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玄陽宮。

兒時錦溪最喜歡的地方，因為是龍王爹爹呆最久的地方。

那時六界不穩，龍澤神君政務很是繁忙，而她偏偏喜歡粘著他，所以，他的莊嚴肅穆的書房裡，有她的撥浪鼓，她歪歪扭扭的字帖，有她吃了一半的糕點。

甚至鬧不過她的撒嬌，龍王爹爹會把她抱在腿上批奏章，結果她總是睡著了把口水流在上面。

那時的她，是龍宮人人曾捧在手心的公主，如今，他們卻不認識她。

「小四，你在磨蹭什麼？」

錦淵回頭，看著她，一臉悲戚，終究是忍不住回頭朝她走過去，這個妹妹，真是欠了她的！

「他們過得好嗎？」

親眼目睹，姐姐如今還算平靜安樂，但是錦溪不知道，她的父母呢？想她嗎？依然怨她不懂事嗎？

「你自己進去看看～～」

錦淵未說好，也未說不好，所有的心結，只有自己能解，當初因為為錦泠鳴不平，她賭氣離家出走，杳無音訊。

這些年，父君母後於她，思念甚重！

錦溪不由自主地想起和龍王爹爹的最後一次見面，那天的滄泱海，風疾浪涌。

自從凡間歸來，姐姐便被流放思過崖千年，承受雷霆之苦。

錦溪哪裡捨得姐姐獨自受苦，因此每日都會偷偷去看她，姐姐告訴她她有了身孕。

原本錦溪也是小心翼翼地瞞著的，可後來也不知怎的，還是被發現了，那時候，已經快臨盆。

「爹爹，那是你親外孫，你殺了他跟要姐姐的命有什麼區別？」

按照神族規定，這種半人半神，是不能容於四海八荒的，即使順利長大，也會被視為異類。

「這妖孽不能留！」

錦溪不明白，爹爹一向寬厚，對於龍族的子民，仁孝為先，可卻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一條脆弱的生命怎麼就不融於天地？

於是，她陽奉陰違。

在承歡出生那一天，和他一起消失了。

這一樁事，連錦淵錦洛都不知道，他們只當她是因為姐姐，跟父君母后慪氣！

「四公主？」

靜姑姑是龍后的貼身侍女，她看著錦溪長大，向來端莊嚴謹，一絲不苟，如今，卻也是喜形於色了。

沒想到，龍后媽媽也在玄陽宮？錦溪倒沒有想到，不過也是了，他們倆向來感情深厚！

「小四……」龍后衣袍略微凌亂，想來剛剛在歇息，她聲音不可抑制地顫抖，眼眸里滿是不可置信的驚喜，「你總算回來了。」

她緊緊抱住錦溪，生怕是夢一場，這些年，她總是夢到她回來了。

錦溪僵硬著身子，四千年了，再沒有比這更柔軟更舒心的懷抱了。

她漸漸在母親的懷裡，感受到久違的輕鬆與歡愉。

「對不起，龍后媽媽。」

像從前任何一次一樣，只是簡簡單單，真真誠誠地道一次歉，她隱忍，小心翼翼，背負太多。

「你回來就好，進來陪我說說話，」

龍后媽媽挽著她的手臂，不住地打量著她寵著疼到心坎上的小女兒，她調皮，活潑，善良卻有些小任性，古靈精怪。

她有些後悔，若是當初將所有的計劃都告與錦溪，那麼便不會有這麼多年的分離，都怪當初只當她不知事。

「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玄陽宮，依舊是從前的模樣，龍王爹爹的偏殿，是記憶中的陳設，錦溪打量著，不知道她偷偷藏在牆角的小人兒書還在不在了？

龍后對於錦溪所有所有的思念，關懷，只剩下這一句話簡簡單單的話。

「我很好，把他也照顧得很好。」

那時候，龍后媽媽也是知道姐姐懷有身孕的，只是，這些天規戒律，她不能公然對自己的女兒徇私枉法！

錦溪相信，她一定在意姐姐的孩子！

龍后明顯一愣，當年錦泠是提前生產，身邊只有錦溪陪著，等到她得到消息趕到思過崖的時候，只有昏迷的錦泠和一個嬰兒。

她和君上一直不明白，既然小四想救錦泠的孩子，為何沒有帶孩子走？

如今看來，小四確實帶了一個孩子走，那是雲熙的哥哥！

「你帶他回來了？」

龍后突然想見見這個孩子，也是命苦的，或許他的親身娘親，不可能認他，也不能認他。

「嗯，承歡和雲熙玩去了，晚些時候帶他見你。」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面對的，錦溪在決定回來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給承歡一個身份。「姐姐她？」

錦溪想問，為何姐姐對於承歡，沒有一絲一毫的懷念之情，可看了看還杵在一旁的錦淵，她不知道能不能開口？

「姐姐失憶了！對於凡間的一切都忘了！」

錦淵看了她一眼，便已經知道她的疑惑，錦泠和小四一向親厚，她的不對勁，小四肯定能察覺出來。

「什麼時候失憶的？那……雲熙？」

「你走之後，」龍后一想到倒在血泊中的大女兒，心中鈍痛，她疼愛錦溪，又何嘗不疼愛錦泠，都是她生的女兒，「雲熙的爹爹是雲起。」

所以，最後，姐姐還是和她的未婚夫成親了？還有了孩子？

「雲起大哥，他醒了？」

錦溪記得，她離開龍族之際，戰神雲起，因神魔之戰，耗盡神力，被龍王爹爹安排在，對了，思過崖，自我調理，恢復神力。

思過崖，雖用於流放犯錯的神族，卻也是福澤綿延的仙山，於修身養性，極為有益。

「嗯，在你姐姐醒過來之後，他也醒了。」真相，或許必須讓她知道，「淵兒，你先出去，我跟小四單獨說會兒話。」

錦淵雖然疑惑，卻也只能默默退出偏殿，剛至殿前，「父君～」

「小四回來了？」

龍澤神君緊緊攥了攥手心，還有些濕潤，他聽到稟報，立馬就從主殿過來了，按理說，還是錦溪去拜見他的，可他等不及。

「是，正在陪母后說話。」

「你先忙去吧～～」

打發走錦淵，龍澤神君，原地理了理自己的長袍，以及有些凌亂的鬢角，然後才進了偏殿，母女倆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咳咳。」

不怒自威，龍澤神君一身銀白色的金線長袍，棕褐色的長發規整地束在頭頂，銀色的發冠，襯得他越發丰神俊朗。

錦溪回頭，心裡的衝擊有些大，看著龍澤神君也是有些傻楞，不言不語，只剩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

「一回來委屈給誰看？」

除了那次的不歡而散，龍澤神君對於錦溪向來有求必應，哪怕是親生母親都吃醋，看著離家千年的女兒，老父親心裡不爽了！

「父君～～」

錦溪知道他在氣惱什麼，剛剛龍后媽媽告訴她，那些年她錯過的計劃，原來，他們從不曾放棄姐姐，也不曾打算放棄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們想得更長遠，更天衣無縫，如今看來，倒是她打翻了全盤的計劃！

「哼，」

這分明，就是存心氣死他的，小四長這麼大，何曾規規矩矩地喚過他父君？

錦溪突然有些慌了，好久沒哄過親爹了，怎麼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