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詢問

狹窄的小屋內，泉七羽從放滿了草藥和沾滿鮮血的紙巾和棉花團的桌子上的瓷碗中舀出綠色的葯汁。

渾身滿是如蜈蚣般猙獰傷痕的鷹山仁蹲在泉七羽身邊，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如同一個做錯了事情等待家長責罰的寶寶。

泉七羽將葯汁均勻塗抹在棉布上，隨後把棉布按在了鷹山仁脖子上那皮開肉綻的傷口上。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吶，拜託你溫柔一點啦。」

墨綠的葯汁接觸傷口的瞬間，鷹山仁那張滄桑的老臉因為酥麻的疼痛感扭曲的皺成一團，他緊緊抓著自己的膝蓋，用走音的聲音向著泉七羽撒著嬌。

若是水澤悠和驅除班的人看到一向冷漠無情的鷹山仁竟會有如此充滿童真的模樣，相比也會顛覆自己此前對於鷹山仁的所有看法吧。

「給我忍著！」

聽到鷹山仁的話，泉七羽的動作並沒有輕柔下來，她纖細的手指用力將棉布按在鷹山仁的脖子上，在棉布的中間緩緩按壓著讓葯汁完全接觸鷹山仁脖子上的傷口。

「真是的……」

見鷹山仁伸手將棉布按住，泉七羽端著沾滿了血的濕毛巾向著洗漱間走去。

「人家都受了這麼重的傷多少擔心一下嘛……」

看到泉七羽的態度，從疼痛中緩過來的鷹山仁哭喪著臉抱怨了一句。

聽到鷹山仁的話，泉七羽將裝著毛巾的盤子向地上一丟，她轉身回到鷹山仁的身邊將他的頭向著自己一掰，令他看著自己的臉。

「啊，疼疼疼疼，疼……」

鷹山仁看著泉七羽開始泛紅的雙眼，扭曲的臉在一瞬間恢復平靜，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究極說了多麼傷人的話。

「你覺得我沒有擔心嗎？」

泉七羽眨了眨眼，努力不讓鷹山仁看到自己眼中開始充盈的淚水。

「仁出去的時候，你覺得我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么？」

泉七羽她真的如自己剛剛所說的那樣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嗎？

答案是否定的，這一點鷹山仁根本不用思考就能明白。

無論是每次在鷹山仁與Amazon戰鬥后精心為他準備的蛋白質豐富的大餐時，還是為鷹山仁治療戰鬥所受的傷時，泉七羽看著他的目光中始終都帶有擔憂和關切。

泉七羽很懂事，她一直知道與Amazon們的戰鬥到底有多麼兇險，但是她不會勸鷹山仁放棄對於Amazon的獵殺，她知道鷹山仁背負的罪孽，也知道鷹山仁在獵殺Amazon贖罪的同時內心一直在哭泣，她只能竭盡全力地包容著鷹山仁的罪孽和悲痛欲絕的心。

泉七羽也很堅強，也許她也曾在鷹山仁出門獵殺時因擔憂而哭泣過，但是她從來沒在鷹山仁面前顯露過悲傷的情緒，她不想，也不能讓鷹山仁在獵殺Amazon時因為自己而分心，她將家裡的一切處理得井井有條，讓鷹山仁沒有後顧之憂，她在鷹山仁獵殺完Amazon再度歸家時，用精心準備好的可口飯菜和自己笑顏給予他千瘡百孔的身體和內心一絲慰籍。

泉七羽所能做的只有這些，這些繁瑣卻在兩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珍貴日常。

每次出門戰鬥前的接吻既是幸運的象徵又是令泉七羽安心的定心丸。

你守護世界，我守護你！

這就是泉七羽默默為鷹山仁所做的一切。

面對一個默默為自己付出的女人，自己居然用一句調侃就這樣將她所做的一切否定，鷹山仁感覺自己無比差勁。

看著面前這個為自己付出了許多的，淚眼朦朧的女人，鷹山仁鼻尖泛紅，有晶瑩的液體溢上他布滿血絲的通紅雙眼，他愧疚且鄭重的搖了搖頭。

「沒有這麼想……」

「你明白就好……」

聽到鷹山仁的回答，泉七羽眨了眨眼擠掉眼中的淚水勉強露出一個笑臉，她起身向著洗漱間走去，同時嗔怪似的「啪」地一掌拍在鷹山仁的腰背上。

「啊！嗚……」

這一掌雖然讓鷹山仁感受到了一瞬的疼痛，但是他知道泉七羽已經原諒了自己剛剛那傷人的話語，這一掌不過是泉七羽對於他的抱怨而已。

鷹山仁捂著腰從桌子一點點挪到牆邊，他看著走進洗漱間的泉七羽，笑著緩緩靠在牆上。

「我說七羽姐啊……」

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有關「雨神計劃」的信息，伴隨著某個想法的浮現鷹山仁逐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表情變得悲涼。

聽到鷹山仁的聲音，泉七羽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同時關上了水龍頭，希望能聽清鷹山仁的話。

「要是我沒能回來的話……」

「欸！什麼？」

泉七羽略微愣了一下，隨後有點詫異地轉頭看向鷹山仁，似乎並沒有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麼。

見泉七羽並沒有聽清自己的話，鷹山仁突然覺得還是對泉七羽隱瞞自己內心的想法比較好。

鷹山仁靠在牆上搖了搖頭，在泉七羽疑惑的目光中他轉頭看向泉七羽，臉上後知後覺地出現笑容。

「沒什麼。」

見鷹山仁不打算說，泉七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若有所思地緩緩轉過頭，身體因呼吸而略微起伏。

泉七羽的身體微不可查地微微顫動了一下，重新打開水龍頭清洗手中的浸滿的血的抹布，她看著流進下水道的血水，雙眼閃過思索的神色……

「嘟嚕嚕嚕……」

伴隨著不斷冒出的氣泡，水箱里傳來氧氣泵輸送氧氣的聲音。

聽著氧氣泵發出的奇特聲響，水澤美月一臉茫然地坐在床上，腦海里回想起水澤悠之前在隧道中的可怖姿態。

「已經……不是以前的小悠了嗎？」

身後的牆壁上是燈光照射水箱投影而上的影子，那牆壁上泛起的層層漆黑漣漪一如水澤美月那不斷起伏不定的心。

水澤美月抱著自己的腿，緩緩縮起身子。

「已經……不會在回來了嗎？」

腦海里突然浮現出崢燦爛的笑臉，水澤美月的眼神驀地一亮，卻又突然灰暗下去，眼中剛剛閃過的亮光就如同風中的殘燭，只一瞬便被冷風無情吹滅。

「崢……大概已經不在人世了吧，被那樣的妍親手給……」

水澤美月又回想起小巷中妍擊殺夢子時的殘酷手段，那銀白的可怖身影突然和水澤悠墨綠的姿態疊加在一起。

「野座間……野座間……」

水澤美月呢喃著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的名字，伴隨著逐漸升高的聲調她的雙眼中的迷茫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平息的憤懣。

「野座間！是媽媽的公司把小悠他們變成那樣的怪物的嗎？我必須得去問個清楚！」

水澤美月緩緩說著，眼神變得堅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