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朔迷離的第二天
「聽說一目連在帶孩子?」
大江山的酒會上,本來正酣飲的酒吞童子聽到這話手頭的動作一頓。
連帶着茨木童子的動作都是一僵。
「哦呀。」
看着兩人的動作,玉藻前彷彿發現了什麼一般,用扇子輕輕的敲了敲手掌。
「是異國的新生神明,不知道怎麼跑到這邊來了,連氣息都不會收斂,藏在大江山,那些小妖怪被吸引的失去了理智,源源不斷的跑過來,嘖。」酒吞童子說着又是飲了一大口酒。
「打擾了吾與摯友的對決。」
玉藻前打量著兩位大妖,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勾起了唇角。
「這可就有意思了。」
.
破敗的神社裏,看着乖巧的跪坐在唯一一片乾淨的地方上的小姑娘,一目連還是長嘆了口氣。
小姑娘好帶極了。不哭不鬧,也沒有什麼要求,有的時候坐在那邊一呆就是一整天。也很少開口說話。但就是這樣,才讓一目連感到了為難。
身後的龍顯出身形,在房間里遊走。
不知道是不是新生神的關係,小姑娘有的時候就像是個普通人類一樣,為此,一目連還特意找小妖怪帶了食物過來。
「竹姬知道自己是什麼神明嗎?」
一目連這麼問的時候,小姑娘只是歪著頭看着他,滿臉迷茫。
關於一位神明是如何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那可就是一件大學問了,其中最最重要的就是信仰。
如果新生的神明連自己的神職都不清楚,又哪裏來的信仰呢?
看着除了那天剛見面的時候流露出一點氣息,之後都像個普通人類的幼小的神明,一目連眼裏染上了一抹憂愁。
起身走到幼小的也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消散了的神明面前,揉了揉她的頭,「竹姬有什麼想要的嗎?」
「喜歡的東西之類的。」
小姑娘看了他一會,就在一目連以為自己應該得不到答案了的時候,他聽到小姑娘細弱的聲音,「想看書。」
一目連愣了一下。
「要……書嗎?」
是跟書有關的神明?
如果是書的話,就不能交給小妖怪了。
「那麼,你就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會回來,不要亂跑知道嗎?」
竹姬認真的點了點頭。
等到人走了好一會,竹姬就都這樣靠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她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眼睛一亮,穿上鞋子,幾步跑到院裏的一棵樹下。
抬頭看去,一條白色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從茂密的樹冠里垂了下來。一甩一甩的,竹姬的視線也隨着尾巴的擺動移動。
她像是在研究什麼東西一樣,小臉擺出了嚴肅的神色,伸出手蹦跳着去抓大尾巴。
然而每當她要抓住的時候,那尾巴一甩,就又從指尖中溜走了,小姑娘還是一臉認真的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尾巴主人的逗弄,不一會就氣喘吁吁的站在那,臉上佈滿了汗漬。
一聲輕笑從樹冠中傳來。樹葉紛紛落下,遮擋住了人的視線,等到竹姬再看清的時候,眼前站着一個戴着面具衣着華貴拖着兩條大尾巴的人。
是人嗎?
竹姬迷茫的看着來人。
「就是你嗎?」玉藻前走近,垂眸看着面前的小東西。
「與其說是新生的神明,倒是像個普通的人類幼崽。」
看着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尾巴上的小東西,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笑了一下。
「這麼喜歡嗎?」
一陣風吹過,竹姬一臉迷茫的窩在玉藻前的懷裏,手中還抱着毛茸茸的大尾巴。
「他應該會很高興見到你吧。」
之後竹姬全程迷茫只是感覺到自己在移動,速度快的她什麼也看不清,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還是下意識的勾了一下手指,一點金色碎光在指尖一閃而逝。
平安京郊外的一座宅子裏,風華絕代的大陰陽師像是察覺到什麼一般,抬起頭看向某處,「既然來了,怎麼不過來?」
玉藻前這才緩緩顯出身形。
打量著來人,安倍晴明搖了搖手中的蝙蝠扇,等到玉藻前放下袖子,懷中的小小姬君也顯露出來,睜著一雙透亮的眸子,迷茫的對上了安倍晴明的視線。
「哦呀,這可真是意外。」
雖然這麼說着,卻完全看不出他的臉上有什麼意外之色。
玉藻前也並沒有把安倍晴明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帶着小姑娘一同坐到門廊下。
竹姬好奇的打量著身邊的人,一身白色狩衣,烏黑長發鬆鬆散散的扎著,發尾在地板上鋪開,看着人的時候總是含着點笑意,眼睛眯起來的樣子像只狡猾的狐狸。
竹姬看看自己左手邊的把自己帶到這邊來的人,又看看右手邊坐着的人,臉上的迷茫之色就更加嚴重了。
小腦袋瓜一團漿糊的時候,突然感受到額前一涼。
安倍晴明用食指沾了下身旁酒杯中的酒,然後點在了竹姬的額頭正中央。
無事發生。
「氣息倒像是神明,可是卻沒有神格。唯一的一點神明的清正之氣也微乎其微。」
露出思度的神色,安倍晴明向後倚靠在廊柱上,順手拿起手邊的酒杯握在手中,垂眸看着清亮的酒液。
「說是新生的神明倒也不太像。」
「更像是天罰過後信仰消逝換代的神明。」
神明的換代。天罰。
這兩個詞一旦聯繫在一起,幾乎就與各種悲痛之事相伴而行。
玉藻前抬頭,看了看天,口中喃喃,「天罰啊。」
「你記得自己是什麼神明嗎?」
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總覺得自己和他們說的事情無關的竹姬搖了搖頭。
「不記得了么……」
竹姬看了看自己手中毛茸茸的大尾巴,又看了看這個帶着面具的人,小臉糾結的皺了起來,然後仔細思索了一陣,像是決定了什麼一般,突然直起小身板,變得嚴肅起來,「我叫竹西,一目連先生叫我竹姬。」
「您的名字呢?」
玉藻前和安倍晴明都被小姑娘的話驚了一下。
「哦呀,這可真是……」安倍晴明打趣的看着那邊的一大一小,「大膽的發言。」
「本能嗎?」
想要收服強大神使的屬於神明的本能。
「你想要我的名字?」
玉藻前垂頭注視着叫竹姬的小姑娘,「這可是很危險的一件事。」
對於弱小的神明來說,神使並不是越強大越好的,畢竟,當神明無法掌控妖怪的時候,被反噬也是理所當然的。
肯定的點點頭。
「想要和您認識。」一片寂靜中,兩人聽到了小姑娘稚嫩的聲音。
小姑娘抬起手指點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然後像是自己也為自己的動作感到迷茫似的,怔了一下,但還是順着內心的想法,把話說了出來,「想要和您交流。」
「閱讀思想,然後……」思索著,像是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小心的組織著言語,「彼此就能靠的更近了。」
「這樣的話,就不會寂寞了。」
認真的像是在傳授自己經驗的老師。
「……」
「玉藻前。」玉藻前用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將竹姬捲起,「既然交換了名字,可就要好好遵守約定啊,竹姬。」
隨着玉藻前的話音落下,竹姬感到自己的手背一燙,低頭看去,紅色的狐狸虛影一閃而逝。
「真是難得。」沒有阻止神明和妖怪結緣,安倍晴明眉眼含笑。
聽到另一邊人的聲音,竹姬轉身,正對上他意味不明的笑臉。
竹姬總覺得這個人看着這邊的時候有種事不關己的感覺,那悠閑自在的樣子,讓她心裏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於是跟隨着本能,竹姬湊近安倍晴明,正色道:「竹西。您也可以叫我竹姬。」
「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說完,還沒等聽到安倍晴明的回答,竹姬就感受到身後傳來一陣拉力,大尾巴用力把她帶的向後仰去,直接倒在玉藻前的懷裏,迷茫的抬頭,對上玉藻前的眼睛,竹姬聽到他的聲音,辨不出情緒,「真貪心啊,小東西。」
「你可知道那是誰?就將名字交出去了。」
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竹姬滿臉疑惑,然後就這樣問了出來。
「『名字就是最短的咒』,將自己的名字交到一位陰陽師手裏,向你這樣的小東西,可就相當於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去了。」
「尤其是在平安京,私自囚禁神明,以供驅使的陰陽師可是大有人在哦。」安倍晴明笑眯眯的補充。
可是她不是神明呀。
竹姬的潛意識裏這樣告訴她。
於是執拗的看向安倍晴明,「可是想要認識的話,想要交流的話,就要好好交換名字才行啊。」
「名字不是咒。」竹姬面無表情的小臉上隱隱的透出了幾分不服氣。
「名字是代表着自我意識存在的象徵,是一個人活在世界上與常世最緊密的聯繫。」
「如果你擁有一個名字,可是卻一直藏起來,一直、一直都沒有人呼了喚你的話,隨着時間的流逝,自己都忘記自己的時候,不是就把自己給弄丟了嗎?」
看着那邊趁著玉藻前的尾巴的力道松下來,一溜煙的從尾巴里掙脫,坐正,翹著幾縷頭髮一臉緊張的盯着自己的小姑娘,安倍晴明發出了一聲嘆息,「說的也是呢。」
一手建立了所謂的『名字即咒』這樣的體系的大陰陽師,平安京的清雋雅正的白狐公子輕聲笑了。
「我的名字是安倍晴明,直接叫我晴明也可以哦,竹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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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這邊是上次被白蘭弄出去那件事的後續影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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