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瀟瀟
是夜。
初冬漫漫雪飛揚，霜天凌凌欺萬類，銀裝素裹地新衣，瑞雪來兆近豐年。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為大地鋪展一層新白。
夜色深深，華燈已上。
小鎮內一片燈火通明，明照滿地素白銀裹，路人行人無多，最多的反而是街邊小販為多，正在叫賣。
一片尋常景色，一片尋常城鎮。
有一個人，白衣長袍，腳踏地面淺雪，自雪中撐傘而來，另有一道瘦小人影在身邊。
稚嫩面容精緻，一張小臉似是只有巴掌大，還有一點病弱之人才有的瘦弱之態，被身上保暖的衣物護得極好。
「公子，我們這是去哪裡？」小女孩小小聲的問著，小手捏著自己的衣角，一副很是不安的模樣。
「找一個地方住下，然後去送你到親人身邊。」被她稱作公子的青年，也就是槐生無鋒如此回答著。
然後，便什麼也沒說，帶著小姑娘走在街上。
天色已晚，他需要找到一間客棧安置兩人，等雪停一停才能繼續出發。
他與這個小姑娘非親非故，不過是前些日子巧合遇見。
在死屍遍地間走過，察覺有人還有生息去看了看，就看見了這個小姑娘奄奄一息被母親護在身下。
而當時，她的母親躺在一片血泊之中，甚至浸染了小姑娘一身。
完全是氣絲遊離的瀕死狀態，強撐著一口氣與他斷斷續續說了託付，也不待答應與否便斷了氣。
槐生無鋒不是什麼冷硬心腸的人，至少在不耽誤自己什麼要事的時候，待人待事寬厚。
以真元將小姑娘的氣息穩住之後，他尋了一個大夫救醒她，又停下休整了一個月，才等到小姑娘恢復健康。
四處打聽了一番她母親留下的地方，槐生無鋒便帶著小姑娘走了。
他不趕時間，也為了自己的事情需要奔走，拖了小半個月才走近小姑娘家附近。
若是不出意外，明天大概就能到地方了。
兩人走了一路，在行人告知下走近鎮子中心，轉過街頭就看見了大門輕掩的一間客棧。
門口吊著兩個燈籠，紅彤彤的光映出牌匾上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有福客棧。
普通又規矩，透過紙糊的門窗依稀可見其中燈火。
裡面沒什麼人聲。
行人說，這是鎮子里唯一的一間客棧。
槐生無鋒帶著小姑娘上前敲了敲門沿。
……
客棧內四角放著火盆，用來維持內部的溫度，大門和窗戶都緊閉著，沒有風雪吹進。
小二無所事事的趴在桌子上，聽著外面風雪呼嘯。
「這見鬼的天吶，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冷清咯。」老闆在櫃檯打著算盤，一邊唉聲嘆氣。
「這往年的雪也沒這麼大啊，唉，這個年難過了。」
就在老闆嘆氣的時候，一陣被風雪呼嘯所掩蓋，聽起來很是微弱的敲門聲響起。
「掌柜的，外頭好像來客人了。」小二瞬間就來了精神，朝著櫃檯喊了一句，自個則是動作利索的開門去了。
沒辦法，沒客人就代表著沒錢賺，沒錢賺，掌柜的就難發例錢給他回家過年了。
不積極一點，就是和錢作對啊。
吱呀！
小二利索的開了門，風雪隨即呼嘯著進了客棧，暖意瞬間消散了不少。
而小二首當其衝，被冷冽的風雪激的手腳冰涼，一道如雪的身影收傘，帶著一道小小的身影進了門口。
小二見到客人一言不發的走了進來，連忙把門關上，抖落在身上的雪花，在原地跺了跺腳。
這外面的天啊，都快冷死個人了。
一轉身，才看清進來的兩人是個什麼模樣。
小二站在原地看得呆了，多虧他的已經被冷風吹的一片通紅才沒有生出異樣。
這兩個人生的好看。
大的那個就像是書香門第才有的公子一樣，小的也是粉雕玉琢。
真要形容的話，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就是兩個字——好看。
一點都不像他們這個小地方該存在的人。
「客官，你這是要打尖啊？還是住店啊？」小二沒在乎多的什麼事，熱情招呼著。
「一間上房，備些孩子適合吃的飯菜，還有一桶熱水送到房間里。」
槐生無鋒隨口說著，放慢了步子，免得拉著他衣角的小姑娘跟不上來。
隨著他話語的，還有一顆拳頭大的金珠。
「錢少了我再補，多了就不必退了。」
小二眼睛一瞪，幾乎被金珠的光芒晃花了眼，趕緊接了過來。
愛不釋手一般摸了摸，這才麻利的把它交到自家掌柜的手裡。
同樣驚訝於遇到大生意的老闆麻溜的把金珠收了起來，打開背後的櫃門。
裡面放著許多鑰匙，位置都滿了，看得出來生意的確很不好。
「拿去。」老闆不耐煩的拿出一把鑰匙交給小二。
小二也沒在乎，拿著鑰匙小跑到客人身邊：「客官隨小的來。」
槐生無鋒低頭看了看抓著自己衣角的小姑娘，從她手裡將衣角解救了出來。
小姑娘怯怯抬頭，他便將她那無處安放的手收在了自己的手掌中，牽著她往樓上走去。
槐生無鋒沒有再說話，跟在小二後面上了樓，看著他取下門口的鎖，打開了門。
房間乾淨整潔，顯然每天都在打掃，就是裡面溫度冷了點，引得還在一邊站著的小姑娘一個哆嗦。
小二是個眼尖的，看見這種情況，動作熟練的從門后的柜子拿出了鐵盆，架在了一邊的架子上。
鐵盆里盛滿了烏漆墨黑的碳塊，被火摺子點燃，房間內的溫度漸漸溫暖了起來。
「餘下的東西馬上就送來，還請客官稍等片刻。」小二說了一聲，做完了一系列的事情，就下樓準備東西去了。
「公子，我們要在這裡停留多久？」沒有外人在，小姑娘終於大著膽子開口說話。
「外頭的風雪太大，實在是不適合繼續趕路，我們且在這裡住上一晚，待明天再出發。」
槐生無鋒說著話，語氣一貫溫和，就如同對待自己的兩個妹妹一樣：「如果明天風雪停了，瀟瀟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小姑娘的名字叫瀟瀟，全名他不太清楚。
似乎是因為眼見親人死去，自己生死關頭走了一遭，而封閉了自我。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對他，卻是有些依賴。
「哦。」瀟瀟應了一聲。
「先休息一會吧，等飯菜來了再叫你。」槐生無鋒對小姑娘說著。
「公子，瀟瀟不困。」瀟瀟搖了搖頭，說話間打了哈欠：「你，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
「我不累，你自去休息吧。」槐生無鋒拒絕了小姑娘的好意。
瀟瀟強撐著睡意看了看他，乖乖聽話，脫下鞋縮進了被窩，剛一碰見枕頭就睡著了。
「果然是個孩子……」槐生無鋒坐在位置上一聲笑嘆。
看著這個模樣的小姑娘，他有些回憶起了從前。
當初還沒長大的雙子也是這副模樣，乖巧又聽話，喜歡粘著他，如今想想，甚是讓人懷念……
槐生無鋒靜靜看著燭火搖曳，微微出神。
來到苦境也有數載了，尚不知她們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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