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夢藏岳
當蘇謫的身體沒入地下時，他揮動雙臂想要掙扎，但卻察覺到體內靈力已經被封禁，使不出半點力量。
之後，在那兩條藤蔓的牽引下，他開始迅速下墜，一直向下，向下，也不知最終會落在何處。
雖然身不由己，但在這過程中他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這讓他安心不少。
過了許久，在這似乎永無止境的下墜中，蘇謫無端湧來一股困意。
他竟就這麼昏睡了過去。
渾渾噩噩中，下方出現了些許光亮，將他溫柔地包裹了起來。
當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片破敗之地。
這裏好像是一座城池，樓閣傾倒，城牆坍塌，那極遠處的高大宮宇也只剩下了幾根搖搖欲墜的雕龍巨柱。
萬里蒼穹如血，映得地上的土壤色如硃砂，被永不止息的狂風捲起，在城中生出了一片暗紅色的霧。霧中沒有草木，沒有鳥獸，也沒有人。
放眼望去一片死寂，似乎此地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人。
死死地抓着胸口，蘇謫感覺心臟在抽搐。
雖然周圍沒有半點生氣，但他卻莫名地感覺到，此時正有無數雙眼睛在看着他。
荒蕪的街巷中，殘破的門窗里，廢棄的城牆上，彷彿有數不清的人呆在城中，默默注視着他這個突然闖入的外來者。
冥冥中，他感覺這些目光或是熾熱，或是歡喜，或是期待，又或是欣慰。那些看不見的人似乎對他並沒有敵意，甚至異常歡迎他的到來。
蘇謫有些慌張。
緊接着，他聽到了一聲意義不明的低語。
猛地回過頭，他望見了極其壯觀的一幕。
只見在遙遠的天際，忽然浮現出了一道巨大的身影。
這身影十分虛幻，模糊到讓人看不清其面目。蘇謫看到它變得越來越龐大，很快就變得如擎天山嶽一般。
眼前這道身影讓他想起了七陰城裏的魔影，但相比之下，魔影的壓迫感卻完全不能和前者相提並論。
甚至於，蘇謫都感覺不到天地靈力的存在，當這身影出現之時，偌大的天地便全都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太強大了，就像螻蟻望見了降世天神，讓他險些要俯身跪拜下去。
還沒完！
少頃，頭頂的血色天空變得昏暗，周圍竟陸續出現了九道身影！
整整十道遮天蔽日的巨影，將這座荒城圍堵得嚴嚴實實。這些身影的氣勢之強，讓蘇謫心中的震撼都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恐慌。
他毫不懷疑，只需這些巨影一個念頭，整座城池都會瞬間被抹去。
它們到底是何等存在？
就在蘇謫覺得自己快要窒息時，他忽然聽聞身後傳來了一聲啼叫。
這聲音……似乎是凰衣！
緊隨其後，遠處那片輝煌不再的宮宇間，陡然響起了一聲獅虎般的獸吼。
轟！
剎那間，蘇謫感覺天地翻轉，然後眼前一黑，他昏厥了過去。
當他清醒過來時，那座城池已經消失不見，周圍是一片白雪皚皚。
一下子坐起身來，他環顧四周，發現此地似乎是一處山坳，兩側山體上零星長著幾棵雪松，雪中不見腳印，看來是一處人跡罕至之地。
不遠處，白鴻正在空中亂轉，調戲著幾隻不知名的鳥兒。
「我們這是在哪兒？」拂去身上的碎雪，蘇謫第一件事便是將酒囊摸在了手裏。
「還是在血衍王朝，不過已經離無心城不遠了。」
見他清醒過來，渣鳥白鴻趕忙拋下新歡，興沖沖地飛了過來。
聞言蘇謫大吃一驚：「我到底昏睡了多久，又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要知道，七陰城位於血衍王朝北部，而無心城則在西南，兩地之間相隔萬里，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趕到的。
「放心，你只睡了幾個時辰而已。」
下意識地，白鴻又在他肩頭落下。
「是青木仙子做的，以她的能力，就算直接將你送到無心城中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時，蘇謫才想起在仙槐山上發生的事情。
「說起這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不是沒要鬼霧銅鎖么，那姑娘為了答謝你鼎力相助，所以送了你一些東西。」
烈酒芬芳，蘇謫頓時覺得暢快了許多。
「那東西……是輪迴吧？」他忽然問道。
白鴻看向他：「你居然知道了？」
「畢竟經歷過一次，那種感覺……很相似。」說着，蘇謫又飲下一大口。
「這只是半次輪迴。」
刻意隱去了他們之間的交談，白鴻解釋道：「那青木仙子看出你之前經歷過輪迴之術，所以動用了鬼霧銅鎖的力量，助你完成了剩下的半次輪迴。」
「果然。」這一點，蘇謫已經意識到了。
他不禁無奈地長嘆道：「這可如何是好。」
之前是河伯，然後是青木仙子，最近他好像一直在和大人物打交道，而且屢屢欠下了令他頭沉的大人情。
聞言白鴻瞥了他一眼。
「你現在才伐海境，還是潛心修鍊為好，其餘之事以後再說吧。」
「切！」
蘇謫鄙夷地看着他：「好好看看，洒家如今可是藏岳境高手了。」
「什麼？」
這句話讓白鴻一愣，隨後仔細觀察他身上的氣息。
「靈氣如長河，五臟化山嶽，肉身蓄有崩山裂石之力，神魂靈光直通無禁天河……還真是藏岳境！」
確認過後，白鴻驚訝到近乎失聲。
「你之前不過伐海境初期，為何直接一步跨入了藏岳？」他趕忙問道。
一層境界便是一道天塹，這是修鍊界亘古不變的規則。
之前蘇謫年紀輕輕修鍊至伐海境，那隻能說明他資質驚人，但卻也不是什麼驚世駭俗之事。
但是，若想突破至藏岳境，那可不僅僅是靠天賦那麼簡單。
通常來講，一個修鍊者若想從伐海境巔峰突破，至少需要數十年的苦修，還要有大量資源為輔助才有希望。
而且，這也僅僅只是有希望而已。
自古以來，也不知有多少天才終生被困在伐海境，無緣觸碰到更高的境界。
也正因為如此，像風炎宗和鬼門宗之流，只不過擁有寥寥幾名藏岳境的長老，便能在各自的王朝中排上靠前的名號。
但現在，蘇謫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卻就已經稀里糊塗地突破到了這個境界。
所以，白鴻才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因。
「當然是那半次輪迴的功勞。」看上去，蘇謫倒也沒有十分得意。
「這短短時間裏，我便前後經歷了兩次輪迴，雖然皆有殘缺，但依舊令我受益匪淺。」
說着，他將酒囊收了起來。
「你應該也知道輪迴之術的奇妙，所以，我能達到這個境界，也不足為奇吧？」
此話說得輕淡，但白鴻眼中卻密佈著凝重之色。
「雖然我對輪迴之術只是耳聞，但我猜，這肯定有什麼代價。」
「當然。」蘇謫沒有否認。
白鴻眼中寒芒一閃：「說說看。」
「你猜，猜對我就告訴你。」
說着，蘇謫起身，晃晃悠悠地向無心城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