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月下

到了晚上，原柯面前漂浮著藍色光屏，慢慢看著阿莫搜尋來的資料。

混沌自第一次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後，就一直是聯盟研究的重點，其研究項目與結果浩如煙海，即便是阿莫這樣的高級智腦，也只能在短暫的時間中處理一部分信息。

最緊要的便是阿蓮口中那不知名語言，只要找到與之相似的語言體系，自然能知道她的夢話是什麼意思，然後原柯才能知道目前阿蓮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導致的「失明」。

不過可惜的是，在阿莫整理的資料中，並沒有發現混沌們有獨特的語言體系。

同時她還在比對過程中，發現有很大一部分混沌體質的研究結果被聯盟研究所抹除了。而且，近百年來，神族接走的混沌體，都再沒有出現過，神族發布的相關研究也並不算什麼核心內容，大多數都是聯盟早已經知道的東西。

對於這方面的機密，原柯所在的勢力便無能為力了，她的許可權也沒辦法給予幫助，只能趁著阿莫還能和星網搭上線，給她的原主人發個消息，試試看能不能查到些東西。

除此之外，原柯更在意阿蓮最後在對付變異公車時，使用的禁聲能力，起初和文朗交流時，她只以為是阿蓮開發出了新的用法。

但在阿蓮自己描述中，最後時刻，她完全是憑藉本能使出的技能，具體怎麼做，她現在根本記不起來了。而她在昏迷時偶爾冒出的幾句囈語，則是她夢境的一部分。

在她昏迷的這幾天，她一直遊離在某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中，耳邊充斥著不知名的囈語，帶著彷彿來自荒古的混沌感，阿蓮也無法理解其意義，連讀音都無法複述。

直到她驟然清醒，夢境如潮水褪去，留在腦海中的只有那充斥了雙眸的流光溢彩。

再然後，當她睜開眼的時候，便是一片黑暗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人影輪廓。

……

直到入夜，所有人都已經沉沉睡去，只除了守夜的文朗和楚瓷，兩人面對面坐著，看著眼前躍動的火苗，各自陷入沉思。

另一邊靠著冷硬石頭的原柯，前半夜都快過完了，才看完所有的資料，她偏頭掃了一眼睡得安穩的眾人，便站起身來，抱起阿蓮離開此地。

這樣的動靜引起了文朗兩人的注意，文朗擔憂地望著她懷裡的女孩，欲言又止，被楚瓷搭在肩膀上的手拉回了注意力。

「別太擔心。」楚瓷壓低了聲音吐出幾字，算作安慰了。她一隻手抱著膝，另一隻手輕輕翻動將要熄滅的篝火，讓微弱的火苗重新跳躍起來。

文朗看著她臉上明暗交錯的光影，默了幾秒，搖搖頭沒再說話。

此時此刻，原柯已經帶著阿蓮重新回到了城市廢墟。

那天的她沒有仔細勘察他們當時的戰鬥地點，現在毫無頭緒之下，只能再來細細查看，就是不知道這些天過去，當時遺留下來的痕迹有沒有消失。

早已從睡眠中轉醒的阿蓮，此時正睜著明亮的雙眼，賴在原柯懷裡，鼻尖悄悄聳動，追逐著空氣中若隱若現的一抹皂香，嘴角不自覺地露出甜甜的笑容。

雖然看不見除了人影以外的東西了，但是能被姐姐抱住耶！

「這附近，有沒有感覺到熟悉的力量？」她這點小動作自然逃不過原柯的雙眼，看著情緒還不錯的樣子，她便把人放了下來，只牽著她的手向前行走。

涼涼的懷抱消失了，隨即席捲而來的是更寒冷的風，阿蓮一下來便打了個寒顫，她裹緊了身上披著的外套。

聽到原柯問題，她便四下張望起來，視野中依舊只有沉沉的黑色，體內流轉的能量一如既往的平靜。於是乾脆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所謂熟悉的東西是什麼。

得到不算太意外的答案，原柯也不失望，只覺得白費了之前的功夫。她轉頭細細觀察著身後的女孩兒，這才猛然發現，這短短半年多時間，記憶里的阿蓮和現實已經有了不小的變化。

頭髮長長了些許，因為睡覺的關係散了下來，直垂到背心，夜風吹拂下像是一片海水劃過的海藻。皮膚變黑了些，但比起第一次見面時像是營養不良的暗黃皮膚，她現在看上去無疑更為健康且有活力。

變化最大的還屬已經褪去嬰兒肥的臉龐，似乎是到了正要抽條長個的年紀，再在末世的催化下，她原本圓潤可愛的臉蛋已然出現了漂亮的線條。明亮的雙眼，像是被精心打磨過的寶石，鼻子大概是繼承自那個漁民父親，又高又挺。

現在的阿蓮，已經具備了少女姿態的雛形。

女孩兒見她半天沒說話，不由得問了一句，孩童清脆的聲音喚回原柯的思緒，她低下頭，摸了摸阿蓮的腦袋，道：「沒事，我在思考你的身體。」

聞言，阿蓮乖乖地點頭，似乎一點不擔憂自己的雙眼。面對這樣危險的情況，連原柯都無法保證治好，可她本人卻一點不著急，若說是因為對原柯的絕對信任，那麼現在她也該有些害怕了。

而現實卻是，阿蓮雖然有些不安，卻並不如何焦慮。

原柯也意識到身邊女孩兒出乎尋常的冷靜，「你不害怕嗎？」

「如果是再也無法看見的話，還是很害怕的。不過有姐姐在身邊，我就不擔心了。而且……我現在也不是完全的失明嘛~」阿蓮抬起小臉，笑嘻嘻的。

「我對混沌體並不了解，你體內的能量循環和控制都處於你最舒適的狀態，因此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了你的失明，所以，你現在還相信我嗎？」

阿蓮聞言神色一滯，隨即露出一種原柯難以形容的表情，似是無奈，卻有又著一種難掩的恐慌感。「姐姐，您可以騙騙我的。」

「……我不會做這種事。」

「嗯……是姐姐的風格，那你會不會拋棄我呀？」阿蓮咬了咬嘴唇，很想做出不在意的樣子，卻無法消去語氣中的緊張不安。這是她在末世之後，第一次表現出符合年齡的渴望與需求，向原柯展露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擔憂。

原柯似乎也察覺到阿蓮今晚的憂思，於是沉默了幾秒，最後很老實地回答了，今夜的她很有耐心，願意多回答幾個問題，也願意告知內心最真實的答案。

「……不會，我會把你活著帶回星際，只要你還是混沌。」

「那我若不是混沌了呢？」

「你會死。」

「為什麼呀？」

「如果是覺醒前的混沌能量，只會在前宿主死亡時離開。若是已經覺醒的混沌能量，那麼和我們體內的本源能量、暗物質的性質一樣，在主體死亡時，它也一同崩散，回歸自然。」

……

清亮如水的月色下，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慢慢地往來時的方向走著，一者問，一者答，似乎永遠不會安靜下來，在無人的荒漠中，唯有月色見證著這一難得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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