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別莊內苦陳情
盛夏時節若非來一場雨，京城的天氣必然燥熱難當。送走了皇兄，長公主趙柔嘉的心情好了許多。但心中仍舊糾結難下決斷，於是依她所言，長公主府一眾人隨著她一起逃去了別莊避暑。
長公主的別莊在京郊，周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一處院落，有假山有湖泊，是避暑的好所在。午後驕陽似火，池邊的樹蔭比之湖心小亭還要涼爽，長公主讓人在陰涼處擺了矮凳，坐在池邊垂釣。
時下天熱，她身上的衣裙格外輕薄，內里一件粉色齊胸襦裙，外罩一件薄弱蟬翼的紗衣，白皙的膚色透出，襯著一張不施粉黛卻艷若桃李的面龐更加可人！如霧似雲的長發被梳頭宮女紮成兩股髮辮，沒有任何裝飾唯有一頂插花草帽戴在頭上，遠遠看去彷彿山林中成了精的鹿。
一名身穿短打的內侍挎著一隻竹籃走了過來，他的衣袖褲腳都被擼起，鞋子、手上皆粘了泥土，到得近前先行了一禮才道：「殿下，奴婢剛在竹林里采了新鮮地竹筍，午膳用這個可好？」
「好！賞！」長公主看都沒看那竹籃一眼，直接吩咐身邊伺候在側地大宮女打賞。
領了打賞，那內侍眉開眼笑地看著竹籃里地竹筍走了。
另一有名大宮女為長公主奉上時興的水果，仰頭對她說：「公主，今日朝會便可知曉殿選的前三甲。」
「後宮不得干政，你想做什麼？」長公主瞥了大宮女一眼道。
大宮女忙跪下，道：「奴婢覺著公主應當會關心一下蕭二公子選了什麼官。」
「殿選是為朝廷選拔人才，莫要為一己私慾壞了朝廷法度。」
「奴婢知錯了。」大宮女俯下身認錯。
「裘姑姑耳提面命讓你們謹言慎行，以後須得記牢了！」
「是。」大宮女唯唯應諾。
長公主抬頭看了一下天色，道：「這會兒只怕正打馬遊街呢！」
她伸手從大宮女捧著的果盤裡，捏了幾顆桑葚放進嘴裡，卻被酸的微微蹙眉。想到蕭崢，這酸味竟帶了幾分苦澀。
大宮女一直注意著長公主的神色，見她如此忙遞過去一盞茶。
兩名大宮女在長公主喝茶的間隙對視一眼，顯然，她們主子還惦記著蕭國公府上的這位二公子。
「裘姑姑說，春闈時蕭二公子曾言，得了功名便去鎮北侯府上提親。」大宮女聲音低下去，「公主，若他當真得了功名……」
長公主聲音一肅，道：「本宮乃天之嬌女！即便他二人拜了天地只要我想，他就是我的！且讓他瀟洒一日，本宮要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他！」
「公主說得是。」另一名大宮女笑眯眯地應和。
池邊清風送來一陣微涼，主僕三人不再言語。她們這裡不過說說而已，另一邊卻已風波聲起。
皇帝的書房，一張紫檀木案桌上擺滿了絹帛、書冊以及筆墨紙硯等物。此時，一身龍袍的皇帝站在案桌後面，他的身旁站著那名與他形影不離的內侍。
內侍剛剛為皇帝研磨好了一硯台的墨汁，皇帝提筆沾墨，攤開一張空白聖旨，龍飛鳳舞地寫下了賜婚旨意。
「……今柔嘉長公主芳齡待嫁，特欽點蕭氏二郎為長公主駙馬，願二人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站在身側地內侍很是驚訝，皇帝為何要在蕭二公子春風得意時下這樣地旨意？錦上添花或是給蕭國公府上添堵？
「陛下，您就這麼下旨了。不問問長公主的意見？她可沒想清楚要不要嫁給蕭探花。」李林小聲提醒。
「長兄如父，朕替她做主了！」皇帝將毛筆扔進了筆洗，聖旨一卷丟給李林，他道：「朕這個妹妹猶猶豫豫，待她想清楚蕭崢和徐家二小姐孩子都成群了！」
「可這……」
皇帝笑道：「放心！柔嘉定然只有感激朕的。」
正如皇帝所料，聖旨送達到別莊時，長公主高興地以為自己在做夢。
那時她正準備午歇，頭髮被梳頭宮女散開，用篦子一下下地通發，身上的衣服沒來得及脫掉。聖旨來得急，她披頭散髮帶著別莊里的一眾跪地接旨。好在，皇帝曾下旨不許她跪接聖旨，不然她這披頭散髮地被人傳出去，御史必然要彈劾她。
拿到聖旨的那一刻，趙柔嘉一再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聖旨那特殊地紋路也告訴她這不是夢。心情大好地長公主，微笑著將傳旨公公一路護送至大門。
折回來走了沒幾步，便聽到大門外響起熟悉地聲音。
「微……微臣蕭崢求見長公主殿下，煩請老兄通報一聲。」男人急出滿頭熱汗。
長公主蹙眉看去，心下有不好地預感。
別莊的門房臉帶笑意道：「駙馬爺稍等，小的這便去……」
他回頭便看到了長公主，要說的話沒能說出來。
蕭崢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忙拎著衣擺走了進來。他噗通跪在趙柔嘉面前，告饒道：「殿下，殿下……求求你，求求你。」
「你求本宮何事？」趙柔嘉蹙眉看著面前的男人。
「殿下，我與徐家二小姐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婚約早定父母親朋皆已知曉。殿下寬容，可否請殿下上告君王，就說，就說……」
「你想抗旨拒婚？」趙柔嘉神色一厲，「事關皇家臉面，你蕭家還有徐家可承受得起後果？」
蕭崢抬頭看向這位今上唯一得胞妹，道：「殿下心比海寬……」
「不必說這些奉承話！」趙柔嘉彎腰與他面對面，「本宮在紅岩寺後山對你一見鍾情，求了皇兄下旨將你賜婚於我，你是本宮求來的。」
一雙星眸盛著難以置信，他說：「可是殿下，微臣與徐二小姐在醉香茶樓與您一起聽戲，您當知微臣對徐二小姐一片真心。」
長公主笑了，手指輕輕點了點男人的臉，道：「正是見了你對她的那分心意，本宮才下定決心要將你搶過來。」
蕭崢心下恍惚面上不解，「微臣做了什麼讓殿下誤會？」
「明明有婚約在身，卻敞著包廂的門，只怕是為了維護未婚妻的名聲。」長公主站直身體，居高臨下道：「你是君子，本宮最愛君子。」
「可是，微臣與徐二小姐……」
「若你不顧家中諸人的性命，大可身著素衣去跪宮門，告知大齊子民你不願娶本宮！」趙柔嘉笑眯眯道：「興許那時，我皇兄會念在你痴心一片的份上成全你與徐二小姐。」
男人一臉悲苦，趴伏在地上，「殿下，天下男兒何其多，微臣不過是這芸芸眾生中的一名普通男子，且與人訂下婚約，您何苦……」
「天下男兒的確不少，可本宮偏就瞧上了你。」趙柔嘉笑得開心，此時她不想休息只想留下這個男人陪著自己，她道：「既然你來了這裡不如陪本宮釣魚？」
蕭崢不應，只附身跪著一副傷心欲絕地模樣。
趙柔嘉眼中閃過不忍，但她的哥哥已經替她邁出了第一步，這之後的無數步她都不能退縮。這是天之嬌女的驕傲！
不再看他，趙柔嘉轉身就走。
跟在她身邊的宮女、內侍紛紛催促跪在地上的蕭崢。
「駙馬爺快些跟上長公主，若是伺候好了，興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是不是有轉圜的餘地蕭崢不知道，他只是抱著這一線希望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跟上趙柔嘉，直追到池邊。
「快給駙馬爺擰條帕子，瞧他這一臉汗。」趙柔嘉紅著臉說。
駙馬爺這個詞從嘴裡說出來，帶著別樣的清甜，彷彿吃到了最美味地蜜餞。讓趙柔嘉全身彷彿浸在溫涼適中的水裡，輕飄飄地，這種感覺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