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聚散兩依依

7. 聚散兩依依

當然,杜小夢錯過了日全食。

事實上,那天日全食究竟有沒有出現根本無人關心,也許只有湯若望一人清楚罷。當時董鄂妃正處於昏迷狀態,皇上大發雷霆,整個皇宮差點鬧翻。人人惶惶不安,誰還有心情關心天象?后妃們大多密切關注董鄂妃的病情,對皇上因此爆發的雷霆大怒妒忌不已,也時時派宮女們打探進展,巴不得董鄂妃就此魂歸九天。

死倒是沒死成,但這一場病,出乎意料拖得格外久。這次病倒,小夢能感覺到比以往更加嚴重,身體明顯虛弱許多。起初的兩三個月,她甚至卧床不起,稍一動彈就又咳又喘,渾身酸痛。之後稍好,能夠下地走動,但也僅僅如此而已,想要出宮又蹦又跳,純屬妄想。因此打算偷偷地單獨見見湯若望的想法也只能悄悄擱置。

她生病不久后,儲秀宮悼妃去世,年紀輕輕,死得格外離奇,之前沒有任何徵兆。悼妃應該也是順治之前較為寵愛的妃子之一,但她偏偏死在董鄂妃病倒期間,福臨一心撲在董鄂妃身上,竟也不多加過問,只下旨封賞厚葬而已,儘管她死的時侯肚中尚懷龍裔。死因引得整個後宮議論紛紛,議論的焦點竟有意無意都指向入宮多年未孕的淑妃。小夢在病榻之際,聽春夏秋冬四位侍婢閑聊說起。

小夢嚴厲斥責了她們,她明下嚴旨:不論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不論整個後宮議論得如何紛紛揚揚,但在她承乾宮裡,她不想聽到這些閑言碎語,更嚴令承乾宮的奴才婢女在外面亂說。

但這件事讓杜小夢的心更寒涼,後宮生活果然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先是四皇子被害死,然後是自己被害,再是悼妃,還有兩個被折磨的心理扭曲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

真是夠了,她真想逃離這裡,回到二十一世紀——那個只有一夫一妻人人平等不用擔心隨時掉腦袋的文明社會。可是什麼時侯她才能去找湯若望,就算找到湯若望,他又能夠解開謎團指給她一條回家的路嗎?

而萬一如願能夠回去,她又怎麼能捨得下福臨。這大半年的相處,他已經深深印在她心底了。那麼深那麼深的烙印,一想到要離開他,她就心痛難忍。

留也不是,走也不舍,聚散兩依依。這一番愁緒,只有她自己明白,反反覆復的惦量,常常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不知不覺,生病已經有半年了。這半年來,除了處理不完的朝廷大事,福臨幾乎陪伴在她病榻旁。他陪著她下跳棋,陪著她聊天講笑話,她陪著他看儒家經史,陪著他畫畫,甚至有時,兩人默默不語,只是相互依偎,含情脈脈,也覺得溫暖愜意。

這年冬天,庶妃唐氏生下皇六子奇授,沒過多久又出天花夭折。於是小夢跪稟皇上,她願收回第三個要求,請皇上為龍裔子嗣考慮,也常到別的妃嬪那兒走動走動。這當然是借口,皇三子玄燁早已出生,他未來將是一個很好的皇帝,有沒有更多子嗣已無關緊要。

福臨扶起她,深深地看著她,既愛戀又迷惑。有時董鄂妃很大度,有時又很小器,有時很活潑,有時又很安靜,有時很樂觀進取,有時又很多愁善感。她象一部他看不懂的天書,但好學的他願花一生去閱讀。

順治十六年,這位有政治理想政治抱負的英俊少年天子,經過親政數年的努力,終於取得文治武功方面的建樹。在文治方面,他懲制科場弊案,嚴懲貪官,規定贓滿十兩者,流徙席北,發內帑銀三十萬,以其半賑濟雲貴貧民,一半當作兵餉。對易服、剃髮、圈地、占房、投充、逋逃等六大弊症也有所鬆緩,加以完善,並且始終力排障礙,傾心漢化。在武功方面,他克雲南,平定雲貴五省,打敗鄭成功,七月份鄭成功圍攻江寧,但僅過一個月就大敗歸閩。他又命吳三桂鎮雲南,尚可喜鎮廣東,耿斷茂鎮福建。

二十二歲的福臨終於走向政治的輝煌,海內歸一。這位素懷治國安邦以明君自期的雄心壯志的順治皇帝看著富強盛世即將到來,龍心大悅,決定於十一月份狩獵於近郊,先後次湯泉、三營屯。滿州旗人是在馬上得到的天下,狩獵一向是滿州人的最愛,福臨亦不例外,自幼年至親政前他只能騎射行獵嬉耍度日,所以這也是他極為擅長的事情。

杜小夢原本很想跟隨他一起去看熱鬧,她知道假如他是健康的,假如她要求了,他就一定會帶她去。可惜經年調養,身體依然虛弱,學騎馬根本不可能。騎射行獵一定是很好玩的事。小夢覺得很遺撼,假如穿越時不是借董鄂妃的身體而是自己健康的身體就好了。可轉念一想,若是依然保持原來的相貌,如何與福臨有這段情緣?世事古難全,也就不必必遺撼和抱怨了。

福臨去狩獵,或許正是天賜良機,給她拜訪湯若望的機會。夏荷以前一定跟隨董鄂妃和皇上去過湯若望的府邸,讓她帶她去就可以了。想到這,她即問了夏荷,果然夏荷知道湯若望的府邸。

「娘娘,您找湯若望有什麼事呀?」夏荷疑惑道。

「噢,聽說湯若望曾經救治過皇后的命,本宮去問問,或許本宮的病他有辦法。」

「可是,娘娘,您咳嗽得如此厲害,連在院子里走兩圈都覺得累,如何能夠出宮呢?萬一有什麼閃失,奴婢如何向皇上交待。」夏荷十分擔心董鄂妃的身體。

「不要緊的,本宮這兩日稍覺好些,可以支撐得住的。

「就算如此,沒有皇上批准,后妃也禁止擅自離宮啊。」

小夢道:「別怕,有本宮呢!不試試怎麼知道?」

夏荷見勸止不住,只好出主意道:「若是娘娘真的非要見湯大人不可,何不傳湯大人入宮晉見,也好過您強撐著出宮去好。」

「可以嗎?這樣可以嗎?」小夢掙大眼睛,後宮的規矩有許多她依然搞不清楚,只是想當然覺得這應該是忌諱的事,畢竟湯若望並非一般太醫。

夏荷道:「可以的,皇貴妃當然有權這麼做,不過為了避免有心人的閑言碎語,可以待奴婢先稟過太后,請太後傳懿旨,這樣更好些。」

小夢笑著颳了一下夏荷的小鼻子道:「鬼丫頭,還是你想得周到。」

夏荷調皮得吐一下舌頭,自去安排。

小夢見到湯若望時,依然有好笑的感覺,她強忍住,寒喧一番后,命人點心茶水一一奉上,十分熱情地招待了湯若望。湯若望本身也是個開心老頭,作為一名傳教士,對人和藹可親,慈眉善目早已成為他的慣性,對茶點他更能夠坦然接受,沒有絲毫假客氣。

小夢很滿意,坐在小桌一旁笑道:「瑪法,其實本宮一直惦記著想去看望您。可惜力不從心吶。」

「臣明白,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保重鳳體要緊啊。」

「保重固然保重,只是死生有命,本宮倒是看得開。」

「不,娘娘的鳳體不僅是娘娘自個的事,還是關乎朝廷社稷的大事。請務必放在心上。」

湯若望緩慢慎重的語調顯得意味深長。

小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湯若望,果然不簡單,好象能掐會算,預知未來似的。她故意道:「怎麼會呢?龍體康違才是關乎朝廷社稷的大事,本宮一介女流,何足掛齒。」

「恕臣直言,娘娘鳳體若違和,龍體又怎保安康?龍體若違和,天下又怎麼太平?」

一語道破玄機,湯若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果然也能預知未來嗎?

小夢嘆氣道:「瑪法固然說得誠懇,本宮也受教了,然而天數使然,倘若命中注定如此,本宮又能奈何?本宮自然也想早日恢復健康,所以召你前來,問你有何良藥可醫治本宮。」

「無葯。」

說得這麼直接,小夢倒是一愣。她揮揮手,讓宮女們都退下。她咬著唇暗自思忖,如果董鄂妃的身體註定只能熬到明年八月份(歷史如此記載),那麼,與福臨的一場死別將不可避免。既然如此,如果可以找到穿越的方法,回到二十一世紀去看看朝思暮想的家人,也就可以試一試了。否則,真要她生生拋下福臨不管,自顧自回到二十一世紀,這樣的事情她怎麼也做不出來。

小夢凄涼一笑道:「所以本宮說是天數使然,瑪法又要本宮保重,如何保重?豈不是自相矛盾,自欺欺人?」

「非也,所謂盡人事,聽天命。娘娘只管保重鳳體,放寬心。娘娘您寬了心,皇上也就能寬心。」湯若望不愧是來到中國幾十年的飽學之士,中文造諧和思維已經都十分中國化了。

小夢微笑著點點頭道:「本宮受教了。本宮還有一事想請教瑪法。」

「請娘娘明示。」

「瑪法一向對天文曆法頗有研究,可知日全食與時空轉化有無關係?也就是說,發生日全食的同時,會不會引起時空轉移?你懂本宮的意思嗎?就是比如唐朝的人忽然跑到本朝來了,類似這樣的事情。」

「會有這樣的事?」湯若望乍聽之下目瞪口呆。

小夢看著他的神情,忽然發現自己很可笑。怎麼會想到問湯若望這件事呢?時空穿梭的課題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紀,科學家們尚不能解開奧秘,還只當神話處理,三百年前的人怎麼可能會懂呢?小夢敲敲額頭,罵自己笨蛋。

湯若望卻失神了,很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唐朝的人會忽然跑到本朝來,呵呵,娘娘是在說故事吧?不過臣倒是觀察了好幾次日全食,當世界為之一暗,人的磁場和氣場在虛弱的時侯,也許會發生變化也不一定,比如肉體被吸引到太空中去,無垠的宇宙里也許存在著時空隧道也並非不可能。」

「人的磁場和氣場在虛弱的時侯,你是說在人身體虛弱的時侯,生病的時侯嗎?」

「不,臣只是這樣隨意說說,這世界上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呢?娘娘請想,日全食發生的時侯,生病的人何其多,那穿越時空的人豈不是很多?」湯若望搖頭擺手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小夢支著小腦袋沉思道:「也對,是不太可能哦,那你說會不會除了上述這兩個條件,還必須同時存在第三個要素,才會發生時空穿梭。」

湯若望一愣,隨即笑道:「娘娘越說越玄了,好象真的有時空穿梭這回事。娘娘的想象力太豐富了,迄今為止,就算是科學較發達的西方國家也沒有人提出這樣的假設。」

小夢訕笑:「其實本宮也就是隨意說說,喝茶喝茶。」

理所當然,這次的見面小夢沒有找到她要的答案,不過竟然也沒有想象當中那麼失望,反倒象暗暗鬆了口氣似的。假如湯若望真知道時光穿越的方法,那小夢就要面臨著是不是馬上回到二十一世紀的決擇。現在這樣反倒好,只能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她十分珍惜與福臨相守的剩餘時光。於是,小夢輕吁了一口氣。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不過小夢堅信時空穿梭的發生一定與日全食有關。

小夢賞賜了湯若望很多珠寶,目的只有一個,請求他在下回日全食發生的時侯一定要提前通知她,確切的說,是請求他每回日全食發生時都要通知她。就算沒有辦法穿越時空,她也想再次感受那離開二十一世紀時神奇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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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個皇帝當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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