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忽然間就平凡的了
第7章忽然間就平凡了
「我先帶你幾天，以後大少爺這邊就交給你了，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問我。」
浣雪開門見山，蘇芙一邊點頭答應着，心中卻暗暗詫異，老夫人未免也太放心她了吧，再怎麼說她才七歲，而且進府總共沒一個月。
接着浣雪細細地給她交待了林晏的生活習慣，各種穿衣吃飯睡覺的細節，總的來說，這孩子還算是個省事兒的，並沒有太多啰嗦事。
「晚上你就睡在他房外的抱廈里，雖然他一般晚上都不起夜喝水什麼的，總要預防著點。」
當貼身丫鬟的，值夜是應當的，蘇芙也沒覺得有什麼，一一點頭仔細記下了。
「好了，今兒也晚了，我已經讓豐兒給你把東西都收了過來，早點洗洗睡了，晚上謹醒著些。」
浣雪最後叮囑了兩句，便挑着琉璃燈回正房去了，蘇芙嘆口氣，得，從今往後她還是自己多加小心吧，就不相信還搞不定個毛孩子。
抱廈雖小，陳設卻比後院的下人房華麗多了，而且，怎麼說也是個單間不是？
無論如何，做林晏的貼身丫鬟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的，這是蘇芙美美地躺在柔軟的床上最後的想法。
半夜裏，蘇芙突然被異樣的聲音驚醒了，雖然她房裏有拉繩鈴鐺，但因為擔心有什麼動靜聽不到，所以晚上房門都是半掩著的。
坐起來側頭傾聽了一下，林晏的房間里傳來嘟嘟嚷嚷的話說聲，聽不清楚內容，語氣卻很急。
想了想蘇芙還是連忙爬起來，迅速剔亮了風燈，用玻璃罩子籠好，披着件外套就進去了。
屋子裏暗暗的，就著微弱的燈光，可以隱約看見林晏在雕花拔步床上動來動去，莫非是夢魘啦？
蘇芙急忙將油燈放在床前，伸手撩開了碧紗帳，林晏穿着雪白的素綾中衣，錦被早已踢成一團堆在床角，小臉漲紅，胡亂地在空中踢打着。
「走開，走開，不許你們來傷害我娘……」
搖曳的燈光下，林晏滿頭是汗，蘇芙不由得一愣，說到底他也是個沒娘的可憐孩子，就像自己一樣。
心下生憐，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別怕，沒人敢傷害你娘的。」
也不知林晏是否聽到了，倒是慢慢安靜下來，「娘，晏兒想你，你別走……好嗎？」
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打濕了床單，此時的林晏如此脆弱，沒有了白天的凌厲鋒芒，完全就是個無助的弱小孩童。
小手緊緊地將蘇芙的手拉到臉頰旁，泣不成聲。嘆息一聲，蘇芙動了惻隱之心，另一隻手輕輕替他拭去淚痕，嘴裏還溫柔地誘哄著。
漸漸地，林晏又沉沉睡去，只是小手卻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一動他就不滿地嘟嚕。
蘇芙沒辦法，想着他好不容易才安睡，便沒有狠心抽出手臂，就這樣任他拉着，披衣伏在他床頭睡著了。
朦朧中，蘇芙突然覺得不對勁，白石島混亂的環境和之後的流浪生涯，讓她養成了對危險十分敏銳的感知。
猛地睜開眼，卻正對上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被她逮個正著，林晏略微有些尷尬地別過頭，粗著嗓子不耐煩地嚷道。
「喂，你怎麼跑到我床上來了，趕快滾回去。」
蘇芙一窒，這小屁孩只要一醒，就馬上從柔弱的小白兔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小豹子，總是有氣得她想彈他兩個爆栗的衝動。
「哦。」
她也懶得分辨，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揉了揉已經麻木的胳膊，很不雅觀地打了個呵欠。
在林晏無限嫌棄的目光中，慢生生掌著燈回去了，腳下的繡花鞋踢踏踢踏地敲得脆響。
她一向淺眠，此時天色也已經微微透亮了，躺下后也沒睡着，聽得隔壁林晏也是翻來覆去的，直到天亮。
早上用不着蘇芙伺候林晏穿衣，洗漱的水也自有小丫頭子送過來，蘇芙只需要幫他整理床鋪，收拾下房間就可以。
早飯林晏是過老夫人那邊同吃，蘇芙當然是得跟在後面伺候，其實也沒什麼事情，就是幫着布菜添飯什麼的。
林家的規矩平時早上都不用請安，只有月頭月尾或者逢年過節過生日什麼的，總之無事不用來打擾，林老夫人喜歡安靜。
祖孫倆吃得也簡單，一大碗碧梗粥，幾碟子香糟小菜，一籠素餡的荷葉包子，一盤子棗泥餡的山藥糕。
老夫人信佛，常年不茹葷腥，沒想到林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陪着她吃素。
吃罷飯，早有小丫頭翠玉拿來了林晏的書匣，蘇芙雙手捧著跟着他一路出去，明顯感覺到他一踏出榮熙堂的大門整個人氣勢就變了。
變得……突然間就平凡了，就好像一柄鋒利的寶劍蒙上了灰塵，看得蘇芙大開眼界。
哎呀呀，這小孩不得了，小小年紀演技就如此精湛，假以時日，恐怕前途不可限量啊。
嗯嗯，要是放在現代，是個出色的花樣美少年，不只能迷倒多少少女芳心呢。
蘇芙是丫鬟，最多把他送到二門邊，林晏的小廝松韻和鶴影早早地等候在那裏。
他們都是林府的家生子，消息靈通，看見蘇芙立刻笑逐顏開，「你是紅衣吧，我是松韻，豐兒的哥哥。他是鶴影，我們都是跟着大少爺的。」
聽到是豐兒的哥哥，蘇芙也回以燦爛的笑容，將手中的書匣遞給他。
「豐兒姐姐很照顧我，以後我叫你松韻哥哥吧。」
說着又側頭對着鶴影叫了聲「鶴影哥哥」。
林晏在一旁不耐煩地揮揮手，「還不快走，啰嗦什麼。」
松韻和鶴影也都不過十一二歲，只比林晏稍微大點兒，背着主子朝蘇芙眨了眨眼，便急忙跟着去了。
林晏走了兩步，又轉身對着蘇芙嚴肅地說道：「好好守着屋子，不準到處亂跑。」
蘇芙忍住想懟他的衝動，含笑點頭，「是，大少爺。」一副溫婉恭順的模樣。
看她如此識相，林晏總算放過了她，施施然出府去了。據說他上的是明州頗負盛名的嘉山書院，院長是德高望重的大儒董青舒。
目送他遠去的身影，蘇芙眉開眼笑，還好他要讀書，也就意味着自己幾乎每個白天都是自由的了。
不錯不錯，並沒有之前想像的那麼差。
抬頭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趁著風和日麗，不如告個假出去看看那群孩子們吧。
也不知道這些天他們過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