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扮演者

「終歸到底，我也是以神明大人的意思來保護著這裡，我表面上是有絕對權利的大陰陽師，但我也是神明大人最忠誠的傀儡，無論以後的世界會如何，我也只會謹照著他的意思而活。」

食指撩起自己耳邊的黑髮，徹底變為一個妙齡女子的安倍龍浩，她的眼神所流出的，是遠比虔誠的神教徒還要更為痴迷的眷戀。

「您和我說過很多次這樣的事，一次又一次……」

手中依然散發著溫和的綠光，鹿角女子眨了眨雙眼，眼神中依舊是一片的清明，與對於安倍龍浩此番話的毫不在意。

「我無法做到像您一樣對於那位大人的喜愛，但我的這條命也是像您的經歷一樣，是被您救起的，您的意願便是我的意願，身為純粹妖物的我，遠比人類更懂得珍惜來之不易的生命，更何況，我本來就是為了救治他人而活。」

「被人類殘殺，被人類迫害，家破人亡，流落他鄉，你的故土，你的父母，你的手足，你的摯愛，哪怕這些全都失去，你也從未在我面前表露出你對於人類的厭惡。」

安倍龍浩的臉龐再一次扭曲，她重新變回了原來的蒼老老人的模樣，清明的雙瞳再一次眯起，坐回了原來的椅子上，笑呵呵的看著專心救助傷勢迅速好轉的安倍冬廖。

「我不知道，但也許那位大人可以為我解除我心中的疑惑，因為您說過在某些方面我和他很像，都是對著任何人都抱有著憐憫，都是獨一無二的最美好的心靈。」

「也許……這個話題就此放掉，我不喜歡有其他人和我過多的談論他，哪怕是你。」

「是……安倍龍浩大人。」

安倍龍浩身體緩緩軟下，他躺在自己的有些老舊的木椅中，心思漸漸的飄向了遠方。

那是比天空還要遼闊的地方，是屬於他的過去的回憶，回憶是如此繁雜，但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刻，那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麼會突然開始和自己的式神聊起這個自己禁忌的話題，也許是內心對於他的思念，也許是太久憋在心裡的痛苦的折磨，想要一吐而快的衝動，又或許……

昨天進來的那個神秘的妖怪，是一剎那讓他回想到曾經的那個他。

但……他不是他……

「……去告訴西行寺家，最近西行妖由我來看管，讓他們收回那些隱藏的暗線，結界也全都撤了，也不需要什麼人來時刻的警惕。」

「遇到讓您感興趣的事情了嗎？」

女子沒有回頭，聲音異常平靜的問道。

「久違的露個面，那些廢柴陰陽師連一個潛入的陰陽師都沒有察覺，早點讓他們回去重新修鍊，免得到時候連一個大妖怪都打不過。」

安倍龍浩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張紅色的符紙，不同於他人的，紅色的靈力從他的指尖流出，操控著融入到符紙的紙面里，漸漸的，原本平整符紙變成一個小巧的千紙鶴，並慢悠悠的飛到了一個小狗似的小妖怪的頭上。

「一道，去幫我送給門口的兩個小崽子，告訴他們把這個送給西行寺道滿心，告訴他，西行寺幽幽子以及西行妖，從現在開始由我，安倍龍浩複雜一切，忤逆者，就讓他滾出平安京。」

「唧唧！」

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小狗妖怪興奮的跳起來咬住了頭頂的千紙鶴，四條小短腿亂蹦著奔向屋宅門口的方向，沿路上撞翻了好幾個正在玩鬧的小妖怪，然後一溜煙的便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之中。

「您似乎很期待。」

女子再一次的開口說道。

「也許只是做好最壞的打算。」

安倍龍浩回答道，他雙手交叉的放到自己的小腹前，悠悠然然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雖然我和她交流不過幾次，但我知道，如果她想的話，就算有我在這也無法攔住平安京的巨大傷亡，她很強，也很會煽風點火，她很少會和他人正面衝突，但她很會利用人心，但她為什麼會派一個連大妖怪都不是妖怪來平安京，其目的是不是西行妖，還是為了這裡我所不知道的更為巨大的秘密。」

安倍龍浩沉默了片刻，慢慢的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妖怪賢者，八雲紫。」

……

「嗯……該怎麼說呢？」

青年半眯著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眼前的兩份紙張。

一個是幽幽子的，她寫的字可以說是柔弱，有種特屬於女子一樣的輕柔的感覺，寫的還不賴，就是還因為有些生疏而有點筆正字歪。

至於妖姬……

「對我的字有什麼意見嗎？」

面無表情抱著胸口的妖姬盯著看自己所寫的字良久的青年，心中無喜無悲。

反正她也只是來陪著幽幽子來學習的而已，這種柔弱的讀書人才做的事，她根本就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因為幽幽子話，她還是認真的寫了下去，她也很有自信，自己寫的確實不錯。

「……也不是說不好。」

青年放下了手中的紙張，用著一種不知道該怎麼說的眼神來看著臉色拉下來的妖姬。

「應該說是如同鋼鐵一般的堅強意志，已經完全融入到你的字跡裡面了嗎？」

青年再一次看著妖姬的紙張，該怎麼說呢，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女子可以寫出如此生猛威武，霸氣側漏的鐵打的漢子般的字跡。

「那是自然，是為武士道就必須要改變懦弱的筆法！連筆和字都無法做到的話，內心又怎麼變得更強大！」

鐵骨錚錚魂魄妖姬，她的言辭依舊是如此的認真與嚴肅，但其中所蘊含的王霸之氣，卻是如此的濃郁與震撼人心。

「……無法反駁。」

「那是必然！」

看著似乎關係非常好的兩人，幽幽子單手托腮，眼神卻不由自主的撇向了自己與妖姬的紙張之上。

雖然她是很努力的卻學字，但不知道為什麼，在妖姬那堪稱一絕的字跡威勢下，她的字是如此的羸弱，如此的脆弱與無力，簡直就像是一隻翱翔於群山之巔的雄鷹與坐落在樹枝交叉處的鳥窩裡的雛鳥，完全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感覺自己好廢……」

正面趴在了自己的小書桌上，幽幽子讓自己的頭髮遮住自己的面孔，感受著頭髮包攏自己臉頰的感覺，免得她會想鬱悶到鑽到哪個角落裡化作不起眼的塵埃。

「幽幽子大人才不是廢物！」

聽到幽幽子細蚊一樣的聲音，妖姬立刻緊握住了一隻拳頭，轉頭對著幽幽子氣宇軒昂的大喊道。

「只是因為幽幽子大人從小就沒有接受過任何的教育，沒有接受任何的指導，所以您才會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但您也一定會永遠獨屬於自己的才能，幽幽子大人您是一顆明珠，您會在深寂的夜晚發亮，您也一定能化作天上的星辰，散發著獨屬於您自己的光芒！」

「妖姬……」

幽幽子緩緩的抬起了頭，眼神中似乎開始閃閃發亮。

「而且！就算您真的是一事無成，我也一定會陪伴在您的身邊！因為沒有我的照顧，幽幽子大人根本連衣服都穿不上！」

「……」

慷慨激昂的妖姬的憤慨，雖說是充滿著真摯且並無任何的歪念，但這也只讓幽幽子深深地明白，自己果然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