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敗不到(1)

成敗不到(1)

()蘭聆立在七田村的宗廟祠堂里,那名農夫跪在她的面前,頭死死低著。他的身後跪著全村男女老少一千多人,他們被覃軍團團圍住,害怕地大氣不敢出一聲。

「這裡已經成為覃國的土地,覃王給了你們可以維繫生命的糧食,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背叛?」

那農夫看起來應是村裡的主事,他抬起頭,表情倔強,說:「無論怎麼樣,你們和那些齊國貴族玩弄的都是一樣的把戲,用到我們老百姓的時候送吃送喝,不要我們的時候只會把我們扔到軍隊里,讓我們為你們去送死!」

看到村民中的一些男丁隨聲應和著,蘭聆高聲說道:「覃國統一天下,是為了讓你們和你們的後代能夠永享太平,不是像你們這樣苟延殘喘的祈求短暫的和平!」

「我們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麼,沒有覃國攻打,我們現在就能幸福的生活!」他的這句話迎來了更多人的附和,不止是蘭聆,身旁的綏緹和覃兵本都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你們真的不理解我說的話嗎?」面對這樣無知短淺的村民,蘭聆有些失望了,她想起了玄天子先生的一句話:『百姓總是顧及眼前的利益,而忽略長遠的打算,這也是為什麼貴族可以通過看似簡單的手段就可以控制住他們的身體和思想。』

忽然一個民婦從人群中站了起來,哭喊道:「我們不求你們的糧食,只求饒命啊!」一千多個村民在她的帶動下都開始如搗蒜般不停的哀求、大哭。

「讓他們安靜!」見局勢無法控制,綏緹一聲令下,覃兵湧上前將他們摁在地上,讓他們禁聲。

「大家保持肅靜!」綏緹一聲大喝,再無人敢出聲,甚至連抽泣聲也消失了。

蘭聆走下台階,對著所有人說,聲音不大卻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你們聽著,無論發生多大的艱難險阻,覃王和覃國都會堅持下去,直到攻破臨淄的那一天!我會讓你們看到那一天,讓你們擁有自己的耕地,讓你們知道今日,此時此刻!你們是多麼的愚蠢!!」

蘭聆穩了穩心神,果斷抽出綏緹手中的劍,直指那名農夫,村民們看到明晃晃的長劍,都驚呼出聲,那人同樣是嚇得雙腿發抖,跌坐在地上,連後退的勇氣都沒有。

「你這個蠢貨,你違背了你與覃王的約定,害覃軍身陷敵軍埋伏,你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這是蘭聆第一次將劍指向手無寸鐵的百姓,她的手微微發著抖,刀柄在她的手中似乎可以晃動出很大的餘地,她在給自己下決心,下一個殘忍的決心,下一個可能會背負一生罵名的決心!

她嘗試不聽百姓們的嚎哭哀求聲,不看那農夫眼中驚恐無助的哀求目光,但她眼中卻已嗆滿淚水。

『賞賜要一點一點的給予,就像春天連綿的細雨,但懲罰要像疾馳的閃電,果斷利落,這是支配人的基本原則!』

蘭聆左手握住右手,給予長劍最後的支持,她緊咬牙關用盡所有的力量揮劍斬向那人。

在一片驚叫聲中,那農夫身子劇烈抖動一下,濃稠的鮮血從貫穿胸膛的大口子里噴射而出,倒在地上如一灘軟泥,只有眼睛大大睜著。

一千多個百姓齊齊向後閃,這次是嚇得連哭聲都沒了,只是張著嘴哀號。

蘭聆身子站得筆直,高聲下令:「本宮呈王命昭告天下百姓,如若在覃國國土上再有叛變者,殺無赦!!」

她的臉上還掛著一顆沒有被風吹散的淚珠,她心痛地無以復加,但她必須這麼做,為了覃陌央,為了覃國,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杜絕一切有可能的,惡意的叛變.,她必須殺一儆百!!

綏緹從蘭聆仍在顫抖的手中接過長劍,他默默吩咐覃軍安撫百姓,為蘭聆準備轎攆。

回到軍營后,仍是沒有收到信使任何消息,她即刻下令帶領剩餘二十萬兵馬進入聚峰嶺支援覃王。

聚峰嶺北側山林

覃陌央策馬走在最前面,看似閑散平靜,姬繚緊隨其後,十八萬覃兵跟在後面,將士們很快就從剛才激烈的戰鬥中恢復過來,隊伍整齊有序,只是他們的臉上都被塵土所掩蓋,狼狽不堪,氣勢明顯低落。

「王上……王上!」幾次呼喚都得不到覃王的回應,姬繚扯開嗓子大叫兩聲。

覃陌央終於回神,瞧他一眼,說「如果我是齊王,一定會在這裡設伏。」話音未落,覃軍隊伍中央部分忽然傳來一片痛號,地面異常震動,轟隆作響,一時間擊起千層浪,緊接著更多的慘叫聲響起,。

覃陌央調轉馬頭回看,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唇色淺淺淡去。

姬繚大驚,下馬跑過去查看,原來齊軍在林中設下十個三十尺見方的大坑,大坑用輕木板搭起,隊伍前面的輕騎走過自然不會塌陷,但後面步兵整齊劃一的步伐和冗長的隊伍自然無法支撐,就在剛剛的一瞬間竟已有兩千多人同時掉入大坑,被底下的機關木刺扎死!血水從口鼻中冒出,死狀慘不忍睹。

雖然死傷很少,但對覃軍的衝擊力可想而知,看到自己的戰友在自己面前忽然掉落,連伸手拉一把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

很多人都開始小聲的抽泣,漸漸地感染了更多人,抽泣聲變成了難掩的嚎啕大哭。十八萬人齊聲哭泣,可想而知那是多大的陣仗。

作為全軍的統帥,覃陌央不怒返笑,開始還有些克制,最後竟變成了哈哈大笑,似乎看到一件很好笑的事情,細數他一生當中,還真沒有幾次像現在這樣開懷大笑過

姬繚本想怒斥制止將士們的嚎哭,在看到覃王一反常態的表現后,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他看了眼天上的太陽,也笑了笑,只是那笑並不像他那般輕鬆。

「勝敗乃兵家常事,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氣敗了!」覃陌央高聲呼道,話音未落,隊伍後方又傳來驚叫聲:「火,火來了!火來了!」覃軍後方瞬間被大火無情地狂噬。

『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留,齊頃,寡人果然沒看錯你!很好,這樣才配做我的對手!』,覃陌央拉緊韁繩,率領著眾士兵向火勢的反方向逃竄,奪命的濃煙化身魔鬼張牙舞爪向大軍撲來,後面的覃兵發了瘋似得狂奔,前面的人被撞倒還未來得及爬起來就被後面的人踩死在腳下,緊接著被大火燒成黑炭。

前面就是山林的盡頭,騎兵率先奔了出去,基本沒有什麼損失。後面是狂奔而出的步兵,前面的一些還好,中間的是連滾帶爬出來的,有的竟已是一身赤膊,衣服頭髮均被大火燒光,最後有命逃出來的,大部分人身上的鐵制鎧甲帶著炙熱的溫度煎烤著皮膚,當他們邊跑邊脫下戰袍時,竟也將一身皮膚撕掉,變成血人一般,很多人無法支持摔倒在地,扭曲著哀號痛呼,覃軍死傷無數,慘不忍睹,姬繚立刻下令幾名副將和軍醫組織兵士自救。

覃陌央渾身狼狽,林中湧出的黑煙將他面容厚厚蓋住,分不清五官,看不清表情,如果此時的他被蘭聆看見,必定少不了一番驚天動地的嘲諷。

短暫休整后,姬繚召來幾名副將下令清點人數,目前只剩下十五萬大軍,兩萬兵士在剛才的大火中被衝散,估計都已被活活燒死。

姬繚用水囊中的水打濕汗巾,遞到覃王面前:「王上,擦把臉。」

「好。」覃陌央微笑接過,一邊擦臉一邊說:「你看,此處山勢險峻,乃兵家生死之地,如若寡人預料不錯,齊王一定會在這裡預先埋下一路騎兵!」

前兩次覃王剛說完話,齊軍的突襲就會如影而至,此刻的姬繚真想不顧尊卑讓他閉嘴!!只聽得前方小道傳來一聲高亢的吶喊,齊軍將領關左伽就帶領著兵馬出現在前方,齊軍擁擠異常,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小道盡頭的拐彎處。

如此看來齊軍情況不明了,覃軍的慘狀卻暴露無疑,如此應戰,結果必敗!覃陌央只得帶著十五萬兵馬向南逃竄。

這次覃軍徹底亂了,有的身體強壯的兵士竟跑到了覃王前面,一心只顧著逃命,早就把軍法拋到九霄雲外。

覃王卻對覃軍的混亂逃竄不加制止,甚至有些故意縱容,才會導致覃軍在連續重創下自亂陣腳,元氣大傷,讓齊軍不戰連勝。

覃軍剛逃到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覃陌央忽然頓住馬,舉起右手高聲下令:「停軍!」

話音剛落,這次迎來的不是齊軍的突襲,迎來的是一面覃軍的帥旗隨著掌旗兵摔在地上。

「好大的膽子!!」

覃陌央忽然而至的暴怒使得所有的將士都肅靜了下來,這樣的氣勢不會使人心驚膽跳,卻更會令人不自覺地肅然起敬,這樣的帝王氣勢無人可代。

那名掌旗兵急忙爬起身,單膝跪在地上:「小,小的,小的實在扛不動了!」

「你當了多久的掌旗兵?」覃陌央利落翻身下馬,上前一步問道。

「十,十年了。」掌旗兵在覃陌央修長的身影下羞愧地低下頭。

「那你應該知道,頭可斷,血可流,帥旗不能丟!」覃陌央邊說邊抽出腰間的王者之劍,將劍刃抵在他的脖頸處。

掌旗兵眼神中流露出恐慌,下一刻卻緊閉雙眼,伸長脖子,渾身肌肉緊繃,咬著牙大聲喊道:

「小的犯了死罪,請王上正法!」

「很好!」覃陌央讚歎一聲。

「能死在王劍之下,也是小的祖上修來的光榮!」掌旗兵說完這句話,扯著嗓子大喊起來,為自己壯膽。

頃刻間他的脖頸被王劍削斷,不完整的身體依然挺立,鮮血從碗大的傷口處噴濺而出,幾滴染在覃陌央的臉頰上。

「擾亂軍心者,軍法處置!!」他抬手拂過血跡,眼神中透露著濃烈的殺氣。

見王上雷霆震怒,無人再敢自亂陣腳,擾亂軍心,所有將士均整理鎧甲,檢查武器,自覺站好陣列,等待覃王下一步的指令。

覃陌央面向十五萬覃軍高聲下令:「全軍整頓用飯,半個時辰后直取颯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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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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