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臨淄道

悠悠臨淄道

一夜無夢,直睡到日上三竿,蘭聆伸著大大的懶腰,對著花窗吹進的風,深吸一口氣,頓時明目清朗,洗漱好,穿戴整齊楚憂離備好的新衣,嘴裡哼著不知名的現代歌曲,踏著輕快地步伐下著。

「看來昨晚休息的不錯。」楚憂離站在廳堂里,抬著頭笑盈盈的看著她

「那是!」蘭聆邊走邊說,剩三個台階的時候,一躍而下,跳到他面前。

蘭聆左右看看,沒見秦卷,便問道:「綏羽的傷怎麼樣了?你帶我去看看。」

「好。」楚憂離應道,帶著她向後院走

穿過後院,走過一段穿山游廊,東香閣就在眼前,突然一道黑影跳過來伏在地上,驚得二人大退一步,卻見那人露著肩膀,背上困著條荊棘,向蘭聆抱拳拜了拜,大聲說道:「一路上多有冒犯,請蘭公子打一頓解氣!」說著便抽出荊棘,雙手過頭頂舉到蘭聆跟前。

蘭聆這才看清來人竟是綏羽,笑道:「你以為自己是廉頗,還負荊請罪呢!?」

聽到這話,綏羽和楚憂離均是一愣,同時問道:「廉頗是誰?」

蘭聆眨了眨眼睛,不說話了

「吱——」秦卷推開門,臉上掛著一抹朝霞般的淺笑,說道:「快進屋再說話,外頭冷。」

屋裡,三人圍坐在炭爐旁,綏羽站在一旁一直不肯坐下,蘭聆安慰他,自己根本就沒把那些小事放在心上,但他還是堅持站著,秦卷也不好說什麼,便隨著他去。

「如果今日未時(13點至15點)出發,行一夜的車馬,明天午時(11點至13點)便可到達臨淄了。」楚憂離建議道。

蘭聆轉向秦卷,用眼神詢問。

秦卷回道「甚好。」

「那就今天未時出發。」蘭聆總結道。

綏羽自告奮勇叫道:「我去準備馬車和吃食。」

看到這樣的綏羽,蘭聆,秦卷,楚憂離三人相視一笑,隨意聊了起來……

未時一到,綏羽就已將馬車停在花繞閣門口。

先出來的是蘭聆,只見她除了隨身的一柄劍,身無旁物。

隨後出來的是秦卷,高冠束髮,顯得更加溫文儒雅

最後出來的是被梁傾舞一路相送的楚憂離,蘭聆站在車旁看著梁傾舞眼眸里充滿淚水,依依不捨的收了收他的衣領,但楚憂離還是很禮貌的拂開了她的手,拱手道別。

蘭聆觸景而念:「悠悠緯禾道,此會在何年?」

秦卷在一旁品味著這句話,竟也有蕭蕭之感。

蘭聆轉身上馬車時,看到綏羽還坐在駕位,看著他那還沒發育完全的小身板,有點不忍心:「你的腿傷還沒好,還是我來駕車。」

綏羽倔強回嘴道:「我是腿瘸了,手可沒瘸」說完又覺得,人家這是關心自己,自己怎麼又不自主的反唇相譏了,真是慚愧,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紅暈。

蘭聆一看是自討沒趣,便沒說什麼,低身鑽進車廂。

待四人都上了馬車,綏羽便駕著車在齊國的大道上賓士起來……

一路上秦卷仍舊捧著本書看,楚憂離則一直看向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蘭聆呢,占著車廂的軟榻,睡完起來吃,吃完了倒下睡……幾番循環。

悠閑地時間總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齊國都城臨淄,可以說蘭聆是被街道上熙攘的叫賣聲吵醒的,起身伸手推開窗,看向外面……

「我要去尋一個朋友,在路邊把我放下即可。」一句話拉回蘭聆的出神,她看向楚憂離,問道:「你在這裡也有朋友啊?」

「你以為我白白在六國行走了這兩年嗎?」楚憂離失笑。

「那我怎麼找你?」

「去城北永泰街焦廟郎住處可以找到我」(註:廟郎為官職,主要是負責國家宗廟大典和司樂的)

蘭聆點了點頭,目送楚憂離攜著古琴下了馬車。

「那秦兄把我送到蘭府就行了。」蘭聆側身對秦卷說道。

「還是先找間客棧,安頓好綏羽,然後我駕車送你歸家。」

這話聽得蘭聆無比舒心,點了點頭

「一路上見你都在看書,是什麼樣的書?看得這麼入神」蘭聆很是好奇的問道。

秦卷將書卷合上,遞給蘭聆

「《吏治十論》!」蘭聆看著書的首卷說道:「這是天玄子高徒公孫宇的大作,可惜他在燕國為上卿時被奸人所害」讓人不禁唏噓

「覃國猛將多而真正懂吏治謀略的人少,如果有公孫宇這樣的人在,統一六國也是有希望的」秦卷盯著蘭聆手中的書卷,若有所思的說道

「恩,我也很贊同他『唯君權』的思想,只有將分散在貴族手中的權利和軍隊掌握在君主一人手裡,才能上下統一思想,進而開拓疆土。」

秦卷眼裡閃過一絲讚賞,卻有些惋惜的說道:「玄天子的高徒難尋,且一般不會暴漏自己的身份。」

「當時機成熟,總會有那麼一個人出現的,這就叫做時勢造英雄!」

「時勢造英雄。」秦卷琢磨著這幾個字,說道:「英雄造時勢……呵呵,蘭兄總是一語道破天機。」每當談到這樣的話題,秦卷總覺得和蘭聆有種心心相惜的感覺。

「只是在下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不足為道!」蘭聆有些不好意思的擺擺手。

正當秦卷再要說什麼,馬車停了下來,綏羽彎身進來,說道:「公子,客棧到了。」

兩人不禁相視一笑,秦卷囑咐道:「你在馬車上等我一會。」便戴上白紗帳帽子走下馬車。

蘭聆通過格子窗戶看著秦卷踏入客棧的背影,忽覺得有些不真實……總覺得那人離自己很遙遠。

不一會秦卷從裡面出來,踏上馬車坐在駕位,準備策馬,蘭聆急忙上前攔住。

「帶著白紗帳帽子駕車豈不是太奇怪了!還是我來駕車,順便欣賞故鄉的風景,如何?」

秦卷不拒絕,自覺坐進車廂內。

迎著風,蘭聆駕著車,感受街道兩邊的景色在身邊飛快向後移動著,心中無比暢快,馬車上還載著美人一個,頗有點衣錦還鄉的情景。

想到這裡,蘭聆臉上掛著很得意卻又相當討打的笑容……

「吁——」蘭聆駕著馬車一路行至三間獸頭大門口停了下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跳下馬車,抬眼看向正門上的匾額,匾上大書「蘭府」二字,門柱鮮亮朱紅許是新年將至而新漆過的,東側門開著,站著幾個衣著嶄新的人,應是門侍,看到馬車停在門口,也不上前招呼。

『看來自個兒的記性還不錯,竟一下便尋到了。』蘭聆心想,右手挑起車廂門帘,對裡面的秦卷說道:「我家到了。」

秦卷聞言,下了馬車,眼睛掃了掃蘭府大門,看著身旁的蘭聆,說道:「快進去。」

聽到這話,蘭聆似有不舍,看著秦卷,眸子竟像琉璃一般千迴百轉。

秦卷直視著蘭聆的眼睛,竟也從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心中不覺又浮現出那個困惑許久的問題

『他到底是男是女?』難道真如綏羽所說,自己卻是希望他是個女子?

一陣東風吹來,一角髮絲飄入蘭聆的眼睛,濃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舞動兩下,她伸手拂過髮絲,有點尷尬的低下頭。

秦卷偏頭對她笑笑,問道:「悠悠臨淄道,此會在何年?」

聽到這話,蘭聆猛然抬頭,心知這是自己在花繞閣門口的喃喃低語,沒想到被他聽去,如今反過來用在兩人身上,更是應景,心道『原來他也捨不得我。』

秦卷見蘭聆不答,眼神似有落寞,問道:「怎麼,不想與我再見了嗎?」

蘭聆忙燦爛一笑,看著秦卷的眼睛,回道:「明日!」

「明日?」秦卷略微驚訝。

蘭聆重重點頭:「是啊,你忘了嗎?我說過,你送我回家,我會讓家人設宴款待感謝你的!」

秦卷抿嘴而笑:「那我等你消息。」

「好!」蘭聆又點了點頭。

秦卷坐上馬車架位,對蘭聆眼裡含笑地點點頭,便駕著馬車去了……

蘭聆站在那裡看了許久,直到看不見馬車,復又低下頭,自嘲的笑了笑,回身踏著端正的步伐,向東側門的那幾個門侍走去。

「小哥,麻煩通傳一聲,雲夢山蘭聆前來拜見你家老爺。」蘭聆對著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老練的門侍說道。

「雲夢山?」那個門侍上下打量了蘭聆幾個回合,問道:「可是漢國雲夢山?」

「正是。」

「可有信物?」

蘭聆解下腰間的承影劍,遞到那人面前:「請將此物交予你家老爺。」

那門侍承劍,定眼一看,再抬頭看蘭聆,又是來回打量了幾個回合。

半響,那門侍雙手捧著劍,忙道:「您…您稍等一會啊,我馬…馬上給您通傳!」說完,風也似地往府里跑,看得其他幾個門侍面面相覷。

蘭聆挑挑眉,不置可否。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正門大大敞啟,一群侍從和老媽子丫鬟湧出來,整整齊齊站在兩側,一名四十歲左右留著須的華冠麗服中年男人抬腿越過高高的門檻,立在蘭聆面前,正襟一揖:「恭迎小姐回府!」

蘭聆上前扶住,道:「龍叔不必多禮!」

龍叔招手,讓侍從抬著步攆停在蘭聆身旁,「小姐,請!」

蘭聆拂袖坐在上面,四人抬著進了大門,正對著有一水磨磚砌的影璧,上沿有一排斗拱,下面是桃木做的圓形雕花祥雲,中間是一個八菱形,裡面雕刻著貔貅騰雲,一看便知是商賈大戶之家。

左轉進入內院正門,再穿過抄手游廊,兩側是東西兩間五扇門的廂房,南面便是正房,雕樑畫棟,好不精緻。

蘭聆剛一下攆,就看見早在門口等待的幾個丫鬟迎了過來,對著自己福了福身,說道:「夫人還正念叨怎麼還不過來呢!」幾個丫鬟便擁著蘭聆進了屋。

一進屋,便見一穿著毛皮長襖的夫人,迎面而來。

蘭聆細看那美人,削肩細腰,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有點眼熟!……原來是娘親!正想跪拜,人

已經被摟住了,只聽到娘親口裡哭著喚道:「我的聆兒!終於回來了!」

蘭聆一時觸景也不禁流下淚水,扶著娘親,帶淚笑著安慰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怎麼還哭起來惹人眼淚啊。」

蘭聆扶著娘親向里走了幾步,就看見滿屋子的人站在那裡,只有一人坐在正位之上,便知一定是那蘭家家主,自己的父親蘭崇軒了。

蘭聆上前,重重的磕頭行了個大禮,雙手一揖,道:「蘭聆不才,雲夢山學習七年,小有所成,現歸家看望父母大人,為盡孝道!」

蘭崇軒將蘭聆扶起,仔仔細細看了一圈,點頭稱讚:「倒也成了幾分模樣。」

「父親大人也是風采依舊啊。」蘭聆附到父親耳邊,小聲說道。

蘭崇軒似是惱怒又帶著點寵溺,搖搖頭斥道:「還是那般不正經!」

蘭聆笑笑,不以為然。

隨後蘭聆的母親溫氏拉著蘭聆的手,向她一一介紹家族裡的眾位叔伯嬸嬸,兄弟姐妹,蘭聆也一一拜過。

「這是你的五哥,記得不?」溫氏將蘭聆推到一個男子面前,那男子和蘭聆長得倒有三分相似。

蘭聆笑道:「當然記得!」記得你甩著鼻涕,被我整得渾身泥的樣子

「七妹倒是越長越標緻了」五哥蘭宇杭語重心長的拍了拍蘭聆的肩膀「家人都很想你!」

溫氏抹了抹眼淚說道:「其他五個哥哥都在五國分院,再過些時候過年,就能一家人團圓了!」

「好!」蘭聆為娘親拭了眼淚,安慰著她,七年沒見了,娘親還是那麼愛流淚啊。

「不說了,快去洗漱洗漱,換身衣物」溫氏又向老媽子吩咐道:「將香蓉等十個一品丫鬟分到小姐房裡。」

「娘親不必費心,一個丫頭就夠了,太多人我不習慣」

「好」溫氏便順了蘭聆,將叫香蓉的丫頭叫到跟前,囑咐了一堆事宜,讓蘭聆攜著丫頭回了屋

香蓉這丫頭倒是很可愛,笑的時候有兩個酒窩,大大的眼睛很機靈,在前面引路時,有說有笑的,嘰嘰喳喳個不停。

蘭聆的院子不大,但很精緻,和九歲剛離開的時候沒有多大變化,園中有一巨大鳥籠,一枝梧桐樹榦直直向上,樹杈上停著數只顏色艷麗的鸚鵡,閣立於地勢高處,蘭聆穿過斜直的長廊,便走到了門前。

推門進去,見屋內一塵不染,顯然是經常打掃,走到梳妝鏡前,拿起小小的木梳,翻轉著,想起剛穿越到這裡時,自己才四歲,有著大人心智的自己,自然很清楚地記得親人對自己關愛,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講簡直是『含在口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比獨生子女享受的寵愛更甚!蘭聆很自然地把前世對父母的依戀轉移到這裡的爹娘身上……

「小姐,衣服和洗澡水都為您準備好了」香蓉抱著疊衣服進來放在床上,小步跑到蘭聆面前問道:「小姐晚飯想吃什麼?我這就叫廚子們準備。」

「清淡點就行。」蘭聆吩咐道:「我想睡一會,飯好了叫我。」

「是,小姐。」香蓉福了福身退下了

的確是累了,蘭聆和衣躺在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待香蓉準備好晚飯,來叫方起。吃畢,換了身衣服,起身去了父親的書房。

蘭聆走到書房門口,便見父親的身影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十分疲憊,想來蘭家商社的事物繁多,雖有幾個哥哥分擔,但仍十分繁重,心中不免心疼一番

「站在外面幹什麼,進來!」聽到父親沉厚的聲音,這才知道原來自己身影也映在了門窗上。

蘭聆快步進屋,臉上掛著嘻嘻笑意,走到書案旁停下,直奔主題的說道:

「我結交了兩位朋友,都是在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我的……」

蘭崇軒挑起眉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他們此刻正好都在臨淄,明日想辦個家宴,感謝他們!」蘭聆討好地笑著,竟拉著父親的袖子撒嬌起來:「好不好嘛?」

蘭崇軒看著女兒這副模樣,心想:女大不中留啊,倒是可以看看她都能在外面認識些什麼樣的人,便爽快的答應:「好!明日酉時(17點至19點)夜宴。」

「謝謝父親」蘭聆眼裡閃爍著喜悅,明日又可以見到他了……但又要以什麼樣子見他呢?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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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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