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翠娘殤
死死地盯著蘇謫的眼睛，中年男子看起來似乎還有話要說。
可是，儘管他已經將嘴巴張到一種駭人的程度，但現如今，蘇謫只能聽到他喉嚨間嘶嘶的風聲。
「安息吧。」
蘇謫聲音輕柔，稍稍驅散了一些中年男子身上的凜冽寒意。
中年男子依舊張大著嘴巴，整個人就這麼僵硬在了原處。
冬風呼嘯，捲起一地浮塵，也將這具僵硬的身體吹散成灰燼，悄然泯滅在了寒氣中。
「其實他實力還不錯，距離伐海境也就一步之遙了，」白鴻惋惜道，「不然，光憑他這孱弱的神魂，不足以支撐這麼長時間。」
站起身，蘇謫的目光一直延伸到這條幽長窄巷的盡頭。
「前面還有幾個神魂，都是失去肉身，靈力也被吸乾的靈相境修士。」此時白鴻沒有折騰，而是安靜地呆在他肩頭。
「你要不要去看看？」
聽到他的詢問，蘇謫搖了搖頭。
「不必了。」
他轉身向別處走去：「他們的狀態比剛才這人更加糟糕，我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
「那咱們現在去哪兒？」
「去找人。」瞥了一眼城主府方向遙遙傳來的光亮，蘇謫語氣分外冷漠。
他提起速度，腳步如飛，身上的黑袍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那一片片陰影中。
七陰城中一片死寂，即便他已經盡量放輕了腳步，還是能聽到鞋底的沙沙聲。
「你要去找誰?」
見他急匆匆的樣子，白鴻忍不住問道。
「去找一個可能知道這一切內情的人。」
這幾日一直在城中穿梭，令蘇謫對此地已經十分熟悉。不多時，他又拐進一條小巷，然後抬頭看了一眼。
巷道中一片漆黑，他眯起眼睛，很快發現左邊樓上有一扇木窗大敞四開著。
提氣一躍，蘇謫無聲躍到空中，縱身鑽了進去。
此間沒有燭火，只能借著外面的微光才能勉強看清窗口位置的情況。
「呼，」蘇謫鬆了一口氣，「你果然在這兒。」
臨窗處有一張木桌，此時一個人影正端坐在此，靜等著他的到來。
黑暗中響起了一聲嬌笑：「公子果然猜到我在這兒。」
緩步走上前去，蘇謫在那人對面坐下。
「這倒不是猜的，畢竟我不知道你的住處，若想找你，也只能來這兒了。」
坐在他對面的，赫然是不久前稱病離開的翠娘。而他們所在之地，便是那日兩人見面的茶樓。
之前在城主府中，蘇謫注意到翠娘在離開時，隱晦地向他打了個手勢，邀請他到別處見面。
於是他嘗試來此地碰碰運氣，倒還真讓他找到了。
此時翠娘的臉色還是不好看，只是被她有意無意地隱藏在了格窗的陰影里。
「只不過，這次不能請公子吃茶了。」
蘇謫擺擺手：「翠娘，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聞言翠娘抿嘴一笑，向他投去一個哀怨的眼神：「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傢伙。」
隨後，她正色道：「想必公子已經猜到，今夜城中血案並不是鬼霧使者做的。」
「不錯，」蘇謫點頭，「此事想必大家都看出來了。」
翠娘臻首輕點：「那公子可知道此事是誰做的？」
遲疑了一下，蘇謫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城主府？」
這個猜測其實十分大膽，他本身沒有什麼底氣，也沒有證據。
只不過，若想找到一群高手在城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仔細想想大概只有城主府能做到了。
但沒想到，翠娘搖了搖頭。
緊捂著心口，她眉間閃過一絲痛楚：「是鬼門宗。」
鬼門宗？
聽到這個答案，蘇謫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畢竟偌大的城主府中也只有陶氏父子是伐海境修為，若想讓他們再找出一些此境界的修士，那還真是有些困難。
而鬼門宗就不一樣了，他們本身便是當年七大高手後人組建的宗派，僅僅蘇謫見到的伐海境弟子就有蕭惑等師兄弟三人，想必再找幾個同境弟子也不是太難的事。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一點是蘇謫死活想不通的。
「還能為什麼，」翠娘語氣淡然，「還不是為了那鬼霧銅鎖。」
鬼霧銅鎖……
「可是鬼門宗實力雄厚，那些靈相境修士根本就不是阻礙吧？」仔細想想，蘇謫還是覺得有問題。
「不錯。」翠娘贊同地點點頭。
她貝齒緊咬，擠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但是，被封印了這麼久，鬼霧銅鎖靈氣有損，可是需要一些靈力充沛之物來補缺啊……」
聞言蘇謫吃驚地看向她：「血祭？」
「用靈相境修士血祭，這手筆不小吧？」雖然已經十分痛苦，但她還能笑得出來。
這個消息太過出乎蘇謫的意料，令他只能慢慢消化。
他抬眼望著對面已經開始渾身顫慄的女子：「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此時翠娘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已經維持不住以往的妖嬈嫵媚。
「沒什麼，出了點小意外，」她勉強一笑，「我可能要離開了。」
「離開？」蘇謫皺眉，「現在七陰城已被封禁，你如何離開？」
翠娘咬了咬朱唇：「沒關係，我有辦法。」
「不過，我也許很快就要回來找你，你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放心，蘇某絕不食言。」
話雖如此，蘇謫能夠清晰感知到她的氣息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衰弱，估計很快就要徹底斷絕生機了。
「那就好。」翠娘淡笑，嘴角忽然溢出一縷殷紅。
緊接著，蘇謫見到了驚奇的一幕。
茶樓昏暗，翠娘的臉龐忽然變得透明起來。
她身上的花裙變得灰暗，那上面的各色錦繡布飾開始不安地顫動，活像一群擠成一團的蜂蝶。
砰！
伴隨著一聲輕響。長裙猛地炸開，那花花綠綠的蜂蝶欲要四散狂舞，卻在一瞬間湮滅成灰。
隨之炸開的還有翠娘的身體，她就像一團泡影，未留下一絲痕迹。
這一幕已經超出了蘇謫的見識，他瞠目結舌：「這是怎麼回事？」
白鴻適時地跳了出來。
他在翠娘的座位上空盤旋了一周：「有靈力殘留，但消逝得很快，這女子可能是一具特殊的傀儡。」
「傀儡？」蘇謫難以置信，「什麼樣的傀儡會如此逼真，甚至能瞞過城中這麼多人？」
點了點他的小腦袋，白鴻深以為然道：「看來這女子身後有一個大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