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步錯
衛來坐在她對面，嘴角浮着一抹冷笑：「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甜蜜的記憶，回想起來，卻那麼痛？」
額上汗珠密密，姚曳咬牙切齒，「是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衛來搖頭，撫起額前碎發，靠在藤椅上，「我不過是在你腹中的桃花糕里，加了幾滴你傷心後悔時的眼淚。你品嘗的，都是你自己的情緒，跟我毫無關係。」他身體微微前傾，半眯着眼睛，蠱惑中又帶着幾絲不屑，「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可惜呀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葯。」
後悔？
姚曳的性子，不撞南牆不回頭。既然選擇了許諾，她就做好了相守一生的準備，不論多少風浪，她都願意攜手與共，同進同退。可惜，就如那句將女人的心灼得滾燙的心靈雞湯：本以為男人是替你遮風擋雨的，而事實上，所有的風雨都是他帶來的。
確立情侶關係后，她和許諾之間的相處模式，也不過是一起上下班。公司明令禁止員工之間談請說愛，即便是已婚夫婦，都不準在同一個部門任職。姚曳和許諾，平日只能裝出互不熟識的樣子，做個點頭之交。姚曳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回家路上，彼此能十指相扣，路上的影子能交疊在一起，已經足夠。她沉浸在愛情帶來的巨大眩暈里，忽視了許多原本早該注意的微末之處。
許諾所在的營銷中心，要從業務經理中提拔一位營銷副總。姚曳工作出色，三個月實習期滿，她成了公司總經理的助理。總經理能左右營銷中心的人事任免，許諾動了心思。
他試探著問：「姚姚，你能不能跟周總說一聲，考慮考慮我？或者，你留意一下，看看有哪些候選人？」
姚曳不願意談工作上的事。成為總經理助理，最基本的準則就是守口如瓶，關於公司的任何重大信息，都不能泄露出去。
「不行吧？周總很警惕的。」
許諾笑了，那是姚曳沒見過的樣子，格外陌生，「你以為周總讓你做總助，是看中你的工作能力？」他捏着她的下巴，食指輕輕摩挲着她細膩緊緻的肌膚，「如果你換一張臉，他還能選你嗎？」
「你什麼意思？」姚曳既疑惑又憤怒。
「姚姚，」許諾忽而變得神色關切，「你太單純了。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你仔細想想，你們總經理辦公室，有幾個人比得過你的美貌？公司里都傳開了，周總喜歡玩潛規則。滬市分公司的頭兒，就是前任總助。」
姚曳以為許諾關心自己，但接下來的話，完全超出了她對他的認知。他說，有人玩潛規則，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之。既然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就要利用周總為他的前程鋪路。說穿了，是讓姚曳色誘周總。
「姚姚，一個沒有根底的人想在城市裏紮根，非常艱難，我們必須要做出取捨。你如果真的愛我，為我付出一些，也是應當的，對嗎？如果你需要我做什麼，我絕不推辭。」許諾溫柔地摩挲着她的手，時不時拿到嘴邊哈氣。
霜降已過，桃源市越發冷了。姚曳需要這樣一個人，將自己冰涼的手攥在掌心，用他的體溫溫暖她的心。自幼父母離異，被重男輕女的奶奶撫養長大，她渴望溫暖，希冀被人放在心上。只要他待她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眼下，她只糾結一個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被他玷污了，你還要我嗎？」
「我當然要你，我只要你。」許諾溫柔地說，情話源源不斷從耳畔灌入心扉，姚曳醉了，早就辨不清楚方向，任由他帶着自己往前走。
勾引這門課程，姚曳不曾學過，更談不上無師自通。自從許諾確定好計劃，她的目光開始來回在周總身上逡巡。周總已經年過五十，大概常年堅持健身的緣故，看上去不過四十齣頭。成熟穩重的男人，看慣了風花雪月的套路。他故意露出破綻，給她機會。他挑了個適當的時機，命令姚曳跟他一起出席市裏舉辦的企業聯誼酒會。
姚曳在打扮上做足了功課，本就姿容秀麗，優雅得體的晚禮服格外加分。酒會上，她成功地吸引了大多數男人的目光，當然也包括周總。活動結束的時候，姚曳已經醉意朦朧，周總直接帶她去了自家別墅。身體雖然有些不受控制，但神智是清醒的。她扶著門框站好，不敢往前。久經情場的周總，早就看出了她在不甘願和躍躍欲試中徘徊，她需要的，是有人將她朝某個方向狠推一把。
他打算嚇嚇她，刻意裝出油膩不堪的樣子，手搭在她肩上，酒氣哈了她一臉：「是不是有求於我？讓我猜猜，跟許諾有關，對不對？」
姚曳驚恐地抬頭，酒全醒了，「您什麼都知道？」
「當然了，我是過來人嘛，你們倆的小表情，我早就看透了。公司里很多地下情，只要不影響工作，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許諾很年輕，有能力，有野心，他什麼都好，唯有一點，不適合你。」
儘管心裏影影綽綽有了猜測，但她不願意被人一語中的，「我會跟他好下去的。」
周總原本抱着玩玩的心態，不知怎麼的，情緒有了波瀾。
生意場上合作的夥伴，有求於他的乙方，會時不時塞漂亮女孩過來。他不過是做做樣子，任憑誰也無法動搖妻子在他心裏的位置。眼前的女孩子，跟他以往遇到的那些都不一樣。她有澄澈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極了他年少時的同桌。他曾經可憐搞婚外情的老同學，認為他們不過是發覺自己年老，貪戀年輕的身體，來證明青春尚未遠去。此刻，他好像有了新的體悟，說不定他們是遇到真愛了。
他後知後覺，才明白自己為什麼將姚曳提拔為助理，是她的眼睛，忽閃忽閃的，亂了他的心神。她的心裏沒有自己，沒關係，來日方長，毛頭小夥子怎麼贏得過成熟穩重的大叔。
姚曳以為今晚她逃不過，沒想到周總脫下了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
「周總？」
「嗯？」
「我們不是要——」
「要什麼？你想多了，我尊重你的選擇，你的提議，我會考慮的。」
姚曳為自己的舉動感到羞愧。周總已經將許諾納入了考察範圍內，自己還巴巴地投懷送抱，撲上去當人家婚姻里的第三者。幸好，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周總沒有糾纏這個話題。他問了很多她和許諾戀愛的細節，當姚曳說起是她主動追求時，他的眼神暗了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