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3畝庭院1塊錢

第1章 3畝庭院1塊錢

6月,高考季,對於大學四年級學生,則是告別季。

對於周承文,他6月失望的次數,已經比他前一輩子加起來都要多。

周承文是應屆畢業生,他非常渴望可以順利告別校園,因為他已經在面試中連續出現了莫名其妙的失誤。

「你說,在前面的半截面試里,你已經用淡定的表現過了關,面試官甚至對你微笑點頭,然後後面半截面試里,你突然聽不見考官的聲音?我的哥哥,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

質問者叫朱業生,周承文同室室友。

室友問的問題很好。

可是周承文不想再回憶一次剛才面試失敗的災禍現場。

在面試室里,明明4個面試官此起彼伏地張嘴問話,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周承文就是聽不見任何聲音。

周承文當時就愣住了。

怎麼會這個樣子?

其實驚訝的同時,周承文暗地裏也有預感。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面試的時候出狀況。

除了突然聽不到聲音,之前他還在面試里情不自禁大笑、面對一個年輕女性面試官獃獃瞪視、半途將所坐的椅子坐碎。

這次聽不見面試官的聲音,是第四次出問題。

「莫非,老天不讓你找到工作?」朱業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周承文心頭一顫,轉頭白了眼室友。

朱業生身高肚肥,180的個子,200的體重,臉形富貴,可是一副玄學陰森的樣子還是挺嚇人的。

周承文禁不住伸手掰住朱業生的肥臉,後者立即呼疼。

還好,朱胖子是人,不是神棍。

終於,氣氛轉暖。

對於自己為什麼災難不斷,周承文有一個猜測。不過他一直用各種理由否定那種可能的存在。

所有結果,都有它的原因。

周承文堅信,他會找到那個原因。

周承文和朱業生休息的地方,是一處商業廣場的花圃石椅,正對面,一間艷紅色的地產店鋪很是惹眼。

周承文靜靜發獃的時候,眼睛就看着前面的地產店鋪。

朱業生看看好朋友,又看看對面的小店鋪。

「你不會想到前面碰碰運氣吧?我勸承文你別打這個主意,我們怎麼說也是G市工業大學的畢業生啊。」朱業生張開他肥碩的巴掌,遮擋周承文的眼線。

周承文打開室友的手掌。

工業大學的畢業生一般都有自己獨特的信仰,叫技術;有一種潛在的傲氣,叫專業。不是說歧視別的行業,而是離開自己所學的專業,隨着時間洗刷,大學校園裏習得的專業知識會愈洗愈淡。

胖子朱生業非常好運,他第一次面試就拿下了G市南部某空調廠的請貼,據說準備調入研發部。

如果兩個朋友,一個成為研發部的技術員,另一個留在地產店鋪,好像……隔閡有點大,所以朱業生不太贊成周承文去碰運氣。

可是周承文卻像著了魔似的從石椅上站起:「我們去對面看看吧,就看一眼。」

一瘦一胖兩位同學走到玻璃門前,輕輕推開。

店鋪里馬上有人熱情地招呼:「先生,您好,有什麼可以幫到您?」

周承文在門開的時候,想轉頭就跑。

玻璃門是周承文推開的。門才推開一絲,他就看着了一個陶像——被供在神位上的福星。

福星雙手拱在身前,雙掌捧著一塊石雕。

看見石雕,周承文大吃一驚,轉身想跑。

因為這塊石頭周承文太熟悉了。

可是他的身體被朱業生重達200斤的龐大身軀擋住,壓迫着,最後擠進了店鋪。

店內空調開放,相比外面炙熱,屋內舒適多了。

朱業生跨腿坐在櫃枱前的凳子上。

周承文仍然想轉身離開,可是室友都已經坐下,而且來看看的主意,也是他自己提出的,於是不得不挨着朱業生坐下。

坐下之後,周承文又情不自禁地抬頭打量了著供放在蠟燭燈飾後面的福星陶像,發現那塊熟悉的石雕不在了。

不在了?

剛剛可沒有人在陶像旁邊!

周承文雙手放在櫃枱上,發現自己右手像握手機一樣握著一塊火機大小的青白色石雕。

石雕表面粗糙,正反兩面雕刻着山水圖,周承文在半個月前曾經把玩過。

可是,它不是被扔到垃圾筒了嗎?周承文親眼目送它隨着垃圾筒的生活垃圾被倒進垃圾車裏面的!

周承文臉色劇變,沒有理會周圍情況,緊張地將石雕拍在櫃面上。

「先生……」

「這塊石頭是你們誰的?」

女銷售員和周承文幾乎同時說道。

周承文咽咽口水,不再說話。

而剛剛還笑容滿面的女銷售人員瞄了瞄周承文,又瞄了瞄桌面上的石刻,臉色慢慢冷了下來:

「呵呵,是來鬧事的?我們店可沒有這種小石頭。」

鬼使神差的,朱業生答了一句:「鬧什麼事!我們來買房的。你們這裏最便宜的房多少錢?」

「1塊錢,3畝地的大院子,你們敢要嗎?」

慌不擇言的朱業生不敢亂說話了,周承文指指桌上的石頭,說道:「這個東西真不是我的,剛才它不是在你們的福星手裏嗎?」

店鋪里有5個銷售員,聽了周承文的話,齊齊輕聲笑,一邊笑,一邊七嘴八舌地說:

「我們都沒見過我這個石塊。」

「1塊錢的院子要不要?敢不敢要?有膽子來搞事,有沒有膽子簽字?」

「看起來挺斯文的兩個小年輕,怎麼就出來做騙子呢。瘦的那個去夜店也能掙口飯吃啊,可惜了。」

兩個女人一條街,5個女人……

周承文耳朵全功率過濾廢話,勉力應付著,身體已經從凳子上站起,準備逃跑。

可是還沒等周承文拉着朱業生離開,有年輕的女銷售翻出了一疊合同,扔在周承文面前。

有銷售員扒住朱業生的肚子,有手指指著周承文的鼻子喊「騙子」——店裏的銷售員嘰嘰喳喳起來……一片的混亂。

最後,周承文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走出地產店鋪的。

最後的結果,好像他簽了3個名字,石塊被拍回他的手掌里,被推出門的時候,最潑辣的女銷售還指著店裏的攝像頭說:「兩個小樣,但凡我們出了什麼事情,我絕對會把錄像錄音交給警察。」

「姐姐,我們真不是搞事的。」朱業生外形胖得圓憨憨的,雖然高大但沒有壓迫感,否則兩個男青年也不會被5個女銷售員吵得束手無策。

周承文拉着室友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一路上,他還是不明所以。

他簽了3個名字,隱約可以看見合同上寫着房產交易合同,他還刷了1塊錢的卡。

然後他曾經丟過兩次的青石雕刻又回到了他的手裏。

經過這一番吵鬧,周承文和朱業生再沒有心思在外面閑逛,雙雙回到了宿舍。

本來4個共住的宿舍現今只剩下兩人,其他兩個室友陸續離開學校,到自己的崗位報到去了,再聚只能等畢業典禮那天。

失落之後,什麼事情都無趣。

周承文鑽進自己的床鋪,手指細細摩挲著粗糙的石塊,沒有拿去丟掉,而是扔進自己平常帶的書包。

既然不信命運,那就無視它吧。

……

一個星期過去……

朱業生收拾好行李,在校門口上了計程車,到G市南部的空調廠報到。

「畢業典禮我回來,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聚一聚。」朱業生張開雙臂,用力抱了抱周承文。

最後一個親密好友消失在紅色的計程車裏面,留下的只有熱烈的陽光,和逐漸清冷的校園。

大四畢業生離校潮越來越急,以前的師弟師妹們開始憧憬大一新生的到來。

周承文垂頭喪氣地跨進宿舍大門。

「周承文,你的快遞。」

宿管大伯遞來封EMS快速,拆開,只見一本紅彤彤的本子夾在中間——最新版的《不動產權證》。

……

周承文花費了3個小時,轉乘了3次大巴、中巴之後,背着裝着幾件衣服的背包,從一輛中巴車上跳下。

幾輛摩托車馬匪似地圍過來,問周承文去哪裏。

周承文簡直不敢相信,在繁華的G市邊緣,竟然還有這麼落後的交通方式。

他下車的地方簡直配不上G市這個名字,可地圖上確確實實顯示他還處於G市。

從G市到SZ市,只需要1個小時;可是從G市市中心,到北部的周家村,搭乘3個小時的大巴加中巴,還需要搭乘摩托車進去——這種感覺實在太魔幻了。

放眼望去,這個所謂的車站只有大樹樹榦上釘著的站牌,寫着「落星坡」,10輛左右的出租摩托車熱情如火,圍在周承文身邊。

一說目的地是周家村,幾乎所有摩托車司機的熱情都熄滅了。

周承文無計可施時,外面有人喊道:

「靚仔,我知道周家村怎麼去。150塊,去不去?」

一個大約五十多歲黝黑男子,穿着綠色的小學校服褲和藍色背心,頭戴着大笠,身後拖着一輛斗車,乾巴巴的臉龐正對着周承文。

摩托車司機們看了眼黝黑男子,一起起鬨:

「哦,他是周家村的。」

「散咯散咯。」

周承文心裏很糾結。原本,他是想來看看他花了1塊錢買的房子的——位於G市市北、佔地2000平方米、有前後庭園、拎包入住。

很虛幻,很理想。

而且,每當周承文心熱這片1塊錢的院子,他的右手手心就會……

出現一塊打火機大小的青石石塊。

不用抬起手,周承文已經感覺到石塊的小重量了。

「你去周家村做什麼?」黝黑男子拉着斗車走到周承文面前。

「我……想看看我的房子。」

「什麼房子?你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人?」

「我叫周承文,我不是周家村的人。」

「那你又說有房了在周家村?」

「我……」

「你看起來挺有文化的,怎麼話都不會說?」

「我和你解釋不清楚。」

「150塊,我帶你去村長家。給不給?」

那麼,佔地2000平方米的G市房子,價值151元。

周承文有點鬱悶,作出一個拋擲的動作,將手裏的石塊遠遠扔出去。

不對,才不是151塊。

除了150,還要加上大巴車50塊,中巴車兩趟10塊加15塊,所以買G市房產總計投入了225+1塊。

周承文慢慢張開自己的右手手掌,只見一塊青白色的粗糙石塊靜靜躺在自己的手心上。

……

走了1個小時沒有路的小路,周承文才終於看見「傳說中」的周家村。

轉3趟車抵達的山溝溝,已經不算偏僻。

什麼叫偏僻?

周家村才是真正的偏僻。

周承文雙手推在周俊生大伯的斗車後方,用見鬼的眼神打量著前方建造成樹林里的村子。

好漂亮的村子!

「文仔啊,這裏就是我們的周家村啦。」

說不出話,眼睛不夠用。

周家村依山而建,房屋建在樹林之間。從外面看,只有隱約的磚牆,大部分院子被樹蔭掩擋。

「你們的房子建在樹林裏面的啊!」周承文禁不住驚嘆。

「不是啦。我們先建好房子,然後在房子周圍種樹,就變成這樣啦。」周俊生嫌棄地搖搖頭,「你們這些外來人覺得我們村子很好,等你住進來就知道了。這裏蚊蟲多,濕氣重,大家都沒錢,沒你想的那麼好。」

怪不得周俊生大伯抱怨。

久住的地方,優點漸漸被熟視無睹,缺點薄積厚發。

周俊生能敞開對周承文說話,說明對方已經認可了這個讀過大學的本姓外人。當然,不排人家包禍壞水,畢竟人心隔肚皮,看也看不見。

「你本子上的那個院子,是我們村前一輩的名叫周德光的前輩所留。他的院子啊……文仔你見了村長,好好跟他談談,那院子能不要就別要了。命最重要啊,文仔。」

周俊生回過頭,黝黑乾巴的臉上寫着「關切」二字。

凶宅?

周承文小心臟「呯呯」地跳,然後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向周俊生。

1元購的房產不要,不可惜,可是這套房產明顯和不科學的青石塊有關係。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科學地就此和凶宅劃分界線?

不要就不要,可是怎樣才能不要?

恰如扔掉又回來的小石塊,解決不了啊。

當然,地頭蛇的意見非常重要,周承文當即表示自己願意在特殊情況下,放棄房產。

對於周承文願意放棄房產的決定,周俊生給予肯定:「你肯不要最好啦。那宅子,我們周家村的人只有一個人敢進。前段時間嘛,有兩戶城裏人來過,說要收房子。可是那兩戶人前腳來,後腳就走了,房子都不敢進。」

周承文深深吸了口氣。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前後有兩戶人家住進,然後先後搬走……

發生了什麼?

「對了,文仔你花了多少錢買那宅子?」

「1蚊雞。」

「呵呵,剛才風大。多少錢?」

「一塊錢,就是1元。」

「以前那宅子賣得很貴的。……等等,你說,你花了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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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在鄉村種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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