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心疼
聽到這話，蘇崢又瞪向蘇漓：「有家不回，你住茶寮裏面做什麼？讓人笑話！」
蘇漓淺淺笑着，不置可否：「總之我先送您回去吧。」
蘇崢皺了皺眉。
漓兒似乎有事瞞着他？
但蘇崢什麼都沒問，蘇漓什麼都沒說，蕭景瑜更是不會多嘴，將蘇崢送到蘇府之後，蕭景瑜就先行離開，只剩蘇漓陪着蘇崢踏進蘇府，蘇漓自是泰然自若，蘇崢雖然心有疑惑，卻也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爽朗模樣，獨蘇山心中惴惴，暗惱自己沒有搶在蘇漓前面去接蘇崢。
「阿崢，你可算是回來了！」一聽說蘇崢進了門，蘇山就過分熱情地迎了上去。
蘇崢憨厚地笑了笑：「兄長，我回來了。許久不見，兄長可還安好？」
蘇山笑呵呵地說道：「好！一切都好！快進來坐會兒，先歇一歇。」
「兄長，我不累，我想先去給母親請安。」離開京城之後，蘇崢偶爾還能見到蘇山或者蘇河，卻是一次都沒見過蘇老夫人。
「也好，也好，母親還住在安平居里，若是見着了你，必定開心！」這話說完，蘇山便看向蘇漓，「漓兒也要去給你祖母請安嗎？」
不等蘇漓開口，蘇崢就趕忙就蘇漓拉到了身邊：「聽說漓兒最近一直住在外面，今日既然回來了，自然要去給母親請個安，不然成何體統？」
「山哥可真是多此一問，漓兒是最孝順的，以前住在家裏的時都要在日日晨起之後去給老夫人請安，風雨無阻，如今生意繁忙，漓兒住到了外面，每次回來定然也都要先去給老夫人請安，這還有什麼好問的？」款步走來，朱氏挽住蘇山的胳膊，偷偷地掐了一把，「山哥最近忙得昏頭轉向，糊塗了，三弟你可別理他，快去給老夫人請安吧。」
「行，那我先去給母親請安，有什麼事咱們之後再聊。」咧嘴爽朗一笑，蘇崢拉着蘇漓就往安平居走去，路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瞥見蘇崢這副模樣，蘇漓暗覺好笑。
他們明明是父女，卻因為聚少離多而生分了，她總是有諸多的考慮，她爹也總是小心翼翼。
「大伯母沒有說謊，以前就算是祖母不想見我，我也會日日到安平居請安，後來……後來我不常在府里，但回府的時候一定會先到安平居去給祖母請安，然後再做其他事情。」
蘇崢撓撓頭，坦言道：「你祖母是個看重規矩的人，你還是孩子心性，沒有人在旁邊約束，為父怕你有所疏忽，惹你祖母不快。」
蘇漓撇撇嘴，小聲地說道：「父親放心，祖母不喜歡我的原因從來都不是我不懂規矩、不知尊卑，該做的我都做到了，她只是不喜歡我而已。」
「諢說！你祖母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你？」但這話蘇崢說得很沒有底氣。
回京這一路上，他越是接近京城，聽說的事情就越多，終於對漓兒在京城、在蘇家的境況有了些確切的了解，雖然覺得外人所說的那些未免誇大其詞，但空穴不來風，那些傳言裏總是還有幾分真實。
蘇漓聳聳肩，不置可否。
隨着蘇崢來到安平居時，蘇漓最先見到的仍舊是一臉慈愛的蘇嬤嬤。
「老奴給三爺請安，三爺總算是回來了。」話音未落，蘇嬤嬤的眼眶就已經紅了。
聽到蘇嬤嬤這話，蘇崢的眼眶便跟着紅了：「讓蘇嬤嬤擔心了。」
「三爺言重了，」蘇嬤嬤擦掉情不自禁留下的眼淚，繼續說道，「總之回來了就好，三爺回來了，二小姐終於也有了倚靠。」
眼神微微一閃，蘇漓看了蘇嬤嬤一眼。
蘇嬤嬤待人真誠，卻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敦厚純良，在祖母的身邊待得久了，蘇嬤嬤的心眼兒可多著呢，最後這句話她老人家絕對是故意說出口的。
果然，蘇崢一聽到最後的這句話臉色就微微地變了：「嬤嬤，母親在做什麼？」
蘇嬤嬤道：「這個時間老夫人已經準備用午膳了，三爺您看您是要跟老夫人一起用，還是領着二小姐先回去用膳，等老夫人午歇之後再來？老夫人的作息二小姐記得清清楚楚，三爺只要問一問二小姐就知道什麼時候能來、什麼時候不能來了。」
蘇崢偏頭看了看身旁蘇漓。
蘇嬤嬤說的定然不是假話，也就是說漓兒真的常來安平居？
蘇漓感激地看着蘇嬤嬤，綿聲軟語道：「父親離家多年，一直未曾見過祖母，今日回來定是急着見祖母一面，這個時候祖母雖然準備要用膳了，卻還得等上一會兒才能用膳，不如就讓父親進去見見祖母？」
蘇嬤嬤慈愛地笑道：「老奴就說二小姐記得清楚。三爺和二小姐快進去吧，老奴去小廚房吩咐她們多置辦幾道三爺和二小姐愛吃的菜。」
「勞蘇嬤嬤費心了。」蘇漓向蘇嬤嬤微微福了福身。
「那二小姐領三爺進去吧。」話音落，蘇嬤嬤就行禮告退。
蘇漓偏頭看向蘇崢：「父親，現在進去嗎？」
「進去吧。」
蘇漓應了聲是，然後就領着蘇山進了安平居，輕車熟路地就尋到了蘇老夫人的所在之處，一路上遇到的女婢也都對蘇漓十分熟悉似的給蘇漓行禮問安，反倒是在面對面生的蘇崢時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這樣的場面，再想起外面的傳言，蘇崢不由有些懊惱，有些愧疚，也有些心疼。
蘇嬤嬤不在，蘇漓便讓守在房間門口的女婢進去給蘇老夫人通報一聲，得了回稟之後才示意蘇崢進門。
蘇崢從小就知道他的母親是個重規矩的人，卻不知道平日裏要見他母親一面竟然如此繁瑣，見蘇漓有條不紊地依照蘇老夫人的習慣安排著一切，蘇崢只覺得整顆心都揪緊了。
究竟是要多麼的小心翼翼才會將這些細枝末節全都記得這樣清楚？
蘇崢心情複雜地踏進房間，在看到那個白髮蒼蒼的蘇老夫人時，眼淚終於決堤。
「娘……」
蘇老夫人的心頭一顫，瞬間也紅了眼眶：「阿崢，快過來讓為娘的好生瞧瞧！」
蘇崢趕忙走了過去，半跪在蘇老夫人面前：「娘，兒子回來了！」
蘇漓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頭微垂，像是個女婢一樣，對眼前的場景不說心如止水，卻也沒有多感動。
好歹是母子，一別經年，再重逢時怎麼可能不感動？可縱然是母子，祖母還是縱容大伯父讓父親在外漂泊十數年，若不是這一次大伯父將事情搞砸了，父親還要繼續在外漂泊，所謂的母子重逢便也沒有那麼動人了。
蘇漓不由自嘲一笑。
旁人瞧見這樣的場面只會覺得感動，她卻想到那些在此時此刻被忽視的涼薄，她的心裏究竟是藏了多少的陰暗才會讓她再也無法單純地去體會世間的美好？她雖然很慶幸自己活成了這副模樣，有時卻也會想自己究竟為什麼要活成這樣，值得嗎？
門外的響動驚擾了蘇漓，蘇漓往蘇老夫人和蘇崢那邊看了一眼，輕手輕腳地出了門，跟門外的女婢交談幾句后便又回到屋裏。
興許是聽到了蘇漓進出時的動靜，蘇崢母子都收斂起情緒，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蘇漓這才上前給蘇老夫人請安，綿聲軟語地說道：「祖母，女婢說午膳已經準備好了，今日的陽光雖好，但是風涼，蘇嬤嬤便想將午膳擺在花廳，您看如何？」
蘇老夫人哽咽著說道：「待會兒再用，讓她們做幾道阿崢愛吃的，今日老身要跟阿崢一起用膳。」
蘇漓淺淺笑道：「祖母您放心，聽說父親今日回京，小廚房就覺得父親定會在第一時間來給祖母請安，便預備下了幾道父親愛吃的菜，方才蘇嬤嬤迎到父親之後也去了小廚房，這會兒大概都準備妥當了。」
蘇老夫人立刻就笑了，這一笑是蘇漓在蘇老夫人臉上見過的最純真的笑容：「還是靜慧懂老身的心思，走，阿崢，咱娘倆吃飯去。」
話音未落，蘇老夫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從榻上下來，拉着蘇崢就往花廳走去，蘇崢嚇得連忙扶好蘇老夫人，往花廳去的路上只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等落座之後瞧見蘇漓像是女婢一樣站到了蘇老夫人的身後去，蘇崢才終於想明白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從他領着漓兒來到安平居開始，不管是蘇嬤嬤還是母親，都只想着讓小廚房多添置幾道他愛吃的菜，卻沒人說起要給漓兒準備些什麼，再看漓兒在安平居里進出時的姿態倒像是個管事的嬤嬤，而不像是這個家的小姐，不像是母親的親孫女。
重禮和疏離蘇崢還是看得出來的。
「漓兒，過來坐。」蘇崢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蘇老夫人偏頭看了蘇漓一眼，雖然不覺得讓蘇漓伺候她用膳有什麼不妥，可到底還是順了蘇崢的意：「漓丫頭，你爹喊你呢，還不快過去？」
「是，聽祖母的。」莞爾一笑，蘇漓這才走到蘇崢身旁，款款落座。
蘇崢的眉心皺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