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盛開的花
生命像盛開的花，總有凋零的時候。
離開病房，尹西獨自走在路上，思索了許久。他最終決定陪阿姐回去村子，那個村子在他的記憶里已經很模糊了，但也許，在阿姐的心裡還很清晰。
第二天，他跟學校申請了休學。馮彬知曉了他休學要送葉子卿回村子的消息，當天就幫他們二人買了兩張機票。屠夫跟他一起來到醫院，辦理了出院手續，將二人送到機場。
「屠夫，實驗室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起義細胞的實驗結果一出來，我就通知你。」
短暫的告別之後，尹西就跟阿姐踏上了歸途。這條路線已經許久沒有走過了，上一次，還是稚嫩的阿姐拽著稚嫩的他，從相反的方向坐了四十多個小時的火車來到海門市。
兩千多公里，加上中轉花了六個小時。
下了飛機輾轉了幾次，才坐上了每天一趟去村子的大巴。
大巴又在國道上搖搖晃晃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到了這個叫柴旦的村子。
葉子卿走在前面，將所有的包裹箱子都丟給尹西，她呼吸著久違的氣息。
「葉子卿，你說我們在海門市呆著好好的，幹嘛非要回這個村子。」尹西心中關心阿姐，可嘴上總愛表現出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
「我想看看記憶中的東西，是不是那麼美。」
「看吧看吧，這一灘一灘的碎石頭，是不是很美呀？」尹西說罷，抓起一把碎石放在葉子卿面前。
是啊，西北，戈壁，荒漠……
從來都只是大漠孤煙直的孤單，哪來什麼靑山綠水的柔美。
這個叫柴旦的村子，只是萬千孤獨村子的其中一個。
「哼。如果有一天，我有錢了，一定把我們的村子改造得跟月牙灣一樣。」
「想那麼沒邊的事情，不如想想今晚睡哪吧。」尹西說完，就看著葉子卿焦急的樣子，過了片刻才又道，「說吧，想去誰家住狗窩？」
「你！小西！……咳咳……」
「唉，沒事吧！」尹西聽著阿姐咳嗽，忽然有些自責，明明知道阿姐的身體，還開什麼玩笑，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愧疚。
「咳咳……」
「好啦好啦，我準備了帳篷。你睡帳篷，我睡狗窩。」
「你留著自己睡吧。」阿姐說完，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不再咳嗽，就往前面走去。
「等等我……」尹西急忙背起背包，提著行禮袋，拖著行禮箱，跟了上去。
下車的地點離村子並不遠，走了大概五分鐘，就到了他們曾經的房子。
「咦，沒道理啊。我們家的房子按道理來講，也有十年沒住人了，怎麼院子裡面這麼乾淨……」尹西看著他們曾經的住宅，有些不敢相信。
這時候，一年長的老頭走了過來。
「伯良叔。」阿姐喊道。
「唉，回來啦。」
尹西反應了好一會，才認出眼前年邁的老人是他們的鄰居尹伯良。
「哦，我就說吶。老遠就聽到狗在叫，原來是你們回來了。」尹伯良走了過來，他後面跟著的四隻中華田園犬，見到主人跟來人說話，也不再吼叫。
他掏出一把鑰匙，遞給葉子卿，說：「吶，這是你們家的鑰匙。前幾天聽說你們要回來，我已經讓老婆子把房間收拾出來了兩間。」
「謝謝伯良叔！」阿姐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比許久未出現過的笑容。
「謝啥謝。要說謝，我還得謝謝你呢。哦，對了，你們早晚吃飯，就在叔這邊吃，每天做好了叫你們。」
「那怎麼好意思。」
「這有啥，先進去看看吧，要是床鋪得不滿意，叔再讓老婆子換一換。」
阿姐打開大門，尹西跟著走了進去。
屋子裡面很整潔，完全沒有多年荒廢的痕迹。桌子，地面，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三人走進卧室，床被重新鋪過，上面換上的是新的被子的墊子。
尹伯良帶著兩人看了看房子，就說要回家去讓老婆子準備晚飯，便離開了。
尹西看著阿姐，語無倫次就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意外一般：「葉子卿，你……你怎麼……對了，還有房子，房子……」
「你什麼你，你不是要睡狗窩嗎？伯良叔家有四條狗，你看看睡哪條狗的窩。」葉子卿說完，就往木床躺了上去。
「我……我幹嘛還要睡狗窩。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離開村子后，我就時常跟伯良叔聯繫，委託他幫忙打理一下我們家的房子，偶爾寄一些零花錢給他。所以，我們家的房子才能保持到今天。」
「哦……」尹西這才明白，原來阿姐對這裡，一直都有牽挂。
柴旦村雖然處於戈壁，但也有著幾畝不算貧瘠的土地。小村子的人就靠著這幾畝土地，世世代代生存在這裡。
葉子卿和尹西算是頭一回走出村子，飛到遠方的人。
這次回來，事情並沒有尹西想像的那樣困難。總是考慮在自己前頭的阿姐，再一次考慮在自己的前頭。
他跟有些虛弱的阿姐去村子轉了轉。
這裡很安靜，沒有汽車的鳴笛，沒有城市的喧囂。田梗上盛開著的格桑花，幾隻翩翩的蝴蝶，讓世界靜謐而和諧。
阿姐年紀本應該對應這盛開的花兒，可為何……
「姐，田埂窄，小心些。」
「嗯。」
尹西摘了一朵小花，遞給阿姐:「諾，這一大片土地，以後就是你的花園。」
「嘻，你說你這麼貧，怎麼就沒有找個女朋友，給老尹家傳宗接代？」
「怕你可是錯了，找女朋友怎麼能跟傳宗接代掛勾，這本來就是兩碼事情。」
「你小子是找不到吧！」
「那不得花冤枉錢嗎……」
「你……」
短暫的嬉鬧過後，尹西很快回到現實，他始終牽挂著實驗室的事情，如果起義細胞注射到永生實驗的小白鼠體內，小白鼠能夠順利存活的話，那阿姐的病，至少還有希望。
按照十多年前病例的參考，阿姐還剩下一個月。如果實驗室能夠證明含有端粒酶可無限增殖的細胞，能夠有效抑制或者與起義細胞共存的話，就需要立即想出辦法，將阿姐身體里所有細胞誘導成可以無限增殖的正常細胞。
雖然目前並沒有已經論證的誘導方法，但為了阿姐，總得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