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失蹤

他會受衝擊如此之大不是沒有理由的。

當初在提出離婚之後,他用了半年時間來遠離周輔深,就像戒斷毒癮那樣,在兩人之間構建起堅固的防線,不聯繫也不去想念,直到他認為自己釋懷了,可以去面對了,才敢重新回到那棟充滿回憶的別墅里,當著周輔深的面,拿出了那張離婚協議書。

而周輔深也一直表現得很配合他,無論是這半年間還是最後簽字的那一瞬,他的態度都是漠不關心而乾脆利落的,沒有挽回和悔悟,他的冷淡賦予了江燃跟過去四年所有愛恨一刀兩斷的決心,讓江燃以為自己不會再動搖。

可偏偏就在剛才,在這個早已經覆水難收的當口,周輔深卻突然出爾反爾,以意料不到的姿態猛然擊碎了江燃這些日子辛苦搭建好的心理防禦,讓他陷入了可笑的掙扎之中。

簡直既狡猾又可惡。

但無奈他就是吃這一套,江燃知道這個男人就是故意的,周輔深了解他,就跟他也了解周輔深一樣,這才是江燃真正憎恨周輔深的地方,這個男人明明知道他想要什麼,這四年來卻始終像守著寶藏的惡龍一樣,不肯從指縫裡露出一絲一毫,而等到現在兩人分道揚鑣,他卻又——

是不是人類的本質就是犯賤呢?周輔深或許也在失去他之後才想起了他的一些好……儘管江燃極力剋制自己這麼想,以免正中周輔深的下懷,但那些在發布會上的字字句句,現在都好像還回蕩在耳邊,縈繞不休,就彷彿惡魔的低語一般,哪怕明知那是來自深淵的呼喚,也仍舊叫人想追逐其中的甜蜜滋味。

坐在沙發上恍惚了一會兒,江燃已經把電話另一頭的老哥忘了個乾淨,話筒掉在地毯上,裡面隱約的人聲呼喚了一會兒就響起了嘟嘟的忙音,而江燃則充耳不聞,他還沉浸在未完全消化乾淨的複雜情緒里,殊不知微博上現在已經吵翻了天。

#周輔深退齣劇組#

【卧槽!我一影帝黑粉之前還覺得他發的那條微博太做作,現在一看,TM連《浮沉》劇組都給退了,估計是真受打擊不輕!】

【呵呵,之前說周輔深刻意賣慘的都打臉了吧?《浮沉》這樣的頂級資源都說退就退了,要知道錯過了這回,再想往上爬一步可就難了,試問誰會拿自己的職業生涯來炒作?還不是因為離婚對他來說打擊真的很大?話又說回來,事情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某人微博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裝什麼死呢?】

【影帝粉嘴巴能不能別那麼臟?什麼叫裝死?聽周輔深發布會上講的意思,好像你家蒸煮才是婚姻過錯方吧?】

【也沒具體說是什麼錯好吧?只要不是出軌或者家暴,愛情當中雙方的對錯本來就很難界定,再說周輔深都當著全國人民的面認錯了,你還要他怎麼樣?非要把人逼死才高興嗎?】

【非雙方粉,但是現在影帝粉又承認影帝和某卑微電競選手之間是愛情啦?】

【都別吵了!最新消息,我有親戚是電視台的,聽他說經紀人現在已經聯繫不上周輔深了。】

【聯繫不上是因為上飛機了吧?】

【經紀人幹什麼吃的啊?看輔深狀態不對,就應該趕緊跟著啊?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先走?白領三倍工資了嗎?!】

【所以這是一個在影帝老攻背後隱忍多年的卑微小受終於清醒提出離婚,渣攻幡然悔悟卻已經為時已晚,最後只能拋下蒸蒸日上的事業,消失在大眾視線里,準備帶著懊悔度過一生的故事嗎?作為一個吃瓜路人,感覺這劇情走向忽然有點戳我啊怎麼回事?】

【樓上醒醒!在世界聯賽上一戰封神身價千萬的龍喉隊長一點都不卑微好嗎?】

【然而國內賽年年老二還不卑微,外戰內行,內戰外行說得就是我江失手本人了。】

【玩失手梗的損不損?合著龍喉全靠江燃一個人打比賽?一人失手全隊升天?消費退役選手舉報了。】

【啊!媽媽,我喜歡的CP又發刀了!誒?等一下,這、這刀里好像有糖啊!就是不太好下嘴……唉,不管了,先磕了再說,prrrrrr~】

【這也能當糖磕?CP黨太喪心病狂了吧……】

……

這些評論還只是冰山一角,其他例如周輔深「圈內好友」的轉發聲援和營銷號的文章分析,更是每分每秒都在層出不窮,而與這種網路上的沸騰相反的是,現實中江燃的身邊依然一片平靜。

至少當江烽掛了電話直接衝到那棟位於市中心的高層時,看見的畫面就是江燃正窩在風暴的肚皮下面,抱著平板在只開了一盞小夜燈的卧室里玩消消樂。

「燃燃。」

江烽無奈,他知道這其實是江燃感到焦躁時的體現,小時候每次臨近開學,江燃就會這樣,成天像個發霉的蘑菇似的,總是默默縮在一個狹窄逼仄的角落裡,雙眼無神地玩著俄羅斯方塊,玩到三年破了兩次世界紀錄,這種習慣一直持續到高中,那時候江燃的解壓遊戲就換成消消樂了。

「起來。」江烽上前攥住他的手腕:「哥帶你出去吃點東西。」

「我不怎麼餓。」江燃把平板扔到一邊,精神萎靡地陷在風暴雞仔的肚子里,在昏暗的光線里眼神獃滯道:「再說萬一出去碰見記者怎麼辦?」

「想什麼呢?記者哪知道你長啥樣。」江烽順勢鬆開手,任由他陷進去。

「萬一周輔深把我的照片偷偷寄給媒體了呢?對了,沒準還有視頻……呵呵,哥你知道他特愛拍我換衣服的視頻嗎?」

「…………」看著明顯陷入癲狂狀的弟弟,江烽沉默了一會兒道:「周輔深雖然是個變態,但我覺得他還不至於墮落到自曝性癖的地步。」

江燃一臉生無可戀:「他都上電視說他愛我了,還有什麼事是不能發生的?」

「你也知道這是小概率事件,就別為他蔫頭耷拉腦了。」江烽一聽趕緊給江燃打了個預防針,還趁機危言聳聽道:「周輔深這個人很有高功能反社會精神病的傾向,跟我以前在法庭上見過的殺妻狂魔也就差個人贓並獲了,這樣的人你還指望他有什麼真心?他哪怕是真的想挽回你,也肯定是別有所圖,指不定就是想把你切片放到冰箱里跟他白頭到老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江烽是略有些底氣不足的,因為不同於江燃的當局者迷,江烽是相信周輔深對自家弟弟的感情的,哪怕那並非愛情,也是某種寄生蟲般粘膩而糾纏不休的東西,要不然他昨天也不會向江燃詢問周輔深看到離婚協議書時的反應——他太想聽到對方那副喪家之犬的樣子了。

正因如此,當初在得知周輔深輕易便鬆口離婚時,他是倍感詫異的,只是偏偏被奪回弟弟的喜悅沖昏了頭腦,導致沒有察覺出其中的不對勁。

「他就算是別有所圖,他又圖個啥呢?」江燃唉聲嘆氣道:「在一塊的時候給我夾口菜都恨不得讓我誇他半年,不在一塊了又上電視沖吃瓜路人聲淚俱下地講他怎麼愛我,周輔深怎麼能這麼招人恨呢?」

「我怎麼知道?」江烽心虛道:「我要是知道我就去精神病院當大夫了。」

聽自家哥哥這麼不遺餘力地抹黑周輔深,江燃頭一次沒有發表任何異議,要知道換做以前他一定會覺得不妥並且制止這種話題。因為說真的,周輔深雖然有各種各樣的毛病,但還不至於讓江燃無法忍受,甚至有的時候也會冒出些出人意料的甜蜜,哪怕是在把飯菜里自己不愛吃的菌類挑出來給他吃時,也勉強算有點令人惱火的可愛。

總而言之如果沒有那封郵件,江燃覺得自己再忍個十年八年也就習以為常了,可能還會覺得像周輔深這樣不抽煙、喝酒也是適可而止、生活作息規律、向來潔身自好……頂多就是時不時作起來想讓你抽死他的男人很難得。

然而現在……就算是在電視上看到了那樣情緒到位的表演,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他內心也滿是迷茫和困惑。江燃其實並不在乎欺騙,他認為如果要維持一段婚姻,違心卻能讓對方開心的情話可能也是必需品。

他厭惡的只是被當作笑話和物件,更何況周輔深這個自私自利的傻逼就是連說謊糊弄人都不肯,倒是江燃自己,這些年應付了不少「你哥和我掉水裡你先救誰」「我怎麼知道你說不要是真的不要還是欲拒還迎」「你怎麼又不高興了」類似這種奇奇怪怪的問題。

回憶起這些,江燃想周輔深也不是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至少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像民意調查一樣,調查一下自己對他的感覺,而一旦發現這個數值沒有達到他的預期,他就會變得非常難搞,具體表現為平時陰陽怪氣,床上行為失序,這種狀態會一直到江燃的表現讓他滿意為止。

所以周輔深在發布會上的表現也許並不完全是在演戲,說不準是真受了打擊——優越感受到了打擊。

「唉……」江燃嘆口氣:「哥你說,我是不是該給他打個電話,萬一……我是說萬一他真出什麼事了呢?」

「他一近三十的人能出什麼事?!」江烽拍案而起,一時激動得有點控制不住音量:「燃燃我跟你講他這就是心理戰,知道『煤氣燈操縱』嗎?他這就是步步蠶食,是精神暴力!你信以為真你就輸了!以後就得像不能翻身的鹹魚一樣被他壓得死死的!」

「……我怎麼就鹹魚了我。」江燃滿臉莫名其妙,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小玩意道:「其實我也是想,見個面好歹能把這戒指還給他,算是個態度,畢竟周輔深再怎麼說也要臉,不可能這樣還好意思往上湊。」

不能不說要他做出這個決斷很不容易,尤其是在這個剛接受完周輔深糖衣炮彈的當口,江燃覺得自己能保持理智已經是條漢子了,但江烽卻用看失足青年的眼神沉痛的看著他:

「你還沒把這個洗腦裝置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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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周輔深:江烽居然覺得我給江燃下了蠱。

經紀人:大舅哥還挺有編劇才能的。

周輔深:要是真有這種東西就好了。

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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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後渣攻他自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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