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食安居

第5章 食安居

沈安然長得倒還不錯,小臉盤,大眼睛。

柳因風對着鏡子粗略比劃了一下,大致是個溫婉的姑娘,最重要的是,熱愛勞動,還做得一手好菜。

於是沈安然的衣櫃里,幾乎就找不出幾件能讓柳因風滿意的衣裳來,在她看來,可以說是毫無美感,大約都是擼起袖子,直接下廚也不必心疼的。

不過沒辦法,到底不是穿在自己身上,也只能將就忍了,不過最後她還是勉強挑出了一件來,因為一會兒要出門。

「婆婆,我出門了!」柳因風吆喝了一聲,向著外頭走出去。

自從移魂到這副身體之後,她還沒有真正意義上出過門,不過對於如今所處之地,倒是慢慢弄了個清楚,然而距離南毒又實在是甚遠。

唉……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短短几日間的嘆息,簡直要比她活過的二十多年裏的還要多,而眼下嘆息的緣由卻不是別的,是當柳因風走出大門外,往道上一站前後左右看去時,她才真切意識到一個問題。

柳因風今日要去的,是一個叫做食安居的地方,但她根本不知道在哪兒?

「沈姑娘出門啊。」一拐著簍子的中年婦人從前頭走過,一邊笑着和她打招呼,「有幾日沒見你了。」

「嗯,是啊。」柳因風只好敷衍著,然後在接下來短短的時間裏,又有來往的好幾人,熟絡地與才出門片刻,還未找到路的她寒暄。

柳因風牽起嘴角笑臉相迎,內心卻已有些煩躁,這時另一個年長的婦人走過她身邊,站停下來,便閑扯起家長里短。

她一邊下意識與人拉開距離,嘴裏跟着敷衍道:「我婆婆也好,無事您就過去坐坐。」

「改天吧,我一會兒要……」

柳因風抬眼在街道左右瞥了瞥,然後立時接過了話來,「我正準備往食安居去,您一會兒要去哪兒,如果順路的話,我們就邊走邊聊吧。」

婦人聽了,笑着擺擺手,「我這就要回家去,你既然要去店裏,那就不耽擱了,先走了。」

柳因風看了眼婦人轉身離開的方向,定了定便朝着道路的另一邊去了,左右眼前就只有這一條道,正好先走着,在找到食安居之前,也就當熟悉一下自家周遭的環境了。

粥鋪,糧鋪,布店……

她一邊走着,眼睛默默在街道左右劃過,不時和迎面走過的街坊點頭致意,然後柳因風就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前,不得不暫停下了腳步。

顯然,這個鎮子上的人,幾乎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熟面孔,她沒理由也不能找人問,自己家的店鋪在哪兒?所以接下來……

柳因風正默默對着岔路兩下看去,等著做出一個抉擇的時候,她突然像是覺察到什麼,別過頭往後側的方向看了看。

一派再平常不過的安寧畫面,來往走動的行人無一可疑之處,可就在方才,她卻明顯感覺到了,有一道異樣的視線沖着自己而來,不過眼下卻是幻覺般又了無蹤跡。

「呼……」柳因風平復了一口氣,想來是易地而處,還未習慣所產生的錯覺也未可知,於是便暫且將那一瞬間的感覺給放置了,也正是走神的這片刻,自後頭喊著沈老闆的一個漢子,沖她站着地方趕了過來。

「沈老闆,我正要去找你呢,上次和你說的給我娘過壽的事情,時間也將近了,關於宴席事宜我還想和你說說。」

這人看着五大三粗,但面善又憨厚,再一聽他說話,便覺得這必然是個孝順的兒子,不過這些在柳因風看來也都無關緊要,包括什麼宴席做壽的事情,亦是如此。

不過,眼下這人出現的時機倒是正好。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說吧,去食安居。」柳因風說道,旁邊的人跟着點點頭,然後自然邁開步子,朝着將要去往的食安居方向。

食安居位於鎮子東側,穿過兩條街巷,一路走來也不算太遠的一段距離。

柳因風在那幢掛着食安居牌匾的二層小樓前站定看了看,然後才一進門,就有人忙不迭迎了上來,「老闆,您可來了。」

胳膊上搭著布巾的人,一眼看去有些像個瘦猴子,個頭也不高,是個看着年紀不大的男孩兒,不過眼睛滴溜溜的,倒像是個機靈的模樣。

柳因風知道這該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不過姓甚名誰還不得而知,於是瞥了這人一眼,點頭應了一聲,「嗯。」

「哎呦,說曹操曹操就到了!沈老闆!」

旁邊一桌的一位中年男子,忙站起身迎著柳因風處走來,一邊扭頭對同桌的人說道:「這位就是食安居的老闆,可是做得一手好菜,遠近聞名,今日你可有口福了。」

柳因風下意識嘴角抽搐有種不好的預感,眼看就要在如此的盛情之下被推進廚房去了,卻也不好推拒。

不過雖然她不精於此道,卻也不乏信心,「美食我又不是沒吃過,還能比得上吃過的一品居?」她如此想到。

「既然如此,二位都先坐吧,我去去就來。」安撫了執著的老客,柳因風便又將領路前來的人交代給了店裏的夥計,「交辦壽宴一事,有任何要求您儘管開口,先跟底下的人說就是。」

柳因風說完,轉身看向上菜的那扇門后,然後徑直走了進去,眼下還沒到真正飯點的時候,店裏的客人不算太多,廚房裏也還算清閑。

一個洗菜的丫頭一見她進來也是一臉的笑,連帶掌勺的廚子麻利做完了手裏的那道菜,然後沖她迎了上來。

「老闆來了啊,這幾日您不在,可又有不少慕名而來,等著一嘗您手藝的客人呢。」說話的人額上泛著油光,個頭不高,身量倒壯,尤其那腰身格外粗些。

「嗯,外頭有桌客人正等著呢,我隨便做一道吧。」

柳因風站在廚房中間四下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活蹦亂跳,游在水盆里的一條魚身上,下巴一揚說道:「幫我把魚處理了。」

廚房裏頭,一切好似都按部就班進行着,柳因風動作利落,舉手投足間自有別樣的風範,菜她是沒做過,但又不是沒見別人做過,再說了,難不成做菜還能比習毒煉毒難?

她隨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然後捧著案板上的各種罐子,隨手地往鍋里加料。

「幾日不見,老闆的手藝好像更加進益了,老趙你說是吧?看那一個抬手加鹽的動作,都跟帶着風似得!」洗菜的小紅不禁搖頭讚歎著。

她來這裏的時間不長,總共也沒見過幾次沈老闆親自下廚,不免心生嚮往,尤其是今日,只覺得居然還有人做飯的架勢能如此好看。

廚子老趙沒應聲,只是嘖了一聲,然後默默盯着那灶前的身影,一時似有些迷惑,直到大菜出鍋,一盤魚捧上了客人的桌。

「沈老闆的手藝,自當好好品嘗!」

一筷子下去的人最終愣了,半晌咂么著嘴裏的味道,綠著一張臉,不禁哆嗦著嘴唇感慨道:「這莫不是您研究的新菜色?當真是有如人生百味,實在是一言難盡……沈老闆好造詣。」

「呵呵。」柳因風笑笑沒說話,反正她是不會想吃自己做的東西,在做過了這麼一道菜之後,她更是連廚房都不想踏進去了。

正在這時,來時同行的那位孝子還眉飛色舞地說道:「沈老闆的手藝自然沒話說,到時候做壽的宴席還要勞累您掌勺了。」

柳因風深吸了一口氣,思忖了一下處境,她是不想也懶得去應付這些無謂的事與人,只能淡笑着告了一聲有事要先行告退,便向著門前走了過去。

待行至門檻處,她恰到好處地絆了一下,然後抓着一邊的門扇迎頭撞上,跟着摔下了兩級台階,被趕來的眾人圍了上去。

「我們家老闆嚴重嗎?」食安居里抬着自家老闆,一同來到醫館的人問道。

「沒什麼大礙,連皮外傷都沒有,你們抬回去,等醒來就是了。」老大夫捻著鬍鬚,不慌不忙。

大夫話音剛落,榻上的人就緩緩睜開了眼睛,還沒等身邊的人鬆一口氣,只聽見沈老闆一手扶額緩緩說道:「這裏是哪裏?你們又是誰啊?」

「沈老闆……你這是怎麼了!?」

「沈老闆是誰啊?我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柳因風說着慢慢下了地,然後又被老大夫上前一頓診治,最終只得一個讓大夫自己都疑惑的結果。

「雖然實在診不出什麼來,但人的腦袋實在金貴,我開些調理的葯,休息一段時日看看吧。」

「嗯,那好,我先回家了。」柳因風痛快應下了,說着便準備告辭,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只好停下腳步轉頭對着屋裏的人說道:「我忘了家在哪兒了,你們誰能送我一程?」

一道輕挑似耐人尋味的男聲,這時自身後傳來,「然兒,還是我來吧。」

柳因風自然不知這出現在醫館外頭,親昵叫着沈安然的人是誰,不過至少她現在更加肯定了自己方才失憶的舉動,否則還不知要生出多少難以言說的麻煩來,與怎樣的人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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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后至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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