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你得聽我的

五月初的草原，積雪已經消融得差不多了。雖說早晚還冷的要命，但在晴朗的中午，陽光會把大地烤的熱氣蒸騰，把人曬得昏昏欲睡。凍了一個冬天的大地在中午的時候開始解凍，因為有了積雪融水的滋潤，鵝黃的草芽輕易的就能破土而出，星星點點的草芽連成一片，讓草原不再是一片枯黃的顏色。

兩頭犍牛拽著一輛木龍囚車緩緩向前行進，八百大唐精銳騎兵分坐左右兩側將囚車圍在中間。這八百騎兵來自兩支部隊，七百人是由張寶相率領的大同軍，另外四百人是蘇定方率領的定襄軍。

此時，走在最前面的張寶相勒住戰馬，他看見從遠處的大營里跑出一隊騎兵，張寶相一眼看見那支隊伍前面的打著戰旗是一面飛馬旗。

張寶相：「處默你來看，是不是江小白來了？」

程處默早看見飛馬旗了，也早已經從隊列里斜刺衝出，迎著小白跑了過去。

處默：「那還用說，草原上還有誰有資格打著飛馬旗。」

張寶相：「江小白，開國高陵縣侯，還不到十八歲。我都三十多了，爵位還不知道在哪呢，但願這次陛下不吝賞賜。不求封侯，封個伯爵就行啊。」

張寶相回頭看了看隊尾的蘇定方，這是一個懂得恪盡值守，懂得約束自己的人。

蘇定方看著程處默玩了個馬上飛人，一下把江小白從馬背上撞了下去，然後哥倆在草地上一溜翻滾拳打腳踢很然後抱在一起又蹦又喊，蘇定方很是羨慕，但他一直守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臨時主將張寶相的命令，蘇定方是不會離開隊伍的。

張寶相：「定芳，去見見你兄弟吧，別忘了跟他說我們的約定。」

蘇定方：「遵命。」

張寶相：「全軍止步，休息一陣。」

八百騎兵勒住戰馬，有的翻身下馬活動手腳，有的解下皮囊咕咚咚的喝起水來。

囚車慢悠悠的停住，張寶相來到囚車邊。

張寶相：「疊羅施，咱們到了屯鐵山了。你的金頂穹廬還在，不過現在住在那裡的是大唐使節，草原各部首領都跑到這來拜見唐公。管理大營的人你認識，他就是你們突厥的大賀蘭，我大唐的高陵侯江小白。怎麼樣，現在你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

四條鐵鎖鏈綁住了疊羅施的四肢，鎖鏈綳得很緊將疊羅施扯成了一個大字，整個人只能仰面躺在囚車的車廂板上。

聽了張寶相的話，疊羅施轉過頭看著張寶相。

張寶相：「本將知道這樣躺著很難受，可是沒辦法，你這要死要活的架勢把本將折騰怕了。本將也不瞞你，你是要被送到長安去的，吾皇陛下要在長安舉行盛大的慶典，你這個客人是絕對不能少的。所以，你得活著到長安才行。」

疊羅施：「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再過十幾天，也就去該去見我的阿爸了。我最多還能活二十天，二十天，你能到長安？」

張寶相：「突厥已經滅亡，你又何必執著，得罪吾皇陛下的是頡利可汗不是你，你死不了的。你只要乖乖跟我回長安，乖乖參加完慶典就好。我敢保證，陛下不僅不會殺你還會給你官做。」

疊羅施：「我知道，我就是大唐皇帝用來炫耀武功的工具，也是大唐皇帝給各國各部樹立起來的樣子。大唐皇帝是想通過我告訴各國，誰敢不聽他的話，誰敢不按照他的意思做，下場就和我一樣。」

張寶相：「這不是挺明白的嘛，命該如此，你還有啥想不開的。只要你跟我保證不再折騰好好吃飯，我就去了這鎖鏈，若是你坐車累了我還可以讓你下車活動一下。這都好商量。」

疊羅施：「多謝你的好意，我是突厥的大可汗，突覺完了我也就死了。我本應該戰死的，我的靈魂此刻應該在騰格里身邊。我活到現在，已經把阿史那家族的臉丟光了，你不要勸我了。」

張寶相：「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只能叫人往你嘴裡灌橐駝奶了。你要敢不張嘴我就叫人把你的牙都敲掉，我還會慢慢折磨你，你想死我就偏不讓你死，我叫你想死死不成。疊羅施，別跟自己過不去，你乖乖聽話，咱倆都省心。」

疊羅施：「在你敲掉我的牙之前我會咬斷自己的舌頭，你看著辦。」

張寶相：「你！」

「你用死來威脅一個一心求死的人，這註定是沒啥結果的，還是換我來吧。」

張寶相聽了這話不由得心裡一松，押解疊羅施回京這就不是個好差事。李世明已經詔告天下，要用一萬大唐將士押解著盛裝的疊羅施進入明德門，走朱雀大街過承天門然後進入太廟，盛大的慶祝儀式將在太廟舉行。

獻俘太廟是整個慶典的最重要的環節，李世民要用獻俘祭祀向祖先稟明自己的輝煌功業，也讓大唐子民都知道他們的帝王的赫赫戰功，也以此震懾周邊宵小。如此重要的場合，疊羅施怎夢不參加呢。沒了疊羅施，這慶典還有啥看頭。所以，張寶相自打接了押解疊羅施的這差事之後，整天是提心弔膽，說實話他比疊羅施還難受。

張寶相其實就是個沙場悍將，你讓他跟人拼刀子這沒得說，讓他跟人鬥心眼兒那就相當於逼著太監上青樓一樣不靠譜。所以這時候有人主動接過這差事來，張寶相自然是鬆了一口氣。

張寶相回身看著江小白，他發現江小白比他想象中的還年輕，但是張寶相卻從這張年輕的臉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這東西張寶相在別人的臉上也見到過，不如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李靖、李道宗等等。這些人無一不是國家棟樑，人中之傑。

這些人有文有武，但不管是文是武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讓人一看就肅然起敬，這種內涵的東西應該就是威嚴，應該就是所謂的重臣氣度。張寶相竟然從小白的臉上看到了重臣氣度，雖然僅僅是一閃即逝，但張寶相相信自己絕對沒看錯。

江小白：「處默說你想跟我拜把子？」

張寶相：「怎麼，江侯不願？」

江小白：「我這個人吧，身上的擔子太重。一堆人等著靠我過日子呢。我拍連累你呀，大哥。」

張寶相：「嘿嘿，你直接說嫌我笨不就完了。」

江小白：「難道不是？這世上好多事其實就和做生意一個道理，你出價我還價，雙方都覺得價錢合適了，生意也就成了。你看看你，把自己擺在一個吃定對方的位置上，處處用強勢壓人，你就不會用點策略？強勢壓人也行，可你別泄露自己的底線啊。你居然把陛下的打算都告訴了他，你當疊羅施是個傻子呢，若他是個傻子能當上大可汗？你自己把自己套進去了還不知道，只怕是他見了唐公之後，會提出很多過分的條件嘞。」

張寶相：「他敢囂張我就殺了他，大不了這功勞我不要了。」

小白：「唉。那六路大軍十幾萬將士的功勞也會大打折扣。老張，你想後半輩子都是在兄弟們的埋怨中度過嗎？你想活成孤家寡人嗎？」

張寶相：「不想，還是你來吧，算大哥求你了。」

小白：「把他交給我吧，此時跟我也有干係，我就善始善終吧。再說了，這差事本來就是百騎司乾的。放心，我指定讓他活著到長安，而且還是白白胖胖活蹦亂跳的。」

張寶相：「兄弟，大恩不言謝，哥哥今後就指著你了。」

小白：「拜把子的事我可沒答應你啊。」

張寶相：「心裡有就好。」

小白：「你們先回營，讓我和他說幾句話。」

張寶相從腰間抽出令箭不好意思的遞給小白，小白想都沒想伸手接過插在腰間，張寶相頓時如釋重負。

他拱手說到：「拜託江侯了，不瞞江侯，這一路走來我就沒睡過一個踏實覺。」

小白：「營帳早已備好，你去好好睡一覺吧。」

張寶相拱拱手轉身離去，二人雖然是初次見面，但從小白痛快接過令箭之後，張寶相便對小白無比信任了。

蘇定方和程處默自然知道疊羅施的重要性，即便小白攆他們走哥倆也不走，愣是帶著四百兄弟留下來，這就是結義兄弟的情義。

一座穹廬迅速搭建起來，昆彌力領著人升起篝火架起鍋灶，將士們除了哨戒和巡邏的斥候之外，其他人都翻身下馬，各自休息。

在穹廬剛搭好的時候，蘇定方和程處默就跑進去，哥倆找了舒服的地方倒頭就睡，不一會的功夫那鼾聲就傳了出來。

江小白仔細查看了哥倆一番，發現身上都沒啥要緊的的傷口之後這才命侍衛給哥倆解甲寬衣，好讓他們睡得舒服些。

安排完這些之後，江小白走出穹廬來到囚車旁，只見薩摩哈正用兩隻前爪扒著囚車的欄杆，半個腦袋伸進了囚車裡。

小白拍了薩摩哈一下，薩摩哈把腦袋從欄杆里抽出來。

薩摩哈：「拍我幹啥？」

小白：「你幹啥？」

薩摩哈：「我跟他聊聊。」

小白：「他有聽不懂你說的話，聊啥聊回穹廬里看著那哥倆去。」

薩摩哈：「好嘞，我走啦，肉好了叫我。」

疊羅施的雙眼和江小白的目光撞在一起，倆人隔著囚籠看著對方。

卡啦啦。鎖鏈依次被小白鬆開，疊羅施坐了起來。

疊羅施：「你不怕我自己弄死自己？」

小白：「你也就能唬唬張寶相那樣的，跟我別來那套。你知道的，我比你狠。」

疊羅施低著頭，他沉默了一炷香的時間后抬起頭問小白：「我阿爸怎麼死的？」

小白：「死在我白馬部營門前，被石頭砸死的。」

疊羅施：「誰幹的。」

小白：「我姨夫，也就是楊善經。」

疊羅施：「你騙我，我阿爸動動手指就能弄死楊善經。」

小白：「騙你有意思嗎？楊善經的確打不過你阿爸，但是他的智慧可以在頃刻之間讓成千上萬的人化為齏粉。知道你不信，不過我說的是實話。不管是誰殺的，這筆賬你就算在我頭上吧。」

疊羅施：「我拿你當兄弟！」

小白：「我爹娘弟妹都死在你和你爸手裡，我也差點死在你手裡。從一開始你就應該知道，你我不可能成為兄弟。」

疊羅施：「我把敕勒川給了你！」

小白：「沒有我，你早死了。我不想個你說廢話，從現在開始，我來押解你直到回到長安。你可以死，但是我要告訴你，在你死之前，我會把你的兒子帶到你面前，只要你不聽我的，只要你還想死，我就讓你兒子在你面前哭，我有的是辦法。不信你可以試試。」

疊羅施：「兒子！我有兒子！」

小白：「沒錯，你有兒子。我親手接生的，那娃足足九斤重，哭的聲音可響亮了。大閼氏喜歡的不行，每天抱著不撒手。」

疊羅施：「我想要見我兒子。」

小白：「可以。不過，你得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