郡守之子那不育之症可能的內情,當下也有了一絲憐憫,心道讓他再快活些時日。

既打算先避其鋒芒日後再細查,無雙幾人便沒有停歇地出了青州,取道雲州。雲州正值雨季,已經接連下了半個多月的雨,無雙幾人自進雲州境內就沒遇着晴天,行程也慢了許多。

經過一小鎮,無雙幾人尋了客棧歇腳,洗洗一身泥濘。

無雙剛沐浴完,就聞雨聲漸大,沒一會兒就變成了傾盆大雨。無雙簡單地披了袍子,開了窗,迎著風吹進來的雨點看着那黑沉沉的天空許久,心中微嘆,這雨再不停,雲州就要澇了。

都道南方多雨,北方乾燥,可雲州卻不一樣,雖地處北方,卻一年四季都不缺水,氣候似是被人掌控了一般,拿捏有度,特別適合莊稼生長,糧食的產量極高,就連氣候濕潤溫和的南方都比雲州不過。且雲州佔地頗廣,耕田極多,百姓多以種田為生,每年秋收,來雲州收糧的糧商多不勝數。可以說,雲州是大燕的糧倉。

樓下庭院裏,雨水走不及,都積聚其中,眼看着就要溢進屋裏,客棧的小二都忙着舀水出去,掌柜的尋了那力大的伙夫來,一斧頭下去,後門的門檻就碎了,積在庭院中的雨水頓時沖了出去。

無雙看得出神,收拾妥當的柳月不禁好奇,也跟着看了過去,待看清庭院中的景象后,笑着說道:「方才在樓下有客人問起,掌柜的說了幾句,這雲州每年都是如此的,夏季雨水多,水稻喜著呢。如今就要七月了,禾苗正是長得快的時候,有這雨水就不用挖渠引水了。」他說着朝外面看了一眼,又道:「不過今年這雨怕是下得久了些,也比往年大了些,水位漲得很快呢。」

眼看着雨又大了些,拍打着窗欞,不停地往屋裏濺,柳月惟恐無雙受了涼氣,便自作主張地關了窗。想來無雙也是看膩了,並未阻他,只坐下喝了口涼透的茶,問道:「南宮水月怎麼說?」

想起那位犯了懶病的南宮水月,柳月有些無奈:「南宮公子說要等雨停了才走。」頓了頓,他將私下從阿卓那裏打聽到的說了出來:「聽阿卓姐姐說,南宮公子從來都喜歡犯懶,在他們樓里時就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的主兒,雖時常不見人,但花樓中人都猜他是躲懶去了,所以此次出行已是罕事了。」

無雙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本性並非如此,但說他喜歡犯懶卻是對的。

無雙幾人在小鎮上逗留了五日,日子便從六月跨到了七月,可雨始終未停,就連減小之勢也未曾見。無雙不管南宮水月無賴耍潑,雇了一條船,改走水路。

雨還在下,雨滴敲打着船篷,似是奏起了樂曲。南宮水月聽得慣了,倒不那麼厭煩了,咽下一口酒暖暖濕氣環繞的身體。雖說武功高強之人可以真氣護體,能使雨雪不靠,但真氣不是源源不絕的,總不能為了避雨避雪這樣的小事就一直耗著真氣罷。因雨下個不停,濕氣很重,但南宮水月已經對身上的乾爽很滿意了。再咽下一口酒,他頗有些得意地朝船頭喊道:「阿卓,別撐了,讓它漂著罷,你弄幾個小菜,本座餓了!」

船頭阿卓應了一聲,放下船槳,進艙為那餓了的主子弄菜。

南宮水月睨了無雙身旁的柳月一眼,沒好氣道:「我家阿卓又是撐船又是下廚,你也是伺候人的,怎就這麼笨拙呢?」

柳月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去幫阿卓,卻聞無雙說道:「你的衣裳以後你自己洗了罷。」

無雙本來是雇了船夫的,可阿卓說她船撐得不錯,為了圖個清凈方便,無雙便索性買了條船,遣了船夫,就讓阿卓撐船。這一路都在水上,自然沒有館子下,一日三餐都得靠自己,柳月的廚藝不如阿卓,是以都是阿卓下的廚。柳月見阿卓又要撐船又要下廚,很是過意不去,便自覺攬過洗衣裳的活兒。無雙雖然好潔,但思及出門在外,好歹收斂了些,更何況這水上並無灰塵,只濕氣重了些,於是一日一套衣裳已是最多。倒是南宮水月,不喜潮濕,衣裳沾了濕氣便要換過,一日下來總要換下四五套,苦的就是柳月。

南宮水月從來都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哪裏洗過衣服,聽無雙這麼說,連忙換個話題,只是他那嘴天生壞得很,說出來的話就是好聽不起來。

「大燕原先有九州,寧州環繞着京師,乃大燕重地,卻給了居心叵測的寧家做封地,而被稱為『大燕糧倉』的雲州十二郡有十一郡成了當年造反不成的怡親王的封地,睿帝當年到底是如何想的,竟給子孫後代留下兩個隱患?」

無雙也不惱,淡聲道:「一是提拔,一是安撫。且武帝征戰多年,大燕需要休養生息,如此做也無可厚非。有先天優勢做地基,再有賢人添鑽加瓦,寧州和雲州這兩座寶塔可是最先豎起來的。」

南宮水月輕笑:「一個急着發展勢力掌握大權,一個急着積蓄實力東山再起,自然盡心儘力,以致寧州百姓只知有寧家,雲州百姓只知有怡親王,均不知天子。寧家倒是成功了,可惜盛極必衰,可那怡親王倒是真委屈,辛苦了不少年,不等舉事就得了重病一命嗚呼,否則雲州還要再上一層樓。」

南宮水月說的是實話,現在雲州的水利都是沿着當年怡親王的規劃修的,若怡親王多活幾十年,雲州必然是另一番景象,不過幸好他死得早,獨子又自幼體弱多病,只顧韜光養晦,怡親王府對雲州的影響力才小了許多,否則怕是要跟那燕寧一般,即便寧王已死寧家已亡,餘威卻存在百姓心中。

況且,怡親王若真能多活幾十年,江山怕是要換個主人了。

阿卓動作快,無雙與南宮水月才交談一小會兒,四個下酒小菜就上了桌,還都是熱的。惟恐他二人不夠,阿卓說道:「還有兩個冷盤,我這就去端來。」

南宮水月厭惡地皺了眉,道:「涼的就不要了,這天濕得有些過頭了,熱的吃下去才舒坦。」

無雙不理他,對阿卓道:「把船停了,你與柳月也去用個午膳。」

阿卓應下,便去船頭放鉚。船行得有些偏了,越發靠向岸邊,倒方便放鉚。鉚剛落了河,幾個大漢突然跳上船來,明晃晃的大刀指著阿卓,惡聲惡氣道:「要想過這河,就得孝敬龍王爺!」

阿卓一路上見多了怪事,此時鎮定無比,還問那幾人是哪條道上的。

那幾人見阿卓不怕,覺得稀奇,可方才一折騰,鉚沒能落底,船又離了岸,那幾人有些驚慌,連忙吹哨,只見岸邊又出現好幾人,見夠不著船,便直接跳了水,游過來爬上了船。

這船並不大,這麼多人爬上來,晃悠是免不了的。艙內南宮水月穩住了小桌,不慌不忙地夾了一口菜吞下,又咽下一口酒,才笑着說道:「哪裏來的大膽水匪,竟然連本座的船都敢劫?」

作者有話要說:天氣冷了,爪子開始僵硬了,所以說我最討厭冬天了。。。

有榜單的結果是,我要在將來的幾天保持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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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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