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歲寒月凌老道長辭世間,聽春雷劉雲叩問天門

第35章 歲寒月凌老道長辭世間,聽春雷劉雲叩問天門

春草夏綠,秋葉潸潸,天有雲雨風輕艷陽天,山中一歲日月長。

這一年的秋老虎來得格外猛烈,本是艷陽如炙的天氣,說變就變,一場暴雨就著北風連下一夜洋洋洒洒,本是蓋著席子仍徹夜喊熱的天氣,一夜之間竟涼得如黑空高掛寒星。

這樣兇猛的氣節變化,讓早上起床的劉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屋檐上掛著昨夜大雨留下的水珠,晶瑩剔透沿著屋檐的邊角滴答,一場大雨洗去了空氣中飛揚的塵埃,空氣聞起來剔透明亮,放眼望去,只覺得眼前的世界都明亮了幾分。

顧不得其他,劉雲便匆匆的進了師傅房間,一雙眼睛便落在了床上消瘦的老人身上,連忙打開柜子取了冬被出來,給老人蓋在身上,凌老道才算是止住了身體抖動,迷糊間有些艱難的睜開了眼,見是劉雲在給自己蓋被子,心中一安,又忍不住沉沉的落下眼皮睡去。

早上劉雲打水刷牙的時候,只感覺小溪里的泉水都冷的人牙齦發顫,不過冷水潑在臉上倒是讓人精神一振。

有條不紊的將米淘了下鍋,劉雲又從菜罈子里取了腌菜,洗凈切好,又切了些薑絲,卻想著師傅昨夜可能受了寒,便又多切了些薑絲,生火,將薑絲爆香,便將切好的腌菜下了鍋,待翻炒均勻,便起了鍋。

粟米粥還要一陣,劉雲便先離了廚房,又到大殿門外,開始拉伸身體,末了,又高聲誦念了一遍《太上卷》,只是今天陰雨仍聚在天上,天色有些昏暗,不由得令人心情頗有些陰鬱。

劉雲吃完了早飯,又過了一陣,還是不見師傅起床,不由得納悶,便去師傅房裡看了,見師傅正睡得沉,氣息也平穩,便也沒有多在意,便去忙自個的了。

直至晌午,凌老道才終於起了床,吃過劉雲留在鍋里熱著的早飯,眯著眼睛在院子里曬了一陣太陽,又險些睡著,被劉雲趕回房裡睡覺去了。

如是幾日,師傅變得越來越嗜睡,劉雲放心不下,不顧凌老道反對,給師傅把了脈。

放下凌老道枯瘦的手,劉雲的心情有些沉重。

「雲兒……」凌老道有些費力的笑了笑,見劉雲綳著個臉,緩聲問道:「……如何……?」

劉雲聽見凌老道說話都得要不住的喘勻氣息,心頭澀然,抿了抿嘴,強撐出一個笑臉來:「沒事,師傅脈象沉穩,沉著有力,必然會長命百歲的。」

躺在床上的凌老道聽了劉雲這話,盯著天花板,咧開嘴,樂不可支的笑了,只是笑得有些無力,自己這身體到底如何,難道自己還能不曉得嗎?好歹也學了半輩子的醫,只是這會見到小雲子這樣把自己當娃娃哄著,不由覺得想笑。

「生老病死,世間常態。」凌老道笑了笑,說完便覺得疲乏,困意上來,合上了眼皮。

劉雲見凌老道睡著,嘆了口氣,便小心的將凌老道的手塞回了被子。

一整天,劉雲都在大殿里枯坐,腦袋裡即沒想什麼,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麼,只是覺得惆悵,待到日頭西去,劉雲回過神來,想要站起來時,卻覺得眼前一花,才想起來自己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已經餓的兩眼昏花,心頭一驚,只怕自己師傅已經餓壞了。

連忙去了師傅卧房,缺沒見師傅醒來。

這日的晚飯劉雲,劉雲吃的如同嚼蠟,心裡有挂念,自然也就吃不下,將剩下的飯菜給放在鍋里,又在地下的爐灶裡面留了些許炭火,又去師傅的卧房看了一遍,不見師傅有醒來的跡象,劉雲才回去自己房間歇了。

翻來覆去好一陣,劉雲才覺得累的不行,沉沉睡去,半夜卻又醒來數次,披著外衣,點著油燈去師傅房裡看了,總不放心,怕師傅晚上醒了餓著。

這一陣子劉雲都掛著一副熊貓眼,給師傅開了一個溫補的方子,熬好了葯便一直放在廚房溫著,趁著師傅有時醒來,便忙不迭的照顧師傅吃飯,又好說歹說的勸師傅把葯喝了。

月余過去,師傅的身體總算有些好轉,精神也好了些,在劉雲的攙扶下,能起床活動一陣。

凌老道便讓劉雲把他扶到院子里的竹躺椅上,這是劉雲耗費了好些日子做出來,已經好幾年了,凌老道就愛坐這椅子上。

今年的鹿宴劉雲沒有去,留在山上照顧師傅。

山下的人也都知道凌老道的狀況,只是劉雲告訴他們凌老道病了,過一陣就會好起來,一個個便紛紛笑著說些討喜的話,其實大傢伙心裡都清楚著,只是有些東西心裡清楚便可,說出口那便是傷人了,鄉下人或許見識不多,人情往來卻總不需要懂太多大道理。

到了入冬,凌老道的精神又下去了,這一次比之前還更糟糕,變得更加嗜睡起來,睡覺的時間遠遠比清醒的時間長,即便醒來,也是渾渾噩噩。

偶爾清醒的時候,卻能想起來是劉雲一直在給自己擦拭身體,伺候屎尿,心知那是個愛乾淨的娃娃,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殊為不易。

歲寒月很快便來,清晨里起來到處都掛滿白霜,凌老道終究是沒有熬過去這年。

只是走的神態安詳,眉宇寧慈,嘴角含笑。

劉雲發現凌老道離世的時候正端著溫水,準備給師傅擦拭一遍身體,眼見師傅已經沒有了生息,劉雲坐在床邊紅了眼眶,伸進被子里抓著師傅已經冷掉許久的手,心中悲涼。

獃獃坐了一陣,劉雲才收拾好七零八落的心情,將被子掀開,默默的給師傅擦拭起身體來,完了又取出柜子里的壽衣,那是兩個月前凌老道便讓劉雲備好的,嶄新的衣服,不見一絲褶皺。

給師傅穿好了壽衣,劉雲又小心的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師傅說過,要乾乾淨淨的走,去到陰曹地府才好不被小鬼給看輕了。

發喪,守靈,凌老道的後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劉家村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對著躺在大堂里棺材里的凌老道拜祭,劉雲穿著孝服跪坐一旁,一一回拜,神色平靜,只是眼眶微紅。

一些個漢子拜祭的時候都忍不住落下淚來,一來是悲長者逝世,而來是感懷自己的年歲。

老道士生前就吩咐過,不讓他的喪失太過操辦,劉雲便也沒有準備喪宴,只是讓山下的村民簡單祭拜了,便默默的給師傅守靈。

過了頭七,劉志敏帶著一群漢子上了山,將凌老道的棺材合上,抬到了早已準備好的墓穴中,墓穴就在道觀后不遠的地方。

等到棺木落地,劉雲辭謝了眾人,一個人慢慢的給凌老道的棺材填土。

劉志敏一行人默默的看著劉雲慢慢的填土,眼見劉雲可能還要半天才能填完,便安慰了劉雲一番,先行下山去了。

凌老道離世,山下的村民倒也不是太過吃驚,畢竟很早就已經有了跡象。

二十多年前凌老道來鹿鳴山落觀,大家對凌老道已經熟悉異常,這二十年裡,凌老道也算是守牧了這劉家村二十年,多有恩澤,如今凌老道離世,整個村子都不由得悲戚,哀寂了好久,只剩下那些懵懂娃娃,雖然能感受到村中的氣氛變化,很多時候玩起來卻忘乎所以,奔走吶喊,卻是惹了家裡大人不快,時不時要被抓起來教訓一頓。

等到又過了幾天,山下的村人又上山一趟,這次是在凌老道的墳前上香,一些個心軟的婆娘,都忍不住又落了一次眼淚。

劉雲站在墳前,打開了這幾日寫好的悼文,清了清嗓子,開口念道: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萬物靈氣分星河,清濁兩息化風雲,宙世偉力定山河……道人凌虛子,未牧山河,有濟一方,不求榮華,但修德明……謹恭告天地!」

長長德悼文念完,圍在墳前的村名連忙下拜,等到眾人拜完起身,劉雲又講悼文重新念一遍,這次是用的禱言。

一遍念給前來祭拜的親朋,一遍念給天地。

等到第二遍念完,劉雲便將悼文放入早已準備好的火盆里,和黃紙一起燒了,代表著這悼文交給天地御覽,凌老道的一生是非功過,便交給這老天爺親自裁定了。

至此,送畢。

代表著世上再無凌老道這人。

……

等到眾人散去,劉志敏便陪著劉雲一起往道觀走去。

「小雲子!」劉志敏思襯半晌,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道:「要不然,你還是搬回村子里吧?」

劉雲這陣子一直在忙師傅的後世,已經好幾日沒有睡得安穩了,神色多少看起來有些憔悴,聽了劉志敏這話,劉雲淡淡的搖了搖頭:「我是師傅的徒弟,師傅走了,我自然要守著這裡。」

劉志敏聞聲一嘆,這道觀如今只剩下劉雲一人,冷冷清清的,劉志敏多少還是希望劉雲能回去劉家村裡,最好是還了俗,一來大家看病也會方便,二來,劉雲也不至於在山裡寂寞。

「……小雲子啊……」劉志敏皺著眉頭,他臉本就黑黃,這些年面上更是多了皺紋,此刻深深皺起眉頭,倒是糾結異常:「你師傅也說過……要給你找個媳婦……」

「師傅才剛剛過失,我還得給師傅守孝。」劉雲面色如常,推脫道。

「可你也不能一直呆在上山吧,不然你怎麼娶媳婦?」劉志敏有些急了,說話都不由得快了幾分,凌老道以前常和劉志敏提起這事,其實也根本沒有交代劉志敏什麼事情,只是劉志敏一直都記得老道士的恩情,自然將這事放在心上,現在凌老道離世了,劉志敏自然就將這事當成了凌老道對自己的囑託。

出家人的事情,劉志敏其實不怎麼懂,但是道觀里不能有女眷,這劉志敏還是知道的,以後若是劉雲娶了媳婦,難不成還讓媳婦住在山下不成?

「小雲子……」劉志敏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不然還是下山吧,大傢伙也好有個照應,你點個頭,我回去就拉人把你的屋子給立起來,你家裡的田也還你,平時給大傢伙看個頭疼腦熱的,要不然扯個學堂教教娃子們認認字也不會沒有營生!」

聽到劉志敏這話,劉雲忍不住想起了二蛋,二蛋在城裡讀書,改名叫劉子恆,沒有考上秀才,但是卻在陳家米店裡面找了一個賬房的差事,早些年已經將父母都接到城裡了,家裡的田地也都賣了,在劉家村裡的大傢伙看來,二蛋這就叫做出息,一家人都已經是城裡人了。

「劉叔。」劉雲想了想,還是開口道:「我是師傅的徒弟,師傅養育我有恩,師傅是道士,那我也就是道士了,我不會還俗的。」

「小雲子,你……」劉志敏聽了這話,也不好再勸下去了,說到找個份上,還勸劉雲還俗,那就是勸人家不孝了,劉志敏嘆氣不已,只得打住,卻也不能把話說滿了,有些個事情,劉雲現在還小,以後自然會知道,便開口道:「那你先考慮考慮,這事情一時半會也不著急,以後再說。」

知是好意,才難拒絕。劉雲不由得在心裡無聲得笑了笑。

站在大門外,目送劉志敏遠去,劉雲才轉身進了道觀。

站在山路上的劉志敏回身看了一眼,劉雲的背影清瘦,看著寂寥。

……

自凌老道離世后,劉雲便開始了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很多時候還是很不習慣,有時候早飯總是會做成兩個人的份,有時候走到了師傅的房門外想要開口叫師傅才想起來。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幹活,一個人寫字,山間寂靜,沒人上山來,劉雲都不知道找誰說話去,實在覺得有些鬱悶,便拿了那太上卷,跑到大殿里誦讀一遍,算是做了道士的功課了,也免得自己連怎麼說話都給忘記了。

山上也沒有多少事情做,現在劉雲只要照顧好自己的起居便可,洗衣服都少了一半的量,時間自然就空閑了下來。

搬出棋盤棋子,卻沒有人對弈。

一開始劉雲還有時候會去寫寫字,後來時間實在太長了,寫太久的字手酸,便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

實在無聊的劉雲便跑到大殿,坐在蒲團上發獃,什麼也不想,後來便慢慢的變成了打坐。

臘八的時候,劉雲下山給村裡人寫春聯。

依然是那個祠堂,依然是那張桌子,劉雲慢慢的給大家寫著對聯,周圍還是圍滿了等春聯的人,只是今年忽然就不如往年嘈雜了,劉雲靜靜的寫著,大家便靜靜的看著,拿到春聯便默默的雙手合十微微躬禮,劉雲便笑著回禮。

王金花拿著春聯,一邊往回走,一邊卻是有些驚疑不定,眼見了走在前面的劉老根,忙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去,伸手拉了拉劉老根的衣袖。

劉老根回過頭,見是王金華,眉毛一豎,歷聲道:「拉拉扯扯的幹什麼呢你?」

王金花沒離會劉老根的不悅,而是鬼鬼祟祟的左看右看,確定沒人了,又湊近了點,壓低了聲音::「老根哥,你有么有覺得,小雲子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劉老根一挑眉毛,眼裡有些驚疑,只是沒太當回事,一把扯開自己被王金花拉住的袖子:「小雲子長大了唄。」

「不是!」王金華一跺腳,聲音都大了好些許,又意識到自己聲音大了,連忙又壓低了聲音:「不是長大不長大,就是,就是……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王金花有點結巴起來,她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到什麼詞來形容。

劉老根一隻手抓著春聯,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凌老道長去了,小雲子經歷了這生死離別,多多少少是會有點變化的。」

「……」王金花白著眼見盯了劉老根一會,有些不悅的扭過頭:「跟你就說不清楚。」

「那你說怎麼的?」劉老根頓時覺得好氣又好笑,誰看不出來劉雲變化大了,沒看到大傢伙圍著他寫春聯都不吱聲了?

「這小雲子,可是我看著長大的……」

劉老根聽到這,連忙打斷了道:「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王金花話說到一半,差點給這劉老根噎住了,恨恨的看了劉老根一眼,才接著說道:「按道理說,讀是我們劉家村的種,可這一村子半大娃娃,就沒一個長得和小雲子那般的,皮子比大閨女的肚皮還白凈……」

「人那是讀書的!」劉老根一幅你這村婦,沒點見識的表情,斜斜的瞅著王金花道:「雖然是道士,也是要讀書識字的,不然怎麼念的經文?既然是讀書人,那自然是白凈!」

王金花沒理這劉老根的埋汰,而是絮絮叨叨的接了下去:「之前我還想著,我那侄女二丫,和劉雲就差兩歲。」

「害!」劉老根一跺腳,豎起眉毛:「就你們家的那二丫,黑的跟個木炭似的,還配得上小雲子?」

王金花聞言一愣,轉過頭來,頓時有點陰陽怪氣了起來:「咋的啦?我家二丫,皮子是黑了點,可是幹活下地,淘米做飯洗衣服哪樣不會?手腳又勤快。」

剛想倒豆子一樣將自家侄女一通好誇,不等劉老根開口,王金花又換了一幅怪模怪樣的表情,將劉老根從頭掃到尾:「呦呦呦,感情,你劉老根,是覺著自家的閨女好是吧?你們家昭昭,今年好像也就十二歲吧,胳膊腿子都細成啥樣了都,居然也惦記著這事呢?」

劉老根給王金花這陰陽怪氣的聲調給嗆得不行,惱的臉色泛紅,不過他還自知自己還真吵不過這王大嘴,頓時心頭上又氣上了來,差點沒把自己給氣昏過去,一拂袖子:「你這大嘴婆娘,我懶得和你一般見識。」邁開了了步子,連竄出好幾步,逃似的。

王金華看著劉老根羞惱離去,不由得心裡得意,嘴角露出了一絲絲笑容,想著,和我斗,你還遠著呢之類得。

忽地,王金花臉上得笑意沒了,邁開了步子連忙追上去:「哎哎哎,老根哥,你別走啊,我正事還沒說完呢這。」

「你這死婆娘,還有什麼狗屁正事?」劉老根又被王金花抓住了袖子,這次給她逮得近,掙不開了,連連深吸了幾口氣,把肚子里得火氣給壓了下去,沒給個好臉色得道。

「哎呀,我剛才不是和你說,小雲子變得不一樣了嘛?」王金花見劉老根可能真的給氣著了,連忙賠了笑臉:「要說之前還有著把二丫嫁給劉雲的念頭,這會我都起不來這種心思了。」

說到這,劉老根也忍不住認真思索了一番,回想了一陣,卻也是點點頭:「這倒是真的……」

兩人對視一眼,均感覺有些怪誕起來。

要說劉雲和村裡的娃娃不一樣,那是真的,大家都已經習慣了,沒有那家的娃娃和劉雲那般乾淨白凈的,劉雲倒是像一個城裡的公子哥,這些一兩年,劉雲下山來的時候,村裡的半大閨女見了劉雲都能紅了臉,羞得要藏起來。

只是往常,大家仗著長劉雲一輩,一些婆娘老漢都忍不住會去開劉雲的玩笑,沒有什麼惡意,就是鄉間里尋常的打趣罷了。

只是這一次,好像已經沒人敢和劉雲打趣了。

劉雲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只是覺得清凈了些,倒是村裡的娃娃們,感覺不到這種變化,待到劉雲終於寫完了,一個個連忙撲到了劉雲的身邊,抓著劉雲的褲管,奶聲奶氣的叫嚷著要劉雲講故事。

劉雲在村裡喝了臘八粥,又給娃娃們講了一陣故事,才慢悠悠的回去山上。

這一年的除夕,因為只有自己一個人,劉雲也沒有做什麼年夜飯,就隨便弄了點吃的,抱著一杯茶,坐在門檻上看著日頭漸漸落去。

遙遙想起,詩文里說:漫看雲捲雲舒。

以前想來,這必然是很美的,帶著一種悠哉愜意的意境,凌老道剛去世的那會,劉雲只覺得這是閑的無聊的人想出來的。

直到閑的久了,心裡慢慢的不見了毛躁,劉雲坐在這,才慢慢的體會到,一點點的安寧和悠閑的意味。

像極了細細品茶時,茶水裡流露出的絲絲甘甜。

……

過了春節,有鬧過元宵,每年元宵的時候,鎮里都會開廟會,各個村子的人家便帶著兒女,去到鎮里的廟裡,燒香祈福,購置一些家什,剩下的,就是娃娃們的天堂了,糖人,面具,冰糖葫蘆,花燈,風箏,撥浪鼓,還有鎮里請來的戲團,要唱上足足一整天的時間。

很是熱鬧,小娃娃們可是盼了一年。

劉雲沒去湊這熱鬧,以前凌老道自然是帶著劉雲去過的,只是那些娛樂在劉雲看來興趣缺缺,雖然會有些好奇,但遠沒有參與進去的想法。

劉雲坐在道觀的大殿里,安靜的打坐著,他已經慢慢的習慣了打坐,坐在那邊心思淡去,也不沒有想什麼,有點像是在發獃,腦海里卻一片空白。

打坐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天色漸漸暗下來,有經驗的老人看看這天氣,便知道晚上恐怕要打雷下雨了,這春雨好啊,都說春雨如漿,這雨一下,就是萬物復甦的時候,田裡有了雨水,才好開墾起來,將這種子播下,一年的嚼頭可不敢馬虎大意。

這一天劉雲打坐的時間特別的長,天色暗下來了也毫無反應。

待到入了夜,天邊忽地閃過一道雷電,如同刀芒一般掠過天空,直像是要把整個天穹都切成兩半,猛烈的白光映得地上一起纖毫畢現,復又歸於黑暗,沉悶無匹的雷音橫貫百里,轟鳴聲響徹四野。

「轟!」

一道一道的閃電在外面的天空不斷的肆虐,雷音滾滾如潮響徹,令人心底不禁懾震於天地的偉力。

電光將大殿里靜坐的劉雲臉上照的忽明忽暗。

劉雲感覺自己飛起來了,慢慢的飄出了道觀,不斷的往上飛著,速度一點點的在加快著,不一會,下面的房屋山河便變成了一個個小點,還在不斷的往上飛著,心中卻是空白,什麼都沒想,如同一團雲朵。

隨著劉雲慢慢的往上飛去,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好像要離開了這人世間,直到……

撞到了一扇門。

眼前並沒有任何東西,劉雲的意識慢慢的停了下來,空空如也的身前,卻感覺到一扇門,沒有形狀,沒有顏色,摸不到,觸不著,只是一種平淡的感覺,從心裡的不知道哪個角落冒了出來,便扎了根。

門。

那便敲門。

良久,劉雲心裡才升起了個念頭。

立刻,劉雲便感覺門被敲響了,一記尋常無比的敲門聲,並不是被敲出來的聲音,耳朵根本什麼都沒有聽到,這一記敲門聲,也是在意識里出現的。

門打開,劉雲飄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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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仙雲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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