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她的心神一鬆懈，眼前無邊無際的朦朧霧氣，還有高聳斑駁的巨大石門瞬間變得更加模糊，愈加虛幻。

不過眨眼功夫，霧氣陡然間破碎成無數殘片，然後緩緩消逝與虛空之中。

歐陽芷右手掌背上的新月狀的印紋閃爍，很快趨於黯淡，直至不見，最後似乎內縮到了血肉深處。

東寧城郊的幽靜山澗處，夕陽西斜，透過蔥鬱樹影灑落道道光斑。

「呼....」

林靖長長呼出一口氣，渾身都是說不出的暢快。

洶湧滾燙的熱力已然退散，一次次被灼燒再一次次痊癒的脈絡，淬鍊得堅韌了不少。這具肉身本來是早已淬鍊過，成功開脈甚至領悟了道之領域。可是在青陀羅花這種可怕劇毒的作用下，不但真元全失，就連肉身也大幅度的退化。

當然，即使是退化，比起尋常武者是強大了許多。

「這一枚培元丹，應該是完全吸收了吧？」

林靖睜開眼低聲自語，感受著自身的狀態，發現已經再沒有半點藥力在體內。

「不錯。」不遠處，盤坐在大樹下的楚芸也不睜眼答道。

「剛才多虧了你相助。」

林靖低沉著聲音道謝。

想起剛才修鍊到關鍵時被歐陽芷打擾，澎湃的藥力差點將血管脈絡都炸開的兇險狀況，忍不住有些后怕。以後這種情況可能還會再出現，必須要想辦法在不方便時屏蔽掉才行。

這個問題，只能請教玄武靈尊了。

另外楚皇帶著皇子公主來見我，還是不要見的好。楚皇身為一國之君，身邊的能人異士肯定少不了，如果被識破了我是虛張聲勢，後果可能就不堪設想了。

暗地裡稍加思索，林靖已經有了決斷。

這時，又有一枚晶瑩火紅的藥丸在空中劃過一道輕巧弧線，落在林靖手中。

「這是第二枚，你繼續煉化吧。」楚芸神色平靜道。

林靖微微一怔，略微猶豫了一瞬。按照他的設想，這時天色已晚，煉化了這一枚培元丹剛好可以休息，沒想到楚芸這麼嚴格。

楚芸盤坐在大樹下平時前方，也不用轉頭就好像能夠看穿林靖心中所想。語聲嚴厲，以嚴師的姿態訓斥道：

「這才剛開始，你就準備偷懶了？」

「鞏固根基這個階段的修行，講究趁熱打鐵、一氣呵成。趁著氣血旺盛澎湃的勢頭，能夠事半功倍。就好似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快、越滾越大，直至肉身脈絡到達充盈才會停下。」

「你不把根基鞏固成，休想停下片刻！」

望著這個還不到自己下巴高的小女孩，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嚴師姿態，林靖只得無奈答應：「好吧。」

楚芸臉上神色稍緩，又道：

「培元丹煉製的配方內，加有消除服用者疲憊和饑渴的藥物。因此你不用有任何顧慮，吞服后摒棄雜念，好好施展開脈武技即可。」

林靖點頭。

抬頭看了看夕陽方位，估計煉化第一枚培元丹用了一個多時辰。若是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快，到後面應該一個時辰甚至半個時辰就能煉化完畢吧？

收斂心神，吞服下第二枚培元丹，繼續施展開脈武技輔助吸收藥力。

這時已經駕輕就熟，只過去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已進入狀態，身心都沉浸其中。

此時的林靖，對於周遭事物已經完全忽略。

「咻....」

輕巧的聲響響起，毛髮本來潔白雪亮的白狐滿是泥塵，有些狼狽的快步跑回來。

「小白....」楚芸低呼一聲，上前將白狐抱在懷裡。拿起來上下看了一遍，確認它只是毛髮污損並沒受傷后，這才鬆了口氣。

「呦呦....」白狐靈動的眸子帶有慌張，急促叫了兩聲，似在訴說什麼。

楚芸豎起食指在嘴唇便，做了個噤聲手勢，壓低聲音道：「現在不方便，離遠點再說。」

說著轉頭看了一眼正在煉化培元丹的李天河，心中尋思：「這傢伙資質的確是絕無僅有，尋常人第一次煉化都在五六個時辰以上，他竟然一個多時辰就成功了。」

「只不過他心性太過於浮躁，施展開脈武技后本該進入物我兩忘的心境，他竟然也會分心。看來即使資質再高，未來的成就也有限。」

「看來姥姥是看走眼了，以他的心性，將來不可能追得上我！」

「既然姥姥囑咐我教導他修行，就必須要盡責。小白現在情緒不穩定，總不能再吵到他了。」

想明白這些，楚芸的嘴角微微揚起，之前的不甘、震驚等各種情緒也平復了許多。把白虎摟在懷中，施展身法悄無聲息的遠離百丈之外。

白狐又是「呦呦」的叫了幾聲，小口微張，吐出一枚以各種草藥葉子揉成的糰子出來，在楚芸之前受了傷的手掌上連連刮擦著。草藥的汁液均勻塗抹上去，手掌內骨裂的損傷開始迅速修復。

「謝謝你，小白。」楚芸的另一隻手揉了揉白狐腦袋，微笑道。她知道小白的唾液有神奇的治療作用，直接塗抹在傷處就能有奇效。並且它天生就對藥物有著敏銳的嗅覺，清楚每一種草藥的效用，並且以其唾液為藥引，能將草藥催發效力提升數倍。

唾液混合著草藥汁液有著極強揮發性，片刻後手掌便乾淨清爽，只剩餘草藥味道。

「我好多了，其實就一點小傷而已，用不著這麼麻煩的。」

楚芸一直冷峻的神色這時顯得異常柔和，想起剛才小白有些狼狽，問道：「剛才你走得那麼急，是遇到危險了嗎？」

「呦呦....」

白狐搖了搖頭，旋即很快又點了點頭。

楚芸眉頭微皺，覺得小白的反應有些古怪。暗暗揣測著它的意思，詢問道：「是你被人看到了，因為害怕逃跑嗎？」

她知道小白生性膽小內斂，最怕陌生人。就算他人沒有惡意，小白離著遠遠的就會逃之夭夭。

白狐又搖了搖頭。

「那是什麼？」楚芸有些無奈，她雖然與小白共處已有七八年，不過對於它想要表達的一絲，也只是能猜個大概。

白狐愣了愣神，從她臂彎跳落地，走到一處比較泥土鬆軟的山道處。抬起雪白小巧的爪子，在地面用力的劃出深痕來，很快勾勒出歪歪斜斜的圖畫來。

「哦，小白原來你還會畫畫呢？」

楚芸也是第一次看到，饒有興緻的看著地面深痕勾勒出來，有些粗糙、不成樣子的圖案。

這是一個中間橢圓形狀，兩邊各有四條「乀」對稱線條的圖案。

雖然有如小兒塗鴉，楚芸仔細辨認一會，猜測道：

「這是蜘蛛嗎？」

白虎眼睛一亮，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即拉扯著楚芸的衣衫向外走，似乎是在提醒她快點離開這裡。

「蜘蛛而已，有什麼可害怕的？」楚芸並沒放在心上，自從她跟隨呂仙姑學藝以來，斬殺妖獸無數，又怎麼會害怕小小蜘蛛？

就算這蜘蛛修成了妖，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畢竟自從雷霆妖王和地藏妖王被武神大人一劍斬殺后，東寧城附近，方圓百里內，有點實力和靈智的妖族，都早已逃之夭夭。膽敢留下來的妖族，基本都是靈智未開信息閉塞的小妖。

楚芸雖然剛來東寧城沒多長時間，但是老百姓們口耳相傳，她自然是知道的。

「放心，武神大人早把大妖怪都趕跑了。並且，就算有蛛妖，有我在也肯定沒事的。」

楚芸輕輕將小白扯住自己衣擺的爪子拉開，泰然自若道。

小鏡湖底，隱秘的天絕牢內。

有些陰涼的風拂過，甬道上兩邊的火把明滅不定，顯得有些昏黃幽森。

腳步聲響起，拐角處並肩走過來兩人。

前面一人身穿護衛服飾，身材有些乾瘦，殷勤陪笑道：「韋小哥，請跟我來，呂仙姑就在前面的看管室內。」

另一人是個白凈清秀的少年人，神色自若微微點頭，心中卻是大為疑惑：

「呂秋怎麼肯親自在這暗無天日的黑牢內守衛，她以前不是最討厭這種昏暗潮濕的地方的么？」

他與呂仙姑相識太久，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等怪事。

乾瘦護衛將秀氣少年帶到看管室外，恭敬行了一禮，等待少年開門進去后，這才轉身離開。

這時已經是換班的時間，他就如同往常一樣，一路上與同僚打著招呼，臉帶笑容走出了天絕牢。

悠哉悠哉的離開天絕牢兩三里距離，來到一僻靜處，靈覺瀰漫開，確認附近沒有人後乾瘦護衛臉色陡然陰沉下來，若有愁容。

「有那姓呂的宗師守在天絕牢，我根本無從下手，只能如實向師尊稟報了。」乾瘦護衛低低自語了一句。

雙目忽然間有妖異的血紅色光芒閃爍。

咻....

乾瘦護衛的身體內，赫然有一道尋常人看不到卻真實存在、赤狐形狀的魂魄脫體飄出。

魂魄迅速變小飛進雜草伸出的一個洞穴中。

魂魄的手一拂，虛空中憑空出現一個有些虛幻的畫面。凌管事看了一眼畫面之上恢宏巍峨的大殿，隨即便恭恭敬敬低下了頭。

九幽洞主身影模糊，虛幻無定，坐在寶座之上，俯瞰著下方的凌管事，冷聲道：

「我兒已將血紋傀儡賜予你，為何還不動手，奪回幽玉血煞瓶？」

凌管事心頭顫慄，但還是迎著頭皮回答道：

「稟師尊，不知為何，自從那名叫呂秋的宗師與神秘武神會面后，就一直守在天絕牢中。弟子只是一個九階大妖，根本無法在宗師的眼皮底下，將七皇子和幽玉血煞瓶盜走呀。」

九幽洞主只是微微一笑，悠然道：「你的意思是，那神秘武神已經知曉你的目的？」

「很有可能。」凌管事聲音中帶有敬畏和恐懼，澀聲道：

「那神秘武神的神通，的確是深不可測！那日弟子剛剛附身到這名護衛的肉身後，在東寧城的街上走過，曾看到那武神坐在摘星樓的包廂，對著弟子笑了！」

「從那天起，弟子就總會隱隱感覺到，無時無刻不被人監視著，無論做什麼、想什麼都被看穿一樣。」

「很有可能，在那日神秘武神看到弟子就已識破弟子身份，並且暗地裡在弟子身上施了法術。之所以現在不對弟子動手，很可能就是要對師尊不利。」

「因此依弟子之見，這次去奪回幽玉血煞瓶，肯定就是自投羅網。弟子若是死了倒沒什麼，可若是暴露了師尊的行藏，就是犯下了萬死莫贖罪過呀！」

凌管事一口氣說完這一番半真半假的話，心中長長鬆了口氣。

那神秘武神在摘星樓對他莫名笑了一下這件事是真，隱隱感覺到無時無刻不被人監視的話語，卻是編出來的。

他相信即使強如師尊，面對那神秘武神也肯定會心存忌憚，說不定就讓他繼續蟄伏待命了。

凌管事恭敬彎著腰，尋思：「一邊是武神境強者，另一邊是三重天妖王的師尊，任何一方都是隨手能將我這個九階巔峰大妖捏死的可怕存在。」

「若是冒險去偷回幽玉血煞瓶，我這條小命，十有八九是沒了。」

想到這些，心下大為苦澀酸楚，感嘆自己實在生不逢時。自己拜了名師習得無相神魔體，不出十年肯定能晉級妖王。放在從前肯定能當個呼風喚雨、應有盡有的大人物，只要稍微低調些，不可能有人來找麻煩。

只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神秘武神橫空出世，自己的如意算盤都要落空了。

「你附身到人族肉身後，一切與常人無異，不會有一絲妖氣外露。那神秘武神，真的這麼神通廣大，能發現你的真身？」

九幽洞主微微眯著眼，沉吟片刻，才說出了這句話。

「雖然弟子也覺不可思議，但此事不得不防。」凌管事連道：「那神秘武神輕鬆就能召喚出玄武靈尊，肯定還有許多神妙手段。師尊雖然神通蓋世，但也萬萬不能大意呀。」

「哦，是嗎？」

九幽洞主似笑非笑看不出半點驚慌，如霧般模糊的身軀坐直，俯瞰向下方凌管事的虛幻魂魄。：

「我的安危不用你操心，行動照計劃進行。兩日後楚皇將會親自前往天絕牢，那呂姓宗師必定會離開迎接。屆時你立刻下手，不得有半點猶豫。」