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

隨着冬天的降臨，整個皇宮都提着一口氣，大家的動作越發的小心謹慎，生怕驚擾了王后。

因為睡不好，慕瑾的身體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只有肚子鼓鼓的。可是，即使沒有胃口，她也逼迫自己補充營養，似乎都不見成效。

尤里克本來就是清瘦的身材，因為擔心竟然比慕瑾還要瘦，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神經崩潰。

慕瑾覺得還是要和他好好談一談，此時尤里克跪在床邊替她塗橄欖油，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已經十分熟練了。

「尤里克！」慕瑾輕輕地喊了一聲，她現在根本不敢大聲說話。

即便是這樣，尤里克還是猛然地抬起頭，瞳孔立刻收縮：「怎麼了？」

慕瑾沖他伸出了手：「你過來陪我靠一會。」

「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服？」尤里克的臉還是白了，鼻翼翕動，嘴角僵硬。

慕瑾只能露出一個笑容：「我有事跟你說。」

「好。」

尤里克和慕瑾一起靠在床頭，拉起她的手在唇邊吻了吻：「什麼事？」

「克洛伊的產房已經建好了，你去看了嗎？」

「嗯。」尤里克眼裏的恐懼在放大，那個產房他去看了，很乾凈很恐怖，有各種各樣的刀具，一想起那些刀具要用在慕瑾的身上，他只覺得自己連呼吸都不會了。

慕瑾看到他的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估計這兩天就要生了，我生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呆在產房外面，你隨便找間卧房睡一覺，等你睡醒了，孩子也生出來了，這樣不是很好？」

女人生孩子難免會有動靜，慕瑾真的擔心他現在這個樣子，自己沒事，他就扛不住了。

「不要，我要守着你。」尤里克十分堅決。

看來只能想其他的辦法了，慕瑾也不想和他起爭執，微微頷首：「好。就這樣吧。」

......

慕瑾是在半夜發作的，子宮的收縮讓她從夢中疼醒，只微微動了動身子尤里克就直接被驚醒。

「尤里克，我要生了。」慕瑾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

尤里克起身就要往外面跑。

慕瑾一把拉住他：「不要慌，現在只是發作了，先不要去打擾克洛伊，你扶着我在屋子裏走一走。」

「你都要生了，為什麼不要叫克洛伊。」

「因為現在只是發作，最起碼也要疼好幾個小時，克洛伊來也幫不上忙，還不如讓她多休息。」萬一需要做剖腹產，那可是需要高度的注意力的，克洛伊還是好好休息為好，但是她不敢跟尤里克說。

「什麼？要疼幾個小時？」尤里克尖叫道。

「冷靜冷靜，之前不是已經跟你說過的嗎？你忘記了。」慕瑾下了床。

尤里克趕緊扶着她，一直緊盯着她的臉：「你現在怎麼樣？還疼嗎？」

「現在還好，不是一直疼的，一陣一陣的。」克洛伊已經把要生產的注意事項講得很清楚了，慕瑾只需要照做就行了。

雖然沒有驚動克洛伊，但是整個皇宮的人都驚動了，王后要生了，所有人都在待命。

等克洛伊醒來時，已經是中午了，最近她花更多的時間在練習自己的刀功和縫合術，萬一需要剖腹產也能降低意外。

珍妮看見她醒了，激動得都要哭了：「克洛伊，你終於醒了，快點，王后要生了。」

就像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了，克洛伊並不着急，反而鬆了一口氣。

產房就安排在慕瑾卧房的旁邊，克洛伊到的時候，慕瑾已經疼得滿頭大汗了。

一旁的尤里克見到她猶如見到救星：「你怎麼才來，現在要怎麼辦，要怎麼辦？」

「現在先扶王後去產房，我來檢查檢查。」

尤里克就要親自扶。

克洛伊拒絕了：「陛下還是呆在這裏吧。」

「不行，我要陪着她。」

挨過了一波陣痛，慕瑾抬起頭看了安娜一眼，然後跟尤里克說：「剛剛我吃飯時你什麼都沒有吃，等你吃完了飯再來好嗎？」

「真的？你讓我陪你嗎？」

「嗯，但是你要先吃飯。」

「好好好，我聽你的。」

安娜伺候尤里克吃飯，克洛伊扶著慕瑾去了產房，檢查了一下產道開口的情況，她點了點頭：「不錯，應對的很好，已經三指了，疼了幾個小時？」

「八個小時。」一波陣痛襲來，慕瑾咬牙切齒。

克洛伊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檢查了一下胎位，安慰道：「你放心，胎位是正的，應該不會出問題的，你放心生吧。」

聽到胎位正，慕瑾也鬆了一口氣，更加有了信心，緊接着就是一波又一波猛烈的陣痛，沒有最疼，只有更疼，終於，她忍不住叫了出來。

尤里克本來在吃飯，聽到這個叫聲，手裏的筷子啪嗒掉在了桌上，他就要起身，突然覺得腦袋發暈，眼睛都睜不開，他大怒：「這是怎麼了？」

安娜小心翼翼地上前：「這是王后之前讓克洛伊準備的一種安眠藥，說是陛下睡一覺就好了。」

「我不睡！」尤里克雙目欲裂，拿起桌上的叉子毫不猶豫朝自己的心口扎去。

安娜大驚失色：「陛下，您睡一覺就好了，王后不會有事的。」

疼痛讓尤里克稍微清醒，他捏著叉子跌跌撞撞往外走，一陣涼風吹來，又清醒了一分，但是藥效太猛烈，他沒有走幾步腿一軟就倒在地上，他只能靠着廊柱喘氣，耳邊是慕瑾撕心裂肺的叫聲，他卻昏昏欲睡。

叉子插在他的胳膊上、胸口、臉上、額頭上、大腿上......只要能讓自己稍微清醒，他都毫不猶豫。

一旁的安娜和珍妮都忍不住哭出聲來。

「陛下，我們扶您回去睡一覺，女人生孩子要花很長的時間，等您睡一覺王后就生了。」

尤里克滿面寒光，咬牙切齒地看着安娜：「如果不是因為王后，我早就把你碎屍萬段了，你們都滾開，誰都不許靠近我。」

而此時，站在不遠處的維克多若有所思，這些年他的話一天比一天少，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安娜泣不成聲，跪在尤里克面前：「陛下，這都是王后的良苦用心啊。」

「滾，都滾！親衛兵聽令，誰敢動我，格殺勿論，我就要留在這裏。」尤里克暴怒，根本不想聽她們說話。

「是，陛下！」院子裏的親衛兵立刻嚴正以待。

產房裏凄厲的叫聲傳出來，尤里克只覺得有一把刀在把他的心臟切成一片一片的，眼皮越來越重，他低聲呢喃：「慕瑾，慕瑾......」

寒風呼呼，產房裏的聲音漸漸歇了，尤里克終於抵抗不了藥性，靠着廊柱，捏著叉子睡著了，因為有親衛兵守着，確實沒有人敢上前。

產房裏，慕瑾聽了克洛伊的話盡量不要叫，把力氣留下來生產。

「好，來，跟着我的節奏來，呼、吸、呼、吸......用力、用力......來，歇一歇，再用力......」

兩個小時后，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徹雲霄，安娜與珍妮抱在一起，淚如雨下。

克洛伊抱起清洗乾淨的孩子放在慕瑾身邊：「是位小公主。」

洗澡之後，本來哭鬧的嬰兒安穩睡下了。

「你休息一下，要先把孩子抱出去嗎？」

「嗯，抱出去吧，讓尤里克安心。」

「好。」克洛伊把小孩子包得嚴嚴實實地拉開了門，可是視線卻落在了靠着廊柱睡着的尤里克身上，她不解地看着安娜：「陛下這是怎麼了？」

尤里克臉上脖子上都有血跡，手上的叉子上也是血跡斑斑。

安娜眼睛都哭腫了，上前接過小嬰兒，解釋道：「陛下吃了安眠藥也不睡，為了讓自己清醒就拿叉子插自己，後來實在熬不住睡著了也不許所有人碰。」

克洛伊當了兩輩子大夫，醫者仁心，卻十分冷情，兩輩子，她接生過很多孩子，卻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男人，點了點頭：「是位公主。」

安娜面帶笑容：「陛下肯定會開心的。王后呢，王后怎麼樣？」

「很好。她要先休息一下，晚點再回卧房。」

「好。那我先帶小公主回去。」

「嗯。」

「那，陛下怎麼辦？」安娜看了一眼還睡在冷風中的尤里克。

「我去問問王后吧。」克洛伊轉身進了產房。

「外面怎麼樣了？」看見她進來，慕瑾問了一句。

克洛伊直接拿了衣服提她穿上：「你現在能走路嗎？」

「我試一下。」慕瑾穿好衣服下了產床：「好像可以，怎麼了？」

「那你自己去看吧。」克洛伊替她戴好斗篷的帽子，扶着她出了產房。

慕瑾心提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腳步便有些匆忙，可是，當她跨過產房的門檻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一陣酸澀湧向眼睛和鼻子，她轉頭看向克洛伊：「陛下，陛下這是怎麼了？」

「他要和藥效對抗，堅持不睡，還下令不讓任何人動他，就要在這裏陪着。」

慕瑾心中一片潮濕，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垂青，淚盈於睫，沖兩側的親衛兵招了招手：「趕快，趕快把陛下扶進去。」

親衛兵猶豫了一下，都沒有上前。

慕瑾冷下臉：「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嗎？」

親衛兵還是沒有動。

慕瑾氣得頭上幾乎要冒火了，看了珍妮一眼：「你找兩個女僕來，一起把陛下扶進去，到時候陛下怪罪下來，我一力承擔。」

珍妮是慕瑾的人，當然聽她的，二話不說招來了僕人。

有王后出面，親衛兵當然不敢傷人，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陛下被扶進了卧房。

回到房間，慕瑾實在受不了渾身的味道，沐浴之後，見尤里克躺在床上，似乎睡夢中都不得安寧，他臉上有細細密密的傷痕，眉頭緊皺，在他身邊躺下，輕輕替他撫平眉間的褶皺，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然後埋進了他的懷裏，她也累了，兩個人就這樣相擁著睡著了。

哇哇哇！慕瑾是在一陣哭鬧聲中被吵醒的，嬰兒房與他們的卧房只有一牆之隔，她起身走了過去。

克洛伊和安娜都在。

「休息好了？那來試一試吧。」

「嗯。」

小公主是被餓哭的，此刻落入一個香香的懷抱，腦袋本能地就拱了過去。

可是，小公主吸了半天，什麼都沒有吃到，哭得更厲害了。

慕瑾有些着急：「不會是我沒有奶水吧。」

「那讓我幫你疏通疏通吧，她剛出生，力氣小。」

「嗯。」

克洛伊的手剛要伸過去，門外突然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你要幹什麼？」

尤里克站在門邊，眼神陰翳地看着克洛伊。

慕瑾趕緊把衣服攏起來：「你醒了？」

尤里克走向克洛伊，面無表情：「剛剛你要看什麼？」

克洛伊也是一臉冷漠，她剛剛還覺得這位陛下痴情，現在只覺得他是個痴獃，自己能幹嘛，不就是幫慕瑾通奶嗎？

慕瑾感覺氣氛不對，趕緊拉住尤里克的手：「我沒有奶，孩子吃不到一直哭，克洛伊是要幫我通奶。」

尤里克的表情卻沒有絲毫好轉，看着克洛伊：「怎麼通？」

「多多按摩就行了......」克洛伊冷漠地說：「或許陛下可以代勞！」

說完這句話，克洛伊就離開了，而安娜抱着小公主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先出去！」尤里克吩咐道。

安娜趕緊如兔子一樣抱着小公主跑了出去，陛下實在是太恐怖了。

「你怎麼了？」

尤里克低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慕瑾，一把把她抱在懷裏：「剛剛我從床上醒來，找不到你，也聽不到你的聲音。」

「是一位小公主，你還沒有看看她呢。」

「嗯，待會再去看。」尤里克根本不願意鬆手。

「你看看，我是不是說過，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尤里克的吻落了下去。

兩個人耳鬢廝磨了一陣，外面小公主已經哭得沒有力氣了。

慕瑾一把推開他：「孩子餓了......」

「行吧，作為父親，我就勉為其難代勞吧。」尤里克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整個人都貼了上去。

「不要胡鬧！」

「沒有胡鬧。剛剛不是克洛伊說的嗎？要多多按摩。」

「尤里克，不是這樣，喂喂喂......」

小公主哭了兩個小時之後，終於吃上了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