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柳葉飄零 五十五
「先生的願望,是找我嗎?」一個甜膩膩的聲音傳來。
李昊鑒起身轉頭,看到一個明艷至極的女子,高挑纖細,膚若凝脂,一笑傾城,比陳霧冰多了一份嫵媚,又比黃漫雲少了一份英氣。
李昊鑒猜到來的女子就是百目,但沒想到百目會主動現身。
卷霧問:「原來你們認識嗎?」
百目說:「住持大師,可不可以給我們一間靜室,我和這位先生聊聊。」
卷霧說:「淡然,就去小潭旁的靜室吧,很安靜,不會有誰來打擾。」
「謝謝住持大師,先生,去嗎?」百目直勾勾的看著李昊鑒,媚態天成,但絕無誘惑,李昊鑒比了個請的手勢,跟著百目離開大殿,袖子中隨手一翻,用探雲手將鋼門收入囊中。
卷霧關閉大殿門的時候向裡面看了一眼,愣了一秒,搖搖頭,又笑了笑,未發一言,將殿門關了。
靜室中,百目和李昊鑒對坐,百目是標準的跪坐姿勢,李昊鑒不習慣,就盤腿而坐。
百目面前是一套茶具。
茶道。
百目雙手修長纖細,手指靈活有力,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優雅與力量。
茶具整齊地擺放在她的面前,包括一個精緻的茶壺、幾個小巧的茶杯和一個精美的茶盤。茶壺上繪有精美的花鳥圖案,乳白陶瓷茶杯,鑲嵌著金邊,非常典雅。百目輕輕地拿起茶壺,將熱水倒入茶壺中,然後輕輕地晃動,使茶葉在水中充分展開。動作熟練而從容,每一個細節都透露出對茶道的熱愛與敬意。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她的眼神專註而深邃,彷彿能洞察一切。
百目將茶杯遞給客人李昊鑒,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先生見笑了。」
李昊鑒還在回味著百目泡茶時的專註與優雅,接過茶杯,輕觸百目指尖,觸手肌膚清冷。李昊鑒乾咳兩聲,淺啜一口茶,茶葉的味道比起百目,著實是浪費了這手藝。
「先生是來找我的吧?」百目悠悠的看著李昊鑒問。
李昊鑒定了定心神,畢竟現在百目是敵是友仍很判斷。
不等李昊鑒回答,百目接著說:「其實,我見過先生一次,在一個小鎮上。」
李昊鑒點頭:「我知道,你處決了一個叛徒,我猜是你來過。」
百目呵呵一笑:「先生果然敏銳。一直不知道先生是誰,為什麼來這裡找我?」
李昊鑒將盧歡歡做好的眼睛掏出來:「你還缺多少隻眼睛?」
百目微微驚訝,杏口微張,隨即眼波流轉:「先生這是要幫助我完成魔王之身嗎?」
李昊鑒點頭:「是的,這是金玉之眼,經過我的增強,對你很有用。」
百目稍稍側頭:「先生為什麼幫我,為什麼信任我。」
李昊鑒拉過百目的手,直接將金玉之眼放到百目手裡,那沉甸甸的重量讓百目知道李昊鑒所言非虛。
李昊鑒收回手:「我是柳生家的敵人,我要摧毀柳生家。」
百目不客氣的將金玉之眼收入懷中:「先生到底是誰?為什麼憎恨柳生家?」
李昊鑒看著百目的眼睛,只看到一股清澈,暗嘆真是物極必反,百目的眼神中竟有一股無邪:「我叫李昊鑒,你知道我嗎?」
百目有些茫然的搖頭,想說沒聽說過,又覺得有些失禮,遲疑了下:「這好像不是這個世界的名字,先生還有其他名字吧?」
李昊鑒瞭然百目就是生於這個世界的生物,沒有到過外面的世界:「嗯,有個很長的故事,你想聽聽嗎?」
百目點頭:「先生的故事,一定很重要,很精彩。」
李昊鑒陷入回憶:「那是一九三七年,鬼子們的大炮打開了中原,」
許久,李昊鑒說:「所以,我一定不會放任柳生家再次興風作浪。」
百目聽得雙眼發直,覺得自己跟小霓虹鬼子比起來,簡直他媽的就是個聖母,應該給自己套個慈善的光環,曾經覺得不是人的事,現在看來稀鬆平常,作為邪惡勢力代表的氣勢一下弱了。
「原來,我是個好魔?」百目的價值觀都出現了動搖:「先生是為了民族大義,我的所作所為相比之下,反而有些可笑了。」百目無奈自嘲。
李昊鑒問:「你不認為我這是在和你們敵對嗎?」
百目搖搖頭:「先生,我,本就不屬於你方才說的那個民族,即便是這裡,大部分人也不是那個民族,相反,自幼,我們便是柳生家的獵物,先生你已經知道柳生在殘殺妖怪,吸收妖怪的力量,我們是死敵,先生更像是我們的朋友。」
李昊鑒說:「你這麼想最好,你為什麼突然自己來的江戶,你的軍團呢?」
百目有些無奈的一笑:「我的軍團,實則我沒有軍團,只是我有成為百目魔王的潛質,是軍團的最強戰鬥力,是軍團戰勝柳生家的信念寄託,所以我成為了名義上的首領。當我真正成為百目魔王之後,會變成殺戮機器,不死不休。」
看著李昊鑒凝重的表情,百目繼續說:「我做這一切都是自願的,因為我們和柳生家的仇恨已經解不開。我來江戶,是因為前段時間軍團受到攻擊,損失很大,而富士山在噴發的邊緣,那時候一定會引起巨大的騷亂,是進攻柳生家的好時機,現在只有我能夠進入江戶,不被發現。」
李昊鑒問:「你這麼自信?江戶可是有守護者的。」
百目一笑:「是的,有守護者,但是我有不被發現的理由,因為,我本來就是個普通的人類,後來被妖怪附身,才成了現在的樣子。」
李昊鑒腦子轉了幾圈:「哦,還有這樣的過往,真是,」李昊鑒不由想到了自己,不也是從人類變成了妖物?是人是龍還說不清楚,大概是個變態吧。
百目問:「先生能夠體會我的心情嗎?」
李昊鑒重重點頭:「能,太能了。」
百目眨眨眼,搖頭一笑,突然身上張開眾多眼睛,全是不同的瞳孔,有的如蛇,有的如鷹,有的如一塊血紅的寶石,有的又像是一塊寒冰,如同繁星般點綴在夜空中。每一顆眼睛都閃爍著獨特的光芒,有的明亮如星辰,有的柔和如月光。它們分佈在整個身體上,形成了一幅絢麗多彩的圖景,詭異、神秘,又充滿異樣的魅力。
「先生,我變成這樣你也能體會嗎?」百目仔細觀察著李昊鑒的表現,是驚訝,是厭惡,還是敵視。
百目相信自己近百隻眼睛,能夠捕捉李昊鑒最為細微的表情、神態變化。
李昊鑒一笑,化作龍形。
李昊鑒的龍形高大幹瘦,面部如骷髏鍍上一層龍鱗,龍牙森森外露牙尖,相貌恐怖:「我也曾經是人類,現在變成這樣。」
百目身上眼睛頻頻眨動,足有五分鐘,才紛紛閉上,身上完全看不出有眼睛痕迹。
「李先生,你是蜥蜴妖?」百目問。
李昊鑒無奈:「這是龍!」
「龍!」百目有些動容:「神聖的神龍嗎?」
李昊鑒自然不能放過這等自抬身份的機會:「是的。」
百目若有所思:「原來華夏的神龍長這個樣子。」
「不是!」李昊鑒趕緊否認:「我這是,你別管了,總之,我們都是妖族,你現在是不是可以開始信任我了。」
百目抿嘴一笑:「先生從喝茶開始,就已經開始信任我了嗎?還是先生自趁是神龍,不怕任何的毒物。」
李昊鑒當然是依仗《大光明盛典》才敢喝下百目遞過來的茶,只是喝下之後並未有不適,真是普通茶葉。
李昊鑒說:「我只是沒想到你會主動找我,並且願意做下來聽我講。」
百目又倒了一杯茶:「因為我沒有想到先生這樣強大,我已有九十九隻眼睛,只差這最後一隻金玉之眼,便是完全體。」
李昊鑒接過茶:「原來是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
百目端坐:「先生送我金玉之眼,目的就是讓我殺入柳生家吧?」
李昊鑒也不否認:「這是我原本的計劃。」
百目掏出金玉之眼,有些怔怔的看著:「第一百隻眼睛,就這樣滿足了。」
被柳生家追殺的仇恨,對柳生家荼毒妖怪的仇恨,其中有許多百目的朋友,甚至原本是百目的族人,只因保護百目,就被柳生家全部斬殺,屍體被帶走,百目原本就恨柳生家,現在知道親朋屍體或許已被柳生家當做試驗品,隨後胡亂丟棄,心中的仇恨更是無以復加,但看著第一百隻眼睛,百目心中不知為何出奇的平靜,那曾經無數遍幻想過的化身無敵魔王,出現在柳生家,將一個個柳生家族人撕碎的場景,變的異常清晰,又異常遙遠。
一旦放入這最後一隻眼睛,便要失去自己,成為百目魔王的時候,也是百目死去的時候。
此刻百目竟然有一份不舍。
不舍的是什麼呢?
百目早已知道自己已一無所有,而眾多妖怪聚攏過來,並在名義上聽命於百目的目的,也是讓百目成為混亂的魔王,殺入柳生家,這就是百目存在的意義。
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留了下來。
「你不想死,是嗎?」李昊鑒悠悠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