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538.二攻真定

第539章 538.二攻真定

劉秀帶著左右出帳觀看,遙遙地望見一人一馬站在城外,既沒有隨從,也沒有旗幟,就那麼一個人,看上去有點孤獨,甚至有點悲壯。

劉秀皺了皺眉頭,說道:「怎麼?劉鈺沒來么?」

除非是劉鈺親自出城,劉秀是不可能去和一個小小的使者陣前對話的。對面派了個使者過來,劉秀當然也是派使者過去。

他向左右看了看,問道:「何人去替朕陣前答話?」

話音剛落,一個彪形大漢站了出來,「臣願去斬其首獻於陛下!」

這是出身於幽州突騎的一名校尉,是劉秀帳下的一員著名的勇將,單打獨鬥的能力很強,若是他去,肯定能殺了對面那個看似病懨懨的傢伙。

劉秀卻擺了擺手,說道:「你們沒見來人赤手空拳、沒帶兵器么?看他那個樣子,不像是一員戰將。」

這時有人笑道:「是放牛皇帝派來求饒的吧!」

這話引起了一陣笑聲,那校尉哼了一聲,不屑地道:「手無寸鐵之人,殺他髒了我的刀!」

劉秀的目光身邊眾臣掃了過去,停留在一個人身上,「桓卿,可願為朕使者,上前答話?」

句式雖是疑問句,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落在桓譚的耳中,多少覺得有些譏諷的惡意。

又是使者,又是他,桓譚覺得自己像是皇帝臉上的膿疙瘩,明晃晃地礙眼,卻是怎麼也去除不掉。

皇帝不喜歡他,這是確定無疑的。雖然他這幾年收斂了許多,不再像往常那般直來直去地上書,說些皇帝不愛聽的話,但是他名士的性子和不夠謹慎的言行還是時不時地為自己找著麻煩,在一些私下裡的場合,他常常表達對於讖緯的不屑,對於皇帝極力推崇的一些東西的不同意見。

不幸的是,這些他認為的私下場合,在皇帝那裡幾乎是透明的,這些話不時傳到皇帝耳中,使他更加失去聖心,皇帝只是礙於他大儒的名頭才沒有輕易地動他。

在韓歆被逼死之後,桓譚上書請辭,想回到家鄉,這是非常不合時宜的舉動,充分體現出他在政治上的不成熟。在皇帝眼中這是一種明顯的不滿,是在為韓歆抱不平,因此遭到了皇帝的斷然拒絕。

皇帝可能會犯錯,但是絕對不能被指責。他可以為自己的行為暗暗後悔,但是如果臣下以這種撂挑子的方式表達不滿,對皇帝而言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韓歆的死意外地對桓譚起到了保護作用,礙於天下對於韓歆屈死的輿論壓力,皇帝對於處置這些有名望的大儒更加謹慎小心。他並沒有把桓譚怎麼樣,雖然極力將他留在朝中,卻並不重用,只是晾著他,冷著他,君臣二人互相看不順眼,卻又不得不互相看著。

這次皇帝親征,除了帶著一些親信愛將之外,意外地將桓譚帶在了身邊,這可能是出於對他的不放心,要將他擱在眼皮子底下。

桓譚也只是默默地跟隨,除非皇帝問到頭上,他不會主動去奏事。

輪到陣前答話這種危險的差事,皇帝又點了他這個不合聖意的逆臣之名,桓譚開始時覺得出乎意料,稍微一想又覺是在情理之中,誰讓他不入皇帝的眼呢?

桓譚低頭答道:「臣願往。」說著催馬向前,慢慢地進入到城頭強弩的射程之內,接近了對方使者。

劉秀遠遠地看著,看桓譚的背影離那座城越來越近,一時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彷彿桓譚再不會停下,而會直接進入城內,投放牛皇帝去。

劉秀不自覺地握了握弓,彷彿隨時要摘下來,親手射殺遠處的那個人。

可這時,桓譚停了下來。

兩個使者相對站著對話,因為離得遠,誰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沒多久,桓譚撥轉馬頭,回到劉秀面前。

劉秀看著他,問道:「如何?」

「陛下,劉鈺不肯與您對陣。」

劉秀挺直了身子,輕笑道:「他果然不敢。」

「他說他是大漢天子,您是。。。陛下恕罪,劉鈺說您是逆賊,與您對陣有失他的身份。」

劉秀並沒有生氣,只是冷笑了一聲,「不過是膽小鬼的託辭,鼠輩的借口,他還說什麼了?」

「他說要與您鬥力,但是不是勇力。」

「那是什麼力?」劉秀有些好奇了。

桓譚平靜地答道:「劉鈺要與您斗實力。」

劉秀突然沉默了,不得不說劉鈺這句話擊中了他的要害,劉秀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劉鈺這句話清醒地表現出他對於局勢的判斷,他不依賴戰場上的勝利,而是要用強大的國家機器,以遠超出河北政權的國家實力獲得碾壓式的勝利。

這是劉鈺打出的明牌,他明明白白告訴劉秀他獲勝的路徑,這其中蘊含著一種俯視對手的自大態度,讓劉秀格外惱火,又感覺無能為力。

劉秀咬了咬牙,緩慢又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攻城!」

就算攻城只有一成勝算,這也是他唯一的一成勝算,不,還有土門關,臧宮突襲土門關也有一成勝算,劉秀不得不和這四面城牆死磕,他要拚命了,為了這僅剩的兩成勝算。

這真是個難以完成的任務。三天之後,真定城牆之下又堆積了大堆的屍體,城池卻依舊巋然不動。

劉秀軍的士氣又肉眼可見地低落了。

第四天,城內射出了一封信,士兵撿到後送到大帳,劉秀打開看了看,便往案上隨意一丟,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可是臉卻不由自主地黑了。

信是劉鈺寫的,劉鈺以十分真誠的口吻關心了一下劉秀,問他糧食夠不夠吃?如果不夠吃的話,可以隨時找他。城裡有的是糧,歡迎任何一個餓肚子的人去吃,都是大漢的百姓,也就是他劉鈺的子民,誰去他都會接納。

劉鈺還問起劉秀在邯鄲的親眷,關心劉秀的夫人和孩子是不是安全。他雖然遠在真定,卻聽說邯鄲不太安全,萬一有什麼突發事件,恐怕劉秀的家眷會受到衝擊。如果這種事情不幸發生,他劉鈺也會覺得遺憾。

「身為人主,竟如此輕佻!」劉秀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對著遠處的劉鈺說話。

可是劉鈺的話還是頑強地鑽進他的心裡,讓他思慮不已,糧草和後方的平安一直是他關心的兩件大事,也是制約他本次親征的兩個最主要的因素。

劉鈺很清楚這些,並本著打明牌的原則,明明白白地指出來,讓劉秀知道他知道劉秀的弱點,這讓劉秀又有了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好在他還有一手劉鈺不知道的牌,那就是突襲土門關的臧宮,他在等土門關的消息。

劉秀堅持守在一座易守難攻的堅城之下,一半的原因是真的想攻破真定,秒殺劉鈺,逆轉局勢,另一半是為了牽住劉鈺的主力,讓他沒有機會回援土門關,給臧宮強攻土門關,斷敵歸路製造條件。

他焦急地等待著土門關的消息。

過了幾天,臧宮終於派人來報,說已經開始強攻土門關,什麼時候攻下說不好,但是敵軍要想從井陘運出來軍糧是萬萬不能了。

這話使劉秀精神一振,好像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土門關易守難攻,未必會被破掉,但是臧宮大軍在那兒,相當於斷了敵軍糧道。劉鈺大軍便只能在當地籌糧,對於這麼大規模的軍隊來說,這是個很難完成的任務。

只要臧宮守住井陘要道,他再從邯鄲等地多調人馬糧草過來,與劉鈺死磕,還是有相當的翻盤機會的。

劉秀主意拿定,連夜派人起草聖旨,每二天便派使者回邯鄲,命令邯鄲城的鄧禹、李通和馮勤等人即刻派兵送糧,支持他的殊死一搏。

這邊的使者剛走,忽然有邯鄲使者來了。

邯鄲使者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邯鄲又亂了!

不僅邯鄲亂了,就連河內和魏郡也發生了叛亂,鄧禹和李通請求陛下立即回軍邯鄲。

劉秀得到消息,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不明白為什麼在他剛剛有了希望,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卻遭到了如此沉重的一擊,這一擊是十分致命的,幾乎一下子把他剛冒出頭的希望澆滅了。

他若是不回邯鄲,恐怕後方就要變天,他將失去賴以生存的立足之地。他若是回了邯鄲,劉鈺的選擇會大大增加,劉鈺可以跟隨他南下,將觸角向河北更核心處伸長,也可以回後土門頭,集結大軍殲滅臧宮的部隊,不管哪一種選擇,都將帶給他巨大的威脅。

劉秀思來想去,怎麼也想不出兩全的法子,他已經沒有了選擇,只能先做最緊要的事情,那就是保住根本。回兵邯鄲,不僅出於爭天下的考慮,還因為他的妻子兒女都在那兒。

劉秀是個相對來說更重視親情的帝王,他沒有無情到可以完全忽視這些,聽到邯鄲大亂的第一個反應,他驚惶於天下將崩,第二個反應,便是對於家小安危的擔心。

於是劉秀第二次棄了真定城,回兵邯鄲。

這一次他等來了追兵。。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牛吏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牛吏
上一章下一章

第539章 538.二攻真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