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第一個一百萬

曾言言終於還是沒什麼機會被騙子覬覦。她3小時以後就收到了小佳的回信。小佳是個全職的插畫師，和朋友一起開了個工作室，算是合伙人了，他們的日常工作是給一些網絡平台畫漫畫、或者有一些廣告需要插畫，最近一個比較新的項目是把某些熱門的小說、電視劇漫畫化。

小佳在郵件里告知了公司的全稱，過往的一些作品，以及小佳本人的大名和電話號碼。曾言言第一時間在網上查了查這家公司的信息，一下子震驚了。這是一家成立才三年不到的文化公司，居然有一些作品是她之前就看到過的，比如朋友圈裏被轉發過的溫馨搞笑的小人物圖，以及公眾號里的廣告軟文配圖。

原本還有點擔心是不是自己稍微有點粉絲，被人給盯上了，如今曾言言才發現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佳的粉絲量，大概比自己多了一個零還不止。

既然對方這麼有誠意，曾言言覺得也不妨先接觸了解一下。人們對於陌生的、主動送上門來的人和事天生都會抱有警惕，這是人之常情，可是多少也給別人一些機會吧。如果不是自己以前做保險代理人的時候還能遇到些好心的客戶，可能她也「活」不到去培訓中心，後來還能認識楊筱歆、毛卜凡和尹志宏他們。

照着那個電話號碼撥了過去，接聽電話的，是一個很靈動的聲音。

「請問您是寧佳女士嗎？」她稍微皺了皺眉頭，不太確定接電話的是不是那個「小佳」。寧佳是那家公司的股東之一，持股比例27%，算起來也是個大人物了，而電話那頭的聲音卻像個十幾歲的孩子，莫不是寧佳的女兒？

「我是寧佳，不是女士。請問你是誰啊？」

「我是小蔡尼奧的作者，哦，我的名字叫曾言言。我剛收到您的郵件。」

電話那頭的聲音興奮起來，聽着愈加清脆和尖銳：「啊，是你啊！太好了，我還擔心你不理我，以為我是在騷擾你呢。」

「我還沒有排除這種可能。」曾言言半是玩笑半是心聲，「寧佳女士，很感謝你對我的信任，不過我覺得，如果真的想要談合作，總是通過郵件，或者是打電話，都不是太方便，也顯得稍微欠缺了點誠意。如果可能的話，我們還是見面詳談比較方便。請問你本人是在上海，還是在其他省市？」這可能是曾言言以前做銷售的時候落下的職業病，不管怎麼樣，先約見面再說。

「那個曾……小姐，哎呀，太奇怪了，曾姐姐，我叫你姐姐好吧，你也叫我小佳，千萬別什麼女士，聽得我汗毛都要豎起來了。我就在上海呀，公司在淮海路嘛。你講電話的時候，和我想像中的寫故事的樣子差別好大。」

居然被對方如此直截了當地吐槽！曾言言無法想像，這是一家業務遍佈日本、韓國，在內地和台灣都有很多忠實客戶的文化公司的二號股東，居然是這麼個風格。

「好啊，我本來以為我們是要商務會談，所以正式了一點。那我們先約個時間一起喝杯咖啡，簡單聊聊，你明天下午有空嗎，還是說周五下午？」

小佳說：「那就明天好了。我們別喝咖啡，喝奶茶可以嗎？淮海路上有個網紅奶茶店，很好喝的，而且拍照也好看，你過來，我請你喝下午茶唄。」

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曾言言提醒道：「奶茶店，會不會特別吵，不適合談事情？」

「買完打包去公司啊，我覺得你來參觀一下也好，這樣比較放心。」

這句話，總算是讓曾言言稍微覺得靠譜一些，像是個公司的合伙人能想到的細節之處了。可她總覺得這個小佳簡直像個還在大學實習的孩子，莫非這是個家族企業，她的股份就是裝裝樣子？

謎底是在見面之後揭曉的。小佳的確非常年輕，但也不是個孩子，看起來二十齣頭的樣子，有着非常日系的妝容。見到曾言言的時候，她笑着誇讚：「我猜你應該是曾姐姐，因為講課的時候感覺好嚴肅啊。沒想到本人又親切又漂亮。」接下來，她的行動也非常顛覆曾言言的想像，看來畫漫畫的女孩，還真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只見小佳拿出自己的身份證給曾言言看，「我是真的寧佳哦，所以是有資格和你談合作和確定協議的。」

小佳他們的文化公司，其實是非常小的一間辦公室，所以大家通常還是習慣稱為工作室。她是和一個學長以及學長的同學一起創業的，他們都是動漫社的成員，大學期間一起做過小的項目，沒想到還賺了小十來萬，畢業以後就想着是不是可以繼續倒騰這些事情。學長們是畢業后在外面工作了一兩年之後才決定全職做這個工作室的，而小佳拿到畢業證就直奔這裏來了。他們也沒想到，三個人的合作如此契合，一個負責找客戶和投資方，一個則把版權以及利潤情況梳理得清清楚楚，小佳是個畫畫的天才，拿出來的作品，九成讓客戶都非常滿意，所以不到兩年的時間，公司就賺到了第一個一百萬。

小佳在介紹這些事情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彷彿在說自己畢業過了試用期，然後在一家公司里第一次拿到一筆轉正津貼似的淡然。

這些年輕人的創業，簡直是電視劇里或者那些公眾號推送的勵志文似的不可思議。

小佳告訴曾言言：「其實一開始真的沒想到能賺到錢，我只是不喜歡在公司里上班的那種感覺而已。有一些朋友、同學在廣告公司，就像是畫圖機器一樣。伺候甲方，真的太煩了！」

不到27歲的女孩，說起話來臉上還有誇張的表情，曾言言忍不住笑：「你們自己接單子來做，客戶也會提要求，也是甲方啊？不都是爸爸？」

「那可不一樣！」小佳搖著頭，我們自己談下來的單子，甲方爸爸是我們的客戶，他們給錢，我們幹活，這個天經地義。可是在廣告公司，你的老闆，喊人家甲方做爸爸，拿着對方的要求來丟給我們幹活。這中間隔了一道，那就不是爺爺，爸爸和兒子的關係，根本沒有血緣嘛，拿工資又不是拿分紅，更不是拿遺產，忙得跟個狗一樣，還不是為自己忙！」

曾言言有點明白為什麼小佳畫小蔡尼奧如此傳神，她鮮活有趣的神情，以及毫不遮掩的喜惡，都透出一股自由自在無所顧忌的灑脫，這樣的人，腦海中的世界哪怕有多不可思議，大概他們都能把它們最終活成現實里會出現的樣子。

「那我問你，如果你的甲方爸爸提出的要求，讓你覺得有些不爽，你是會堅持自己的意見呢，還是向金錢妥協？」

小佳吐吐舌頭：「我這個人很現實的，給錢給得足夠多，就是要買我們一個服氣。反正只要不是什麼涉及價值觀或者原則的要求，我都滿足他們——但是我會加價。」

「我真的懷疑，你和客戶談生意，也是這麼說話嗎，不會把生意攪黃了？」

「每個人總能有適合自己能搞定的客戶，就連小蔡尼奧這樣的獃子都能賣保險，我怎麼就不能去和客戶談生意了？」小佳側着腦袋，驕傲地揚著臉。

還真是歪理十足啊，曾言言失笑：「那小蔡尼奧……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基本不可能。」

「不是說創作都是來源於生活的嗎，即便小蔡尼奧是誇張過的人物，難道就在現實里一點影子也沒有嗎？」

其實曾言言也問過自己，小蔡尼奧的原型到底是誰。她當時寫這麼個人物的時候，雖然沒有小佳那樣有一個如此具體的形象浮現在腦海中，卻總是覺得，小蔡尼奧是自己「活」過來的。笨拙卻一直很努力，很慫卻有時挺較真，烏龍卻在關鍵時刻能撞大運……這麼一個小蔡尼奧，與其說是某一個什麼人作為原型，可能更加像是把所有的遺憾都在這麼一個人物身上，找回了圓滿吧。

曾言言此時看向小佳的眼神，也多了一絲……慈愛。這個小女孩，到底還保有着無所畏懼的天真，多好啊。就在這一瞬間，曾言言彷彿有些明白了當年楊筱歆為什麼會對自己那麼好，可能在經歷過一些起伏坎坷之後，見到比自己年輕一些的孩子，恰巧她又挺討人喜歡，就會不由自主地希望，她能過得更順利一些，好像這樣的話，也能把自己之前吃過的苦頭彌補過來似的。

「小佳，你怎麼會對小蔡尼奧的故事感興趣的，你應該從來沒有和保險行業打過交道吧？」曾言言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問出了自己一直很好奇的那個問題，「在網上隨機地找題材，我相信比小蔡尼奧有趣的故事，多得多。」

小佳的笑容突然有些尷尬，她楞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曾姐姐，我說實話，你別生氣好嗎？其實我就是有一天想着要畫一個連載漫畫，但是手頭沒什麼素材，就隨便在網上搜。當時我告訴自己，不管啊，看到第10篇，就先去畫畫看，畫順了再說。沒想到小蔡尼奧的故事這麼好玩，一下子就畫出來了。我有點捨不得他的故事，就像跟着你寫的一路畫，所以來找你要版權嘍。」

原來還是歪打正著。

知道了小佳的想法之後，曾言言確實覺得畫成連載也挺有意思，不過她對這些東西絲毫沒概念，便問：「那如果你畫出來，放在什麼平台，怎麼給別人看呢？你們是有自己的公眾號或者微博嗎？」

小佳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就好像自己做培訓的時候，有學員問她為什麼保險公司在雙11的時候不能把保險打折賣。

「那個不賺錢。漫畫是專門有平台的，B站啦，或者論壇啦，要會員付費才能看全部哦。對了曾姐姐，你看不看網絡小說啊，就是那種只給你看幾章免費的，後面都是VIP章節，漫畫連載也差不多這個意思。」

看起來小佳的公司的確已經在各個平台都很有些基礎了，曾言言把這自動理解為以前在銀保的時候，那些手裏握著渠道關係的總監們。無怪他們都能賺到錢。不過這麼一想的話，豈不是相當於小佳他們有渠道，漫畫也是他們畫，自己不過就是寫了個故事他們要拿來用做情節的參考，那自己還要問他們收費分錢嗎？還是說就好比自己是林逸這樣的精算師，把產品開發出來，平台拿去賣多少與他沒有特別關係，只是拿固定工資就好。

這個問題不太好開口，曾言言沒想好怎麼問。很可能一說話，又要被當成一個小白。

小佳見曾言言似乎能聽得懂，於是繼續道：「當然接下來很多具體的東西我們都還要好好想一想，反正現在大家都認識了，我們一般買版權是兩種方案，你看看自己可能更喜歡哪一個哦。因為你現在還沒有連載完嘛，所以如果有個初步設想，比如大概一共有多少集，什麼時候寫完，我們就先預估一個每集的費用給你，然後等上線了，看訂閱和點擊，分一定比例給你。另外一種方式呢，就是我們研討一個月度計劃，以前已經寫好的還是一樣的演演算法，訂閱給你分成，但是接下來你就要按照我們的進度交更新。兩個的差別在於保底的部分……」

大致的意思曾言言明白了，她點點頭，由衷感謝道：「今天也是開了眼界，了解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行業。我等你們的協議初稿吧，也讓我正好好好學習一下。」

「對了，曾姐姐，我們付的費用不含稅，到時候你記得自己要補交這筆收入的稅收哦。如果你希望我們某幾個月延遲給你打款，也要提前和我們說。這樣可能你不用堆積哪一個月稅特別高。」

居然還有稅收的事情，值得小佳特別提醒嗎？曾言言心想，這能涉及多少錢啊？

「不會有多少稅吧。」

小佳笑嘻嘻地說：「不好意思，我覺得這個漫畫可能會非常受歡迎。你知道嗎，有的賣得好的作品，每個月能有十萬以上哦。」

也就是說，哪怕只給自己10%，也是額外一筆過萬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