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葡萄牙的黃昏

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正在里斯本蔓延，「當國家進入危機，你是否會應盡公民的責任？會，但我無能為力。」

雖然是葡萄牙民間一句諺語，但也反應出葡萄牙的國家意識並非像龐巴爾侯爵說的那樣深厚，反而像是一家公司，老闆是王室，貴族是股東，大臣是各部門主管，而平民就是普通職員，公司現在面臨破產，需要全體職員為此現身拯救，可正如一句話：你見過那個職員為救公司而不要命的？沒有。

里斯本大街開始出現市民囤購生活用品的現象，就如熱亞那面對西班牙遠征艦隊時的情景如出一轍，一樣的恐慌，一樣的無助。

「該死的蛀蟲，比我還怕死，」一個抱着大瓶朗姆酒的老頭，看着一輛輛經過的馬車上大包小包，滿臉的嘲諷。

相對於葡萄牙普通民眾的逃無可逃，貴族階層卻有很多選擇，他們可以向歐洲各地移民，前提是他們必須和布拉干薩王室劃清界線，再繳納一定的過境費就能獲得平安。

忠誠與背叛不斷上演，實力成為生存唯一的準則。

查理回復龐巴爾侯爵的話，也驗證了這一叢林法則，只不過沒有趕盡殺絕，他表示布拉干薩王室可以繼續存在，但不再是葡萄牙王室，而是巴西王國名義上新的統治者，若奧攝政王為首位巴西王國國王，也就是後世著名「兒皇帝」的若奧一世。

當然這是后話，現在的若奧還為自己未來的命運細思極恐，雖然從英國查理一世與路易十六是被國內革命者送上斷頭台，而他不是，也許會避免這一命運，可囚禁似乎不可避免，暗無天日的滋味也許比起死亡還要令他恐懼。

查理最終不接受龐巴爾侯爵的提議，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葡萄牙過於弱小，一嘴就能吞下去，很快就在肚子裏消化掉，不怕有不良反應。

龐巴爾侯爵無奈的帶回查理的最終方案，可把他樂壞了，只要還能保留自由，遠離歐洲反而更符合他的心意，因為歐洲實在太危險，早點離開早點解脫。

「不，我不會感謝他無恥的恩賜，我還有軍隊，我還沒有失敗，那怕死，我也要咬掉他的一塊肉。」

昔日西班牙公主，今日的葡萄牙王妃卡洛塔聽到自己無能丈夫手舞足蹈告知這一消息時，不由歇斯底里，她那位可恨的叔叔這是在向世人展示自己有多仁慈，可在她看來是多麼虛偽。

「你瘋夠了沒有，我可不想被你連累，立即發佈聲明，我們放棄葡萄牙，接受波旁帝國的善意，前往巴西，聽清楚了嗎！我要去巴西！」

若奧終於硬氣一把，這是面對僅剩的一顆救命稻草最本能的爆發，他還有大把的時間享受人間樂趣，可不想被這瘋女人給毀了。

卡洛塔一如既往的譏諷道：「你難道不明白，你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就像你的瘋母親，沒人在乎你們說什麼，省省力氣吧，無能的蠢貨。」

若奧臉上突然變得陰沉起來，怎麼說他也是一個男人，面對女人無情羞辱，胸口的怒火正在蓄勢待發，可長年累月的逆來順受，令他一時間有點猶豫不決。

看到自己丈夫臉上肌肉在抖動，反而讓卡洛塔心理很受用，這就是權力的魅力所在，你發怒又怎麼樣，敢動她嗎。

「想反抗，你沒這個膽，老實當我的木偶，否則我不介意讓你見上帝。」

卡洛塔說完，甩裙轉身離開，留下還在發獃的葡萄牙攝政王。當門關閉的那一刻，這對夫妻也徹底走向不死不休的境地。

一場生死較量開始在科魯茲宮展開。

若奧雖然被軟禁，可名義上還是攝政王，依然可以接見大臣，聯繫外界，卡洛塔也不敢真正囚禁他，這就是名分無可比擬的優勢，也是卡洛塔致命的缺陷，名不正言不順就是這個道理。

卡洛塔也深知這個道理，所以嚴格控制若奧對外的聯繫，每天做什麼，見什麼人，都必須通過她的允許，可時間久了，外界就有流言蜚語，王妃有竊國的嫌疑。

若奧就利用這一點，在有限的活動中，不斷向來訪的人吐露自己目前的遭遇，儘可能的獲得外界支援。

龐巴爾侯爵自然清楚若奧的處境，可他之所以沒有選擇搭救，也有自己的考量，既然和波旁達成交易，一個無權的傀儡國王更符合他的利益，那怕他會前往巴西。

是的，查理給他的任務就是說服若奧前往巴西，而他將出任巴西王國首位首相，依然是一個王國實際的掌控者，「百歲首相」由此而文明世界，只不過僅僅掌權三個月，這位「權力掠奪者」最終客死海外，連骨灰都被海水永遠浸泡，始作俑者就是看似懦弱的若奧一世。

外部強敵不日將至，內部分崩離析，明眼人都知道，昔日的海洋霸主即將走向終結。

波旁軍隊已經距離里斯本不足百里，那位位於重任的葡萄牙總司令科洛德，正在為自己的後路絞盡腦汁，王妃卡洛塔新的指令是讓他儘快同波旁軍隊尋求決戰，而不是一退再退，措辭也不再是甜言蜜語，這是失寵的徵兆啊。

「我不能什麼也不做，也許還有一條可走，」科洛德自言自語道。

波旁遠征軍前線指揮部，前線最高指揮官雷丁接見是葡萄牙總司令科洛德秘密派遣的信使，對方表明了來意。

「總司令閣下，希望和貴軍達成一項秘密交易，主動放棄抵抗，條件是希望貴軍能答應總司令閣下前往海外定居，地點是瑞典王國。」

雷丁對科洛德的投誠，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本來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政治投機者，面對註定失敗的局面，不為自己尋找出路才怪。

「只要主動放下武器，吾皇會既往不咎，只是我很好奇，為什麼他會選擇瑞典呢？」

面對雷丁的疑問，信使有點難為情說道：「將軍，科洛德總司令對瑞典王後有點交情，到那裏會得到一些幫助。」

原來如此，小白臉就是小白臉，永遠依附女人才能生存，也不知道該為男人感到慶幸還是悲哀。

總之，科洛德首先拋棄了女主人卡洛塔王妃，1805年3月初的一天，卡洛塔在科魯茲宮接到一條令她扼腕的消息：科洛德向波旁前線指揮官雷丁投降，波旁軍隊即將兵臨里斯本。

前線失敗投降的消息很快向外擴散，壓垮普通葡萄牙民眾最後一絲希望，亡國已成事實，剩下就是該如何平安度過王朝更替動蕩期。

也許是生死看淡，或者是對波旁帝國有信心，整個裏斯本竟然沒有出現大規模逃難的現象。

查理接到葡萄牙部隊放棄抵抗的消息，立即對外發佈一條聲明，大意是，葡萄牙人民也是波旁帝國的人民，他們就像離開祖國遊子，在漂泊多年後，重新回到母親的懷抱。

葡萄牙民眾正在接受即將到來的命運安排，但卡洛塔不甘心，她決心放手一搏，目標就是廢掉若奧，自己登基為王，還幻想着號召全體葡萄牙民眾反抗到底。

對於自己裙下之臣的背叛，卡洛塔並沒有多少憂傷，不過不代表她會放過科洛德，很快暗殺科洛德的刺客已經在路上，也許可憐的小白臉可能會到不了瑞典。

就在卡洛塔謀划政變的時候，以龐巴爾侯爵為首的投降派，卻率先動手，作為宮廷財務總監的萊斯特斯，充當急先鋒，他被認為是龐巴爾侯爵的私生子，這時候的表現，也許可以顯露出端倪，從他以龐巴爾侯爵姓氏作為自己的名字，就知道他多麼想融入龐巴爾侯爵家族。

卡洛塔沒想到自己反而成為獵物，就在她召集自己親信進入科魯茲宮準備發動政變時，萊斯特斯突然發難，率領皇家侍衛解除王妃私人武裝，並把卡洛塔軟禁起來，迎接若奧攝政王出來穩定局面。

這一切太過突然，卡洛塔沒想到，若奧也沒想到，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原來真正陰謀者竟然是他們平時忽略的人，龐巴爾萊斯特斯。

大局已定，龐巴爾侯爵面見了若奧，並假惺惺的表示，自已是為不讓王妃警覺，才隱瞞行事等云云。

若奧現在背後發涼，也不敢有任何不滿，這個活了一個世紀的老怪物，令他感到刺骨般的恐懼。

1805年3月10日，波旁遠征軍進入里斯本，葡萄牙王國宣告結束。

三日後，前葡萄牙若奧攝政王率領全體王室和部分大臣搭乘一艘波旁帝國二級戰列艦前往巴西。

同年4月2日，波旁皇帝聖查理一世，里斯本發表《致全體國民詔書》，以法律形式正式把葡萄牙納入波旁帝國版圖，至此完成整個伊比利亞半島的統一。

站在科魯茲宮陽台上，查理望着遠處錯落有致的建築，感慨萬千，葡萄牙的黃昏並不美麗，反而多一層看不透的深沉。

如果說顛覆荷蘭王朝是歷史偶然，那麼吞併葡萄牙就真正改變了歷史，那麼未來的歷史該如何發展，查理有點迷茫，不過他堅信一點，歷史永遠都是由強者塑造，自己只能當強者才能不被歷史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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