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謙謙君子林先生
「嗯。」林靖微微頷首，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中午陽光，才接著說道：「今日你一番折騰，應該也餓了。方才我讓小二又上了些飯菜，趁熱吃吧。」
「我....」歐陽芷欲言又止，直到這時她也還沒覺得餓，不過這話剛要出口，又意識到了什麼，低著頭點了點，低低」嗯「了一聲。
她吃得很慢，也很斯文，就跟貓一樣，吃了一小會，發現林先生安然端坐並未動筷。抬頭剛要說話，卻見到林先生正似笑非笑望著自己。
兩人目光剛好有一瞬對視。
歐陽芷心猛的一跳，忙又低下頭，連剛才想說什麼話都忘了。不知怎的，平日里她一向覺得自己光明磊落，不曾有半分虧心之事，這時卻心慌意亂不能自已。
包廂內無人說話，很安靜。
歐陽芷感覺心底有些空蕩蕩的，像是有隻小小的貓爪在輕輕撓動，好幾次欲言又止。
時間不知不覺流過，即使吃得再慢，這時也已經撐得厲害，再吃不下了。
「林先生，我吃飽了。」
「恩。」
歐陽芷放下筷子，腦袋有些混沌，雙手放在桌下互握，絞得指節都發白了，還沒能找到話頭開口繼續聊下去。
林靖也有些入神，他總覺得自己有什麼重要之事忘記了。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又無法抓住，讓他有些不安。
「林先生，芷兒今天就先告辭了。明日必定帶上父親，一同上門拜見。」歐陽芷站起身，恭敬行禮告辭。
父親？
聽了這話，林靖立刻醒悟自己不安的來源，洒然一笑，擺了擺手，吩咐道：「我向來愛清靜，閑雲野鶴慣了，拜見之事就不用了。
等下你回去后，切莫將今日之事說出去，知道了嗎？」
像歐陽芷這樣單純的小丫頭還好忽悠，如果讓她父親歐陽易來了，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畢竟是久經世事的老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招惹麻煩自然不去招惹的好。
他剛才隱隱已經想到這一層，卻總是無法抓住，直至歐陽芷提出要讓她父親來登門拜見，才想起來。
歐陽芷眼眶又有點濕潤了，心底有道小閃電劃過。
施恩不望報，深藏功與名，林先生這等高風亮節的氣度，當真是我輩難以企及，世上又有幾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她心中百感交集，眼波盈盈，卻是感慨橫生。
這才是真正的謙謙君子呀！
林先生看起來年紀輕輕，卻已經有如此玄妙神通醫術，更有勘破紅塵，淡泊名利的胸襟氣度，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而且今日聽林先生說話語氣，分明是個慈祥溫和的長輩。難道他是駐顏有術，外表看著年輕，實際上是修行得道多年的老前輩？
歐陽芷越是猜想，越是覺得林先生高深莫測，對於他的敬重又多了幾分。
她心中有無數念頭轉過，沉默好一陣才回過神來，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林先生放心，芷兒絕不會說出去。」
林靖點了點頭道：「嗯，那你先回去吧。我最幾日都住在這間客棧，找我的話跟小二通報一聲就可以了。」
「是，芷兒告辭。」歐陽芷再恭敬行了一禮，才轉身離開。
....
歐陽府，東寧道院院長的家宅。
歐陽芷離著家宅還有好一段距離，就聽到家中有渾厚男聲發出命令傳來。
「林三，你帶一隊人去城西找。」
「肖峰，你也帶一隊人，去城東找小姐。」
「老魏，你去城北！」
「福伯，城南也要去找，每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剩餘的人聽我吩咐，分散去找，要是找不著小姐，你們就不要回來了！」
....
歐陽芷遠遠聽到立刻明白過來，心覺愧疚：哎呀，父親以為我失蹤了，都發散家丁四處找我。
剛要出聲呼喚父親，又聽到了阿離呼天搶地的哭喊聲。
「哇，小姐你怎麼不見了？阿離好擔心你呀....」
「阿離，別哭了，哭得我心煩！讓你跟緊小姐，怎麼會跟丟的！」歐陽易怒喝，顯然女兒失蹤，他也已方寸大亂。
歐陽芷忙大聲喊道：「爹，我沒事....爹，女兒好得很....」
「芷兒！」
宅中的歐陽易聽到聲音，身形幾乎化作一道殘影搶出來。看到果然是女兒，雙手一把抓住女兒肩膀，歡喜道：「太好了....芷兒你終於回來，真的太好了！」
很快發現了女兒臉上的傷痕，怒道：「孩子，你的臉怎麼了？是誰傷了你！」
歐陽芷低下頭，吶吶道：「沒人傷了女兒。只是走路不小心，摔到臉而已。」
她想起林先生吩咐過，不能說出今日之事，這時聽父親說起，心底忽然冒出一個疑惑：到底是哪個小人偷襲我？難道我最近有得罪什麼人嗎？或者是那個賊人是要劫....？
之前面對著林先生，她腦袋一片混沌，根本沒來得及想那麼多。直到這時回想，心裡忍不住一陣后怕。
同時暗覺慶幸，若不是今日遇到林先生，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不可能的！」歐陽易自然不信，連追問道：「你習武多年，就算摔倒也可能摔得那麼重！」
他很快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大變，又急問道：「難道你的病，又複發了。」
「沒有，女兒的病好多了。總之女兒只是悶得慌，單獨出去散散心而已。現在好得很，比什麼時候都要好，你就別再問了。」
歐陽芷害怕父親繼續追問，自己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反客為主帶著責備語氣道：「爹，你是不是又喝酒了，鼻子都紅了！你之前不是答應過，不再喝了嗎？」
歐陽易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道：「也就小酌幾杯，嘿嘿，沒事沒事，你沒事就好了。」
自從女兒患上怪疾，歐陽易就染上酒癮，以酒消愁，經常喝到酩酊大醉。
「小姐，你沒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阿離有多擔心....」女護衛快步跑出來，聲音帶著哭腔。
「哼，就該讓你擔心，讓你天天陰陽怪氣嘲笑我。」歐陽芷板著臉，佯怒道。
阿離雖然表面大大咧咧的，心卻細得很，看到小姐雖然板著臉，上面還有傷痕，眉梢眼角處卻滿是笑意，根本就是開心模樣。
再看仔細點，發現小姐連衣服都換了。而且還是粉紅色的衣衫....
以前小姐可從來不會穿這個顏色！
她嚇了一跳，湊到小姐耳邊低聲問道：「小姐，你見到林先生啦？怎麼換衣服了？這麼快就私定終身啦？原來林先生喜歡你穿粉紅色衣服呀？」
歐陽芷臉上一陣發燒，紅得快滴出血來，惱羞成怒道：「你要再胡說八道，我可要讓人掌你嘴了！」
阿離忙捂住嘴巴，悶聲道：「不說就不說，用不著掌嘴吧。」
歐陽芷不再管這八卦的妮子，繞過她徑直向屋內走。如果讓她繼續說下去，不知道還會說出什麼瘋話來。
剛踏出幾步，身後聽到有婦人焦急帶哭腔的呼喊聲音從遠處傳來：
「阿離....阿離....」
歐陽芷轉過身，看到一個中年婦人踉踉蹌蹌向這邊跑過來。
於此同時，另一邊的道路，一個腰間佩刀的獨臂男子也快步走來。這人她認得，是東寧城三大銀章捕頭之一的秦虎。
秦虎雙眸如電，健步如飛，一步跨出足有丈許遠，頃刻來到歐陽府前。
秦虎一拱手道：「歐陽院長，城主有急事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