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禍源將起

天蒙蒙亮的時候，少年便醒了過來，身旁的床鋪上已經沒有了老爹的身影。

他起身穿戴好，走到院子裏面，果不其然的看到了老爹正往大青的背上添加包袱。

除了每天必要的柴，還有或生或熟的各種處理過的肉食。這些都會被老爹在部落裏邊賣掉，換取些對他們家有用的東西。

而目前在老爹的心裏最有用的東西恐怕就是他結親所用的物資以及他的名字了吧。看老爹昨天的意思，今天晚上恐怕少年就會有一個新的名字了。

老人聽到了少年的腳步聲，便轉頭笑道：「吵醒你了？」

少年搖了搖頭：「今天起那麼早？」

老人檢查了一下大青身上的繩索，說道：「今天事兒多，去部落要先把這肉給賣了，然後去拜訪一下那雲遊旅人，最後還要去親家那看看，商量一下你的親事，不早點兒去辦不完。你今天上山要小心，別仗着身子壯就往裏邊闖，萬一遇到自己對付不了的野獸就退回來，啥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

「嗯，知道了老爹，我會小心的。」

老人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滿意的牽着大青調轉牛頭，一人一牛就這樣向院子外走去了。

待到老人走遠之後，少年轉身向屋裏走去，走到少女門前的時候探頭看了一眼。

少女裹着毯子睡的正香，白色的頭髮凌亂的遮住半張臉。許是半夜熱了，小腿暴露在外，小腳丫白如玉琢。

少年幾分無奈的將毛毯拉了一拉，免得少女受寒生病，入秋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

之後少年便去生火做飯了，不一會兒灶台那裏便飄起了飯菜的香味。

____

「腿爺兒，今天來這麼早？呦？帶不少好東西呀！」

老人剛進部落，便有人與他打招呼。

「是呀，今天事兒多，來的早了些。」

「來讓我看看大青背上都馱的什麼呀？是不是又你家做的肉乾？我都饞好久了！」

好事的人笑嘻嘻的來掀大青背上的包袱，被老人笑罵着趕開了。

「去你的！你個饞鬼！怪不得會被家裏的婆娘嫌棄！想吃一會兒自己去我那買！」

「那能便宜點兒不？」

「想的美！」

「呦呦呦！馬上就有兒媳婦了，給你得意的！」

大家調侃，老人笑着一一應對。

老人雖然不住在部落，但三天兩頭的來部落里賣柴，年輕的時候還會將自己打來的野味拉到部落里來賣，長此以往，與部落里的人都十分相熟。

更何況少年來了之後，風乾的肉乾和熏肉更是深受部落中人的喜愛，所以老人的生意也越來越好。

枯林部落是一個坐落在枯林山脈旁邊的小部落，大約有兩百多人。部落中人種植打獵為生，武力值普遍不高，但也沒有什麼敵對勢力，更不會有什麼有野獸擾民，所以生活的平平淡淡，安逸美好。

像這樣的小部落周遭有十幾個，只是彼此溝通有限，部落之間也算相安無事，各過各的小日子。

只是這樣的局面快要打破了，老人牽牛走在部落中，明顯的看到部落中的人都有一種緊張的局促感。

前一段時間，枯葉部落的上屬大部寒山部落忽然發起了召集令，號召麾下的幾十個部落向寒山部落遷移。

遷移的時候肯定沒有辦法將這麼多年的物資統統帶走，肯定會留下不少東西。遷移的過程中也肯定會因為物資的原因和其他部落起爭端，弄不好整個部落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並不是所有的部落都如同枯林部落這般相對富裕的，相反，他們以劫掠為生，只是因為枯林山脈的阻隔才從未劫掠到枯林部落而已。

而如今大家向著一個地方聚集，一切就都不好說了。

一人一牛走到集會的地方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同樣出售物品的人開始擺攤了。

「呦，腿爺兒來了！要麻布么？」

「來了來了，給我留兩匹，一會兒我賣完手裏的貨就挑一挑！」

「行嘞，給你留兩匹好的。」

說話的時候老人已經打開了包袱，開始了今天的交易。

「腿爺兒，給來兩斤熟肉，一會兒家裏來客了。」

「行嘞，十個黑石！」

「便宜一點兒，這都認識多少年了！」

「那給你少稱半斤？」

「滾！你個老滑頭！」

黑石是這片大陸上人族的交易貨幣，至下往上依次是黑石，紫石，銀石和玉石，一千個黑石等同於一個紫石，依次類推。

不過老人活了這麼大，也只是見過黑石而已，據說族長那裏有一顆紫石，被當做寶貝一樣藏在家中，從來不拿出來示人。

「腿兒爺，來三斤生肉！」

「好嘞，上好的野豬肉」

「來半斤熏肉吧。」

「呦？今天怎麼買這麼少？」

「上次買的還沒吃完。」

不一會兒老人這裏就圍滿了人。

「腿兒爺，來份柴！」

「行嘞！」

等到將柴賣完，老人回頭看來看帶來的肉還有多少，便開始收攤。

「不賣了不賣了，大家散了吧！」

「唉唉唉！怎麼不賣了，你包袱里不是還有那麼多肉么？」

「這些肉一會兒我要送族長那，部落里不是要招待什麼貴客么？這些被族長定了。」

「再買一點嘛，又不差這一斤兩斤的。」有一個來採買的婦人一臉不滿的嘟囔著。

「大家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我這兒就收攤了。」

老人笑吟吟的向眾人告罪，然後將包袱給收了起來，去旁邊的麻布攤子挑了兩匹麻布，就牽着大青離開了集會所。

此時太陽早已經掛在了天空之上，已經是上午了。

老人目標明確的向著部落一角走了過去。

那雲遊旅人每次來這兒都住在一個地方，那就是族長旁邊的帳篷裏邊。

枯林部落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遷移了，所以很多人已經建起了一個個木屋茅舍，但是也還有不少人選擇在搭起來的巨大帳篷裏邊生活，畢竟這個世界的人類已經習慣了這種自古以來的遷移生活。

「嘿，先生在么？」

老人走到了那旅人的帳篷旁，呼喚了一聲，結果半天沒有聽見聲音，糾結了一番，還是先去旁邊去找族長去了。

到了族長這兒老人顯然就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敲開屋舍便開口喊道：「族長，我把肉帶來了！快把錢給我！」

屋舍里，原本在桌前把玩什麼的一個黝黑低矮的漢子連忙將手中的東西塞到懷裏，起身迎了過來。

「腿兒老哥，你來了。」

「嗯，剛剛玩什麼呢？給我看看？」老人幾分好奇的往他懷裏看看，企圖看出個什麼究竟。

「沒什麼，沒啥好看的，尋常物件。」

「切，是不是你那顆紫石？小氣巴巴的，來吧，驗驗貨。」

「行，驗驗貨。」

那低矮漢子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就這樣跟着老人去大青那裏看老人帶來的貨物。

「吶，按照原來的我們說定的，三份柴，熟肉生肉各十五斤，一共兩百個黑石！」

族長聽了皺起了眉毛：「咋那麼貴，便宜一點兒行不行？畢竟咱也來往這麼多次了。」

「不行！族長你還差這點兒錢？再說了，這兩種肉乾只有我們家有！別家你有錢都買不來！」

「便宜一點，一百八十個黑石行不？再說了，這麼多貨也只有我能收的下來，今天晚上招待貴客用的。」

「沒門！」

「腿兒老哥，你看你！一點兒交情都不講的……」族長苦笑，開始進屋拿錢。

老人得逞的笑着：「生意歸生意，不是談交情的事兒！今天晚上招待誰呢？用這麼多肉？三十斤？誰吃的下呀！」

「其他部落的人，來談遷移的事。」低矮漢子低聲敷衍了過去。

老人聽到是遷移的事，也就不再打聽。

「你家那個混賬玩意兒呢？怎麼不見他？」

低矮漢子尷尬的笑笑：「可能又去哪撒潑去了吧，管不了他。」

「哼！不是說你，你是真該管管他，整天到處撒潑惹事，你要管不了我幫你管，捆樹上打一頓狠的，絕對服服帖帖的！」

老人想起了過去的事情，語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

低矮漢子更尷尬了，連忙把錢給拿了過來。

「對了，隔壁那個旅人在帳篷里沒？剛剛我在外邊叫他，他也沒吱聲。」

「應該在的，來到這兒之後就沒怎麼見他出去，和以前一樣，一直在帳篷里獃著。」

「行，那我進去看看！」老人下了決定。

「唉，腿兒老哥，你這剩下的兩個包袱裏邊是啥？」

「沒啥，還是肉乾，一會兒辦事兒用的。」

那低矮漢子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你把這兩袋也給我吧，我再加錢。」

老人吃驚道：「到底啥人來了？這麼個招待法？」

「你別管了，把貨留下就行了。」

「不行！這貨我今天有用！誰來都不給！」老人乾脆的回絕，牽着牛就往不遠處的帳篷走去。

「先生，在么？」

還是之前的那般小心翼翼，還是之前那般無人應答。

老人從牛背上拽下來一匹麻布，又拎下來一包袱用精肉風乾成的熟肉，撩開帘子便走了進去。

帳篷包不大，進去之後便一覽無餘，有一個穿着華麗白衣青年人正斜躺在床上睡着。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這個雲遊旅人了，但每次見到老人都不禁在心裏犯嘀咕。

這人身上穿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根本不是他們這些粗布麻衣可以比擬的，又不像是野獸皮毛縫製的，看上去絲滑無比，白的晃眼。這讓拿着麻布的老人不由的擔心自己今天拿的東西能不能入的了這人的眼。

這個人看上去也比他們這些人乾淨的多，頭髮整理的一絲不苟，臉蛋白凈，清秀的不像個漢子。

老人活了這麼多年，也就三年前撿過來的那個兒子的長相能和這個傢伙比一比，其他的都是粗糙漢子。

想起了少年，老人頓時不再猶豫，上前搖了搖那白衣旅人。

「先生？先生！醒一醒！」

晃了好幾下，那白衣旅人才悠悠轉醒，直起身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嗯？腿兒老叔，怎麼想起來到我這兒來了？」

老人見白衣旅人醒了，便將那麻布將包袱一卷，往白衣旅人懷裏塞了過去。

「先生，這都是給你的，今兒得麻煩你個事兒。」

「啥事呀，又起名嗎？」

老人撓了撓頭，訕笑着說：「這不是又認個兒子么，想讓你給他起一個正式的名字。」

「不起！我每天事情那麼多！」白衣旅人將老人遞過來的東西推了回去。

「別呀，你剛剛不是還在睡覺了么？」

「你看我在睡覺，實際上我在想事情！」白衣旅人一臉的鄭重其事。

「你能想啥事？」

「我……你管我！」

「你是不是嫌我給的東西進不了你的眼？」

「怎麼會！我是那種用俗物就可以收買的人么？」

「那不還是嫌棄我的東西？」

「呵！我說了，我在想大事！」

「啥大事？」

「比如妖族什麼時候佔領鴻離大陸之類的？」

老人傻眼：「鴻離大陸是哪？你是不是在找借口！」

「說你也不明白！總之我很忙，沒空起名！快把東西拿走，我要開始做我的事情了！」

老人幾分遺憾幾分抱怨：「嫌東西拿的不好就直說嘛，再加就是了，好商量嘛……」

然後便拿着麻布包袱準備回去，結果拎了一下沒拎動。

白衣旅人還在那裏喋喋不休：「你是不知道我每天需要想多少事情，比如若凌族的女王修為有沒有更近一步啦，永夜族的君主又有什麼陰謀詭計啦，獸族有沒有什麼強大的存在出現啦，天下百族有什麼新一步的動向啦，這都是我每天要考慮的東西好不好？」

「先生？」老人又拽了一下，還是沒有拽動。

「所以說，起名字這種小事情以後就不要來找我了！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怎麼能浪費在這種小事身上呢？」

老人又使勁拽了幾下，還是沒有拽動，最後無可奈何的說：「先生，你倒是鬆手呀！」

只見那白衣旅人說歸說，兩隻手緊緊的抓在包袱和麻布上，怎麼拽都不鬆手。

白衣旅人臉色一僵，然後飛快的放開了那隻抓着麻布的手，氣急敗壞的說道：「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在貪圖你這點兒東西嗎？我雲遊四海可是見過大世面的！我會貪圖你這點兒東西？我我我我我……」

說歸說，那隻拉着包袱的手還是一動不動。

老人也不再說話，只是默默的盯着白衣旅人的手。

場面頓時十分尷尬，最後旅人弱弱的說：「你這肉乾……聞着味道挺好吃的哈？」

老人也默默的接一句：「所以先生你考慮考慮？一個名字而已，反正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耽誤不了多長時間就行！那就起一個，多大個事情嘛！腿兒叔你先把手撒開？」

老人把手一撒，白衣旅人接過麻布就扔到了床上，然後打開包袱就吃了起來，沒有絲毫形象可言。

「老叔，你這個兒子又是哪揀的呀？」

「還是枯林山脈，我在這兒活了大半輩子了，還能去哪？我這兒子是在枯林山脈的一個大坑裏揀回來的，長相秀氣的很，但是壯的像頭牛一樣！」

「就知道不是你親生的……坑裏撿到的是吧，我想想……」白衣旅人允吸着手指說道：「不如就叫鏗臨吧！鏗臨坑臨，正好諧音！」

老人的眉毛皺到了一起，說道：「不行！太難聽了，換一個！雖然是坑裏邊撿的，也不能叫坑臨呀！」

「還挺挑剔……那叫秀林吧，剛好符合長相秀氣這一點兒。」

「也不行，我家瞳兒可是個男的！馬上就要結親了，叫這麼娘氣的一個名兒，被別人嫌棄了咋辦？」

「那就叫金牛？你不是說他壯的像頭牛么？」

「不行！還是不好聽，他壯的像頭牛又不是真的是牛！」

「那你說起啥！」旅人賭氣。

「你別吃了！好好想！」老人也有幾分惱火，說着就要去拽那裝肉的包袱。

「唉唉唉，別拽別拽，我我我想好了！」旅人趕快護食。

「叫啥？」

「子墨。」

「子墨，怎麼個說法？」

「沒說法，胡謅的。」

「啊？」老人又要變臉。

白衣旅人看到之後連忙抱住包袱說道：「有說法有說法，裏邊有大說法，你別急呀！」

「啥說法？」老人面帶狐疑。

旅人整理了一下衣衫，看上去又變的高深莫測了：「子墨意氣，換天地年華。」

說完，滿意的用雙指夾起來一塊熏肉，放進了口中。

「聽不動。」老人回答的很乾脆。

「……好聽不？」

「好聽！」

「好聽不就得了！你管那麼多幹嘛！快走快走！我要開始忙我的事情了！」

老人訕訕的起身，笑着說道：「那不打擾先生了，你繼續想你的……那啥？啥女王的啥修為，今天謝謝先生了。」

旅人咬着肉，連忙點頭。

老人喜滋滋的走了出去。

白衣旅人在老人走後打呼了一口氣：「這老頭真難纏，啥都不懂還非要給兒子起一個好聽的名字。」

突然之間，白衣旅人臉色微變，然後看向東方。

「越來越快了，馬上就是時候了……」

____

「子墨……子墨……嘿，確實是好名字，不比瓔珞差！」

老人牽着牛，一路念叨著兒子的新名字，向著部落中的一家人走去，牛背上還馱著一袋生肉一袋熟肉，一匹麻布和一袋子黑石。

現在他要去往與少年結親的那戶人家，商定最後的一些細節，敲定之後，再過不了幾天家中就會再添一副碗筷了。

接近那戶人家之後，老人發現那家附近圍了一大群人，個個對着人群中央指指點點。

「這個人呀！天天不幹好事！就會給他爹臉上抹黑！」

「可做個人吧！」

「凈在這瞎鬧！最後丟的還不是族長的臉！」

「白老頭家的閨女都和腿兒爺家定過親了，他還給這兒搶的什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